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張月（方塘傳媒《鄉愁裡的中國》編輯）
一直以來，人們就樂於自己動手做一些手工品來為生活增光添彩。在製造業尚不發達的時代，小到服飾揹包，大到桌椅床櫃，一般的生活必需品都可以透過自己動手製作出來。到現在，人們去手工製作實用品的比例在減少，並開始轉向具有裝飾效能的手工藝品，如常見的可掛在家中的各種刺繡。
刺繡是用針線在織物上繡製出各種裝飾圖案的一種民間藝術，距今已經有兩三千年的歷史。在封建社會里，除了民間的自修自用，還設定專門的繡坊為封建統治者提供服務。那些受到皇室貴族喜愛的繡種逐漸發展壯大自成一家，並保留至今。
珠繡就是其一，只不過在那時它還未成為獨立繡種。時至今日它又因自身的普適性和美觀性從一眾手作中脫穎而出，成為女生最值得學會的手工活。它的普適性在於它可以作為一個出彩的點綴被放置在任何地方，不論是衣服、鞋子、手提包，還是扇子、胸針、髮夾或耳環，珠繡都可以與之完美融合併為之增添一份與眾不同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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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有四大名繡，蘇繡、湘繡、粵繡、蜀繡等，其中粵繡是廣州刺繡和潮州刺繡的總稱，珠繡則是從潮州刺繡裡衍生出的新品種。珠繡起源於唐朝，鼎盛於明清時期，但從珠繡的歷史發展來看，它並不是一開始就在粵繡地區，而是出現在盛行刺繡之地的古徽州，根據歷史記載，在當時繡娘所繡的刺品中珠繡可佔大半。
清代光緒年間珠繡才開始進入粵繡地區，據記載菲律賓華僑回國時帶回了玻璃珠繡拖鞋，後來廣東進口玻璃珠製作珠繡品進行售賣，成為國內玻璃珠繡產地之一。解放後工藝面臨失傳，隨著潮州婚紗晚禮服的興起，珠繡才又重新回到大眾眼前。
珠繡分為全珠繡和半珠繡兩種，全珠繡是在產品面料上繡滿玻璃珠，半珠繡則是在部分面料上繡制玻璃珠。按作品分又可分為珠繡服裝、珠繡包（袋）和珠繡畫三大類，其中珠繡畫是新品種，它融合了廣繡、潮繡技藝，並結合繪畫原理與色彩構成發展而成，為珠繡傳承人黃偉雄在機緣巧合之下開創。
黃偉雄的奶奶和母親都是繡娘，耳濡目染之下，他七歲時學會了繡花。高中畢業後黃偉雄考上工藝美術學校，在地方國營潮繡場工作了一段時間之後，於1993年創立自己的珠繡公司，產生用珠子繡畫的想法是在某一次助理無意之間把裝珠子的碗打翻，五顏六色的珠子雜糅在木盤子裡幻化成了一副大自然的畫卷，這才激發了黃偉雄開創用珠作畫的新藝術品種。
在珠繡畫的創作中，畫花稿圖樣大約需要一個月，之後一個漫長的過程是準備原材料，因為珠繡的裝飾形象是透過珠子作點，穿連組合而成，即要利用不同粗細、不同疏密、不同方向、不同珠型、不同大小以及不同色調等的珠子，構成層次豐富、富於變化的裝飾效果，所以往往需要專門訂做。顏色搭配是珠繡畫的難點，也是決定美觀度的關鍵因素，這不僅是考驗繡工的手上功夫，也考驗文學和藝術修養。
下圖是黃偉雄在國家級和省級的工藝美術精品展覽評比中獲得金獎的作品之一《九龍圖》，這幅珠繡畫以北京故宮的《九龍壁》為原型，共用了126萬顆珠子，花費近200天的時間完成。整幅畫採用立體墊高繡法，圖片無法展現出的是珠繡畫既有動感又能產生流光溢彩的奇異效果。黃偉雄在論文《獨特的繪畫形式——珠繡畫》裡論述了珠繡畫的特點，“由於構成材料的不同，它不是平面的，更具三維畫的效果。由於玻璃珠子、繡片具有光的反射、折射、散射功能，不同技法組合排列，畫面更具動感和流光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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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州刺繡應用到服飾中的歷史已久，隋朝京城遊樂場裡的藝人“盛飾衣服，皆用珠翠”；唐時宮廷有珠繡被面，用米粒大小的珍珠繡成鴛鴦、花卉圖案；到清末，袁世凱曾奉給慈禧太后一件用珍珠與寶石繡成芍藥圖案的衣服。可見珠繡雖屬民間工藝但都為貴族使用，它的美感追求是華麗高貴。
