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雜談|達芬奇與米開朗基羅的壁畫交鋒

1505年,佛羅倫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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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芬奇帶著他的助手走入佛羅倫薩市議會大廳,房間內的一面牆壁前已經搭好了腳手架,做好了繪製壁畫的前期準備。達芬奇略一點頭,指揮助手調製石灰泥漿,自己則開啟自己繪製好的草稿,準備開始工作。

這時,一端傳來了另一個腳步聲,他回過頭,剛好看到米開朗基羅帶著作畫工具,走入室內。

兩人忽然面對面的站在一起,達芬奇皺了皺眉頭,而年輕氣盛的米開朗基羅則哼了一聲,都未做言語,只是轉向自己工作的區域。

歷史上,這是達芬奇與米開朗基羅這兩位文藝復興時期的頂級藝術家,唯一一次在同一面牆上分別繪製不同的壁畫。後來,這兩幅壁畫一幅名為《安吉里之戰》(又譯安奇亞里之戰),一幅名為《卡西納之戰》。

這是兩位大師在歷史上少有的思想與技法的碰撞與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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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為《安吉里之戰》右為《卡西納之戰》

1503年,佛羅倫薩市政府準備給自己的市議會大廳裝修一下,其中的一面牆,他們想畫上有關安吉里戰役的壁畫。

關於安吉里戰役,是1440年佛羅倫薩人經歷過的一場小戰役,他們在安吉里擊敗米蘭人,雖然死傷都不多,但他們依舊認為那是一場榮耀之戰。而當時在重要建築上繪製宗教故事或歷史事件,是最時髦,最有牌面的裝飾。因此,佛羅倫薩人一咬牙,請了當時剛好來到佛羅倫薩不久的大畫家:萊昂納多·達·芬奇。

達芬奇當時已51歲,穩步進入老年,但依舊靠著強烈的好奇心與對知識的渴求,在繪畫,雕塑,建築,工程領域多面開花。一年前,也就是1502年,達芬奇還在羅馬各拿(義大利中北部地區)當建築師與戰地工程師呢,可謂是畫家裡最會搞設計的,建築師裡最懂科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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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芬奇的部分手稿

也就是靠著當時工程師的職位,達芬奇認識了尼可羅·馬基亞維利(著名政治思想家,《君主論》的作者),後者給他推薦了一項佛羅倫薩的大工程,也就是繪製《安吉里之戰》壁畫的工作。

既是朋友推薦,又是價格不菲的大訂單,達芬奇當然一口答應。但他有一個毛病,那就是作畫之前不把所有準備工作完善好,絕不動筆!於是,達芬奇用了兩年時間,做速寫,畫草稿,甚至動手開發新的繪畫技術,壁畫本身?一點沒動!

佛羅倫薩市政府等了一年多,看著這位“拖延症晚期”大師忙來忙去,終於沉不住氣,聘請了另一個當時小有名氣的新人:米開朗基羅·博那羅蒂。

米開朗基羅是達芬奇的後輩,當時29歲,剛嶄露頭角,前幾年完成了兩尊著名雕像:《哀悼基督》與《大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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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米開朗基羅負責的都是雕塑工作,他本人也喜愛雕塑遠勝過壁畫,為什麼突然願意接下佛羅倫薩這個訂單呢?

那是因為之前的一個事件,讓米開朗基羅與達芬奇結下了樑子。

1501年至1504年,米開朗基羅完成雕塑《大衛》,這個訂單同樣也是財大氣粗的佛羅倫薩所委託,於是,當時佛羅倫薩政府正在討論要如何安置這尊雕塑,而正在當地畫壁畫的達芬奇也參與了。

我們並不清楚當時達芬奇說了什麼,有一說達芬奇雖然承認了《大衛》雕塑的美的一面,也委婉的說了不少小毛病,另一說是達芬奇覺得《大衛》雕塑沒有必要擺在市政廳的正面,擺在側門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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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大衛雕像》已經穩妥的收藏在佛羅倫薩美術學院

總之,這件事情一定讓米開朗基羅有些“記恨”達芬奇,米開朗基羅年輕時性格本就自負,驕傲,當時也完成了不少“大作”,正處在事業上升期。此時聽到自己作品被人貶低,即便那人是他的大前輩,在當時藝術界鼎鼎有名的達芬奇,他也絕不服氣,誓要爭回面子。

因此,即便之前從未接過壁畫“大單”,他也馬上答應了佛羅倫薩市政府的委託,但他拒絕畫與達芬奇相同的主題,他選擇的是另一場著名戰爭場景《卡西那戰役》,並自認自己能畫得比對方更好。

1505年,兩人同時完成草稿,開始正式的繪製工作。但同年六月,因為暴雨和自然災害暫時中止。達芬奇在期限內完成了他的壁畫,但最終因為效果不好,而被新的壁畫覆蓋;米開朗基羅則被前輩傳染了拖延症,最終沒有完成。

由此,這兩位文藝復興時期的頂級藝術家的交鋒,就這樣結束了。

我們可以從後代復原的草稿,來看達芬奇與米開朗基羅到底準備了什麼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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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吉里之戰》達·芬奇

達芬奇將畫面定格在了騎兵廝殺上,畫面上,戰士們互相廝殺,馬匹又踢又撞,不僅體現了戰爭的殘酷,更體現了戰爭令人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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穩定的六邊形構圖,將主體內容集中在中間

同時壁畫本身也體現了達芬奇對於構圖,結構,動態的把握之水準。

畫面本身的構圖呈六邊形,給人穩定的感覺

,但

內容卻抓住了廝殺的一瞬間

,馬蹄揚起,人揮刀