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一農民工匠隱居深山十餘載 只為“復活”一張紙

浙江一農民工匠隱居深山十餘載 只為“復活”一張紙

開化紙樣品周悅磊攝

中新網衢州8月18日電(記者 周禹龍 實習生 周悅磊)粉牆黛瓦,碧水連天。推開開化縣馬金溪旁一方院落的大門,一幅刻有“開化紙研究實驗室·楊玉良院士工作站”的精小木匾懸於影壁之上。

在溫煦陽光的照射下,院子中央幾沓呈在木架上晾曬的紙張,顯出柔和而潔淨的質地。

這處小院,是“紙痴”黃宏健“復活”開化紙的“聖地”。

提到開化紙,對古典書籍稍有研究的人,都會扼腕稱其是中國手工紙史上的“一處絕筆”。

浙江一農民工匠隱居深山十餘載 只為“復活”一張紙

《一帶一路“帆船”》 周悅磊 攝

從明朝洪武年定名,至清朝中期,開化紙因潔白堅韌,簾紋不顯,一直作為高檔御用紙使用,而開化縣每年上供紙量僅為4250張。

日本和紙博物館在世界名紙介紹中還將開化紙定義為“最高等級印刷用紙”。

現在世上還有開化紙嗎?

1940年,商務印書館董事長張元濟到開化尋紙時留下一筆:“昔日開化紙精美絕倫,今日開化紙粗劣到只能糊雨傘。”

就連國內外許多造紙專家都說,造紙工藝失傳已久,“開化紙”成了古書中的三個字。

“張元濟找到的是綿紙,開化紙其實尚存世間。”院中草木掩映,黃宏健捧著一張潔白無瑕的紙,他看紙的眼神,像是看著一例自己誕下的嬰兒。

造出這張開化紙,黃宏健用了整整9年。

白天從山上採來楮皮、蕘花皮做實驗,晚上挑燈翻閱比磚還厚的文獻典籍,週末駕車訪遍方圓200公里內的造紙師傅……

“那時候和著了魔一樣,父母和朋友看我們的眼神都是異樣的。”黃宏健笑著說。

“痴迷”造紙前,夫妻兩人在縣城經營飯店,一年能掙二三十萬元,吃喝不愁,年年有餘。

2010年,朋友的一句“開化縣以前有件國寶,叫作開化紙,現在已無人能造。”,讓黃宏健動了“造紙”的心思。

自此以後,“一口鍋燉雞,一口鍋煮紙”成了飯店後廚的常態。

也是從那時起,一張別人口中或許根本無法造出的“開化紙”,化身“無底洞”,以每年三四十萬元的速度“吸金”,讓其幾近破產。

有人問,黃宏健你造出開化紙了嗎?

黃宏健拿著自制的“開化紙”和自家族譜對比,“李鬼見李逵。就算是與民用開化紙存本相比,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浙江一農民工匠隱居深山十餘載 只為“復活”一張紙

楊玉良院士工作站 周悅磊 攝

“有志紙中求,無夢會蔡侯!”

2013年,一氣之下,黃宏健夫婦搬進了離村子三公里的深山土屋中,過起了“半隱居”的造紙生活。

腦中煩躁,肩頭擔重。黃宏健夫婦請來了一尊觀音像,每日謄寫佛經,一邊試紙,一邊磨鍊心性。

“夙興夜寐,靡有朝矣。”這是黃宏健在朋友圈寫下的一句話,配圖是試紙上的一句詩:紙夢尋蹤應有道,雄關書盡是春山。

這段山居歲月是黃宏健一生中最孤獨艱難的時刻。也是開化紙“復活”前的最後一晚黑夜。

2016年盛夏,在中科院院士、復旦大學中華古籍保護研究院院長楊玉良等中外人士的幫助下,開化紙研究實驗室·楊玉良院士工作站落成。

有了科研團隊的支撐,目前試製完成的純蕘花紙樣各項資料已與古開化紙十分接近。根據國內的紙張壽命測試方法,紙樣進行模擬老化339天,相當於2825年。

此時的黃宏健信心滿滿。他隨手拿過一張開化紙使勁揉搓,對著陽光再撫平時,不僅看不到一絲簾紋,紙面竟無一點破裂和褶皺。

“我們現在試製的超薄修復用紙最輕克重達1。6克/㎡。品質可與國際上少數幾個國家生產的100美金一張A4紙大小的超薄修復用紙相媲美,且市場前景更廣闊。”記者透過黃宏健手中的這張紙,能夠清晰地看到雙手的掌紋。

2017年11月,一張由黃宏健製作,約四分之三A4紙大小的開化紙印製了齊白石銅版畫像。這是第一次使用開化紙製作的西方傳統印刷品。

2019年5月23日,世界級印鈔郵票雕刻大師馬丁·莫克使用黃宏健的開化紙,印製了作品《一帶一路“帆船”》,並在斯德哥爾摩舉辦的英國倫敦皇家集郵協會成立150週年國際慶典上展出。這是開化紙首次登上世界舞臺。

…………

水浸火烤,刀斫手抄,一片薄紙,一寸功夫。黃宏健一紙出山,也一紙成名。

曾有一位老記者在採訪黃宏健時倏然提問:“你造紙,是否是夢中受人之託?”

黃宏健擺手笑道,“我沒做過啥夢,但我從接觸開化紙起,我就知道這是我一輩子的事業,失敗不要緊,但不能糟蹋開化紙的名聲。”

黃宏健沒有失敗,反而精益求精。

他領著記者走進了研究室後院。一個敞亮的粉色內頂造紙工坊映入眼簾,“我希望能夠建立一套科學完善的開化紙生產工藝標準,穩定開化紙的品控,以優良的質量體系,保障開化紙做大做強。”

站在即將投入使用的工坊內,黃宏健和記者道出了自己醞釀已久的計劃:“一年後,我打算帶著開化紙去日本,和世界頂級手工紙和紙,在薄度、牢度、紙壽、顯印色性等方面,進行全方位比拼,讓中國手工紙重返世界舞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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