塞納隨想:“左岸”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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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大國崛起”,絕不是高樓大廈GDP的崛起,沒有“人”的崛起,那些東西崛起了也會崩塌。

原文 :

《“左岸”在哪裡》

作者 |

江蘇師範大學 田崇雪

圖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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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雙腳走出輪渡,踏上甲板,穩穩地站立在法國土地上的那一瞬間,關於法蘭西遙遠的記憶便如這加萊港的潮水,洶湧而至。

《羊脂球》《悲慘世界》《巴黎聖母院》《紅與黑》……關於法蘭西文學的記憶,一如宏大的生命的交響:婉約豪放、蕩氣迴腸。

英法百年戰爭、普法戰爭、法國大革命、斷頭臺、路易十六、拿破崙……關於法蘭西曆史的記憶,一如逝水東流的滾滾長江:亂石穿空、驚濤拍岸。

孟德斯鳩、伏爾泰、狄德羅、盧梭……關於法蘭西思想的記憶,一如混沌矇昧的歷史隧洞開啟了天窗天眼:醍醐灌頂、洞若觀火。

盧浮宮、凱旋門、埃菲爾鐵塔、凡爾賽宮……關於法蘭西地理的記憶,一如千米高空的航拍俯瞰:星羅棋佈、目不暇給。

那麼,到底從哪裡開始呢,我仰慕已久的法蘭西?

大巴悄無聲息,向著一個巨大的誘惑駛去。

塞納隨想:“左岸”在哪裡?

如果有一樣東西,能夠把所有關於法蘭西的記憶串起,那一定就是塞納河,整個巴黎的精華所在,巴黎作為藝術之都的全部秘密所在。

塞納河呈東南西北走向斜斜地穿過巴黎,將整個巴黎劈為兩半:左岸和右岸。不知道為什麼,巴黎人不叫他們“南岸和北岸”,偏偏代之以“左岸和右岸”。雖然都是方位的代稱,但較之“南北”,“左右”的意義可能更加深遠。

先來看緣起。

塞納河的中間有一個小島,叫西岱島。公元14世紀,法國國王查理五世將王宮遷往右岸的浮日廣場,政治權力中心漸漸右移,商業經濟中心也隨之右遷,緊接著就是這種政治、權力、商業、經濟擴張的不斷加劇,一條1880米長的香榭麗舍大街把凱旋門、協和廣場和盧浮宮串起。這裡銀行遍佈,商場林立。誇張的說法是,倘若你在右岸行走的時候,一不注意踩著了某個人的腳——那十有八九是一雙蹬著高階皮鞋的銀行家的腳!

被權力和浮華拋在後面的左岸則大為不同,日漸蕭瑟和寥落,幸虧有幾所大學撐著。後來,路易十四又將王宮遷至凡爾賽,左岸成了連線右岸和凡爾賽宮的必經之地。於是左岸也跟著迅速崛起,但其崛起卻不再是奢華的紙醉金迷,而是另一番景緻:巴黎大學、法蘭西大學、法蘭西學院、書店、出版社、小劇場、美術館、博物館、咖啡館……如雨後春筍紛至沓來,與右岸因宮殿商場西裝革履政客商人所帶來的喧囂熱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裡永遠是圖書館的書香、咖啡館的幽香、詩人的低吟淺唱、情侶的喁喁細語。誇張的說法是,當你隨便走進一家咖啡館,也許一不留神就會坐在海明威坐過的椅子上、薩特寫作過的燈下、畢加索發過呆的視窗。

塞納隨想:“左岸”在哪裡?

的確,權力的呼風喚雨、歡場的紙醉金迷、高樓大廈的林立,哪個國家哪個城市都有,不過是三年五年,甚至是一夜之間的事情。可是,真要出產幾個左拉、雨果、司湯達、巴爾扎克,真要出產幾個盧梭、伏爾泰、孟德斯鳩可能就沒那麼容易。那需要幾十年、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沉澱。一個小小的法蘭西,思想史、文化史上,特別是近現代以來,卻是經典薈萃、大師雲集。

不能不承認,巴黎就是靠這個勝出的,法蘭西就是靠這個崛起的。所謂“大國崛起”,絕不是高樓大廈GDP的崛起,沒有“人”的崛起,那些東西崛起了也會崩塌。“人的全部尊嚴在於思想”,這是帕斯卡爾柔中帶剛的絮語;“我控訴!”,這是左拉震驚世界、響徹雲霄的抗議;“我懺悔”“當末日審判的號角吹響”,這是盧梭面對流言蜚語造謠中傷時的真誠傾訴……深刻的人文氣質、孤獨的人文精神,把法蘭西鑄造成了整個世界的思想和文化高地。

塞納隨想:“左岸”在哪裡?

可貴的是,塞納河上的左右岸不是隔絕的,不但有三十多座橋樑,而且有舟楫,這就是希望。

更為可貴的是,為了捍衛左岸,抗拒財大氣粗的入侵,抗拒寸土寸金的競爭,店主們發起了“左岸抗爭”,以保衛這個人文薈萃的心臟地帶;巴黎市政廳也加入拯救行動,擬動用3。1億,買下左岸的多個鋪位,以便宜的租金租給文化藝術商店。

我想,一個民族,倘若沒有“左岸的靈魂”,也就不可能有“靈魂的左岸”;反之亦如是:如果沒有“靈魂的左岸”,也就不可能有“左岸的靈魂”!

文章原載於社會科學報第1661期第8版,未經允許禁止轉載,文中內容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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