現在看來，珠繡被歸到潮繡這個大類下也有偶然的因素存在。19世紀初，南粵地區大量進口珠繡原料，潮州繡莊就用這些珠繡片替代昂貴的金銀繡線，開始生產珠繡品供應外國客商，此時的珠繡只是作為潮繡的點綴，未成為獨立繡種。新中國成立之後，珠繡因為材質獨特工藝別緻在海外大受歡迎，這才漸漸成為潮繡的新品種。
在這之後，潮州藉助珠繡斬獲“中國婚紗晚禮服名城”之稱。改革開放時期，毗鄰港澳臺的潮州享有優越的地理位置，交通方便，資訊通暢，洞察到商機的潮州人在此時趁機將現代服裝與在海外受歡迎的潮繡相結合，生產出一批繡綴有精美珠粒和五彩珠片的婚紗晚禮服出口到歐美國家。
那時國外用釘珠方法制作的晚禮服非常稀缺，恰好潮繡傳統工藝與晚禮服的結合迎合了市場需求。潮繡場在美國舉辦了多場婚紗禮服展覽會，到九十年代潮州婚紗已佔據了歐美市場，《國際時報》的評論說：“中國潮州珠繡時裝一開始就來勢洶洶，把印度產品打的招架不住。”從最初的出口到推出自己的品牌佔據當地市場，潮繡傳統工藝功不可沒。
這也源於珠繡對華麗高貴的美感表達與婚紗禮服設計的精神需求相契合，這一工藝創新讓潮州婚紗晚禮服產業在全國乃至世界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讓傳統工藝在換上時尚新顏的同時也讓潮州收穫了婚紗名城這一城市名片。
如今，潮州珠繡的奢華特性得到越來越多殿堂級品牌的青睞，香奈兒、華倫天奴和迪奧等高階定製禮服在設計上大量使用刺繡和立體珠繡等工藝，為禮服的高貴做加持。前身是潮州市潮繡廠的廣東聖地亞公司對潮繡禮服做出巨大創新，繼帶動潮州成為國際婚紗、晚禮服的時尚中心之後，又搭上新奢華主義流行的風潮推出一系列的珠繡時裝，在chic2007的展臺上釋放光彩。
即使珠繡工藝向上可奢侈向下可親民，潮汕地區精通此道的民間藝匠也已經為數不多，珠繡工藝人才的奇缺成為了珠繡發展路上的最大阻礙。為此，廣東聖地亞服飾有限公司總裁姚瞻武表示：聖地亞會與有四十八年研究經驗的北京服裝學院合作，建立相關教學科研的實習基地，共同研究、開發瀕臨失傳的潮汕珠繡工藝，使其得到更好的繼承與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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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搜尋引擎輸入潮州珠繡，頁面上顯示的是滿滿的某某珠繡時裝廠、某某珠繡有限公司之類的字眼，手工珠繡作為極具潮州地方特色的產業，有著十分旺盛的發展勢頭。珠繡百度百科的最下面也直接給出了市場分析以及投資建議，以此來支援引導更多的人投入到珠繡的生產出售當中。
為了迴應市場對珠繡的大量需求，社會上除了工藝美術學院開設相關課程之外，還有一些線下培訓班和網上教程也做的風生水起，來給愛好這項手工和想要從事這一行業的人便捷的渠道獲取知識。雖然這些人不是被任定的技藝傳承人，但他們出於對珠繡的熱愛，為傳統手藝的傳承與創新做出了自己的貢獻。
從潮州到全國各地以至國外，珠繡的手工製作聚是一團火，散是滿天星。蕭山珠繡非遺傳承人王麗華將花邊、刺繡與珠繡結合做到旗袍上，來展示女性的優雅與美麗；廈門珠繡的工藝美術師謝麗珍專注於用玻璃珠、電光膠片和絲絨繡出各種花鳥圖案，顯示具有獨特裝飾手法和藝術風格的手作技藝；還有將國外的法式刺繡作為新元素加入到珠繡中，兩相結合做出的繡品造型感更強，珠繡也探索出了它的新領域……
就現在的狀況而言，珠繡大受手工愛好者的青睞，它適應了時代的審美要求，在日常生活中得到普遍應用，因此學習和使用的人越來越多。但同時，珠繡也與其他非遺面臨著同樣的問題：願意承擔傳承責任的人寥寥無幾。這個時代缺少靜下心來一針一線慢慢做事情的人，只是大部分人欣賞美，小部分人創造美。
然而“只有工藝的存在，我們才能生活。如同影子離不開物體那樣，人們的衣、食、住、行也離不開工藝品。如果工藝是貧弱的，生活也將隨之空虛。”潮繡藝人是在帶著夢想、喜悅的手工勞動過程中創造出了潮州珠繡，而他們創造美的同時也創造了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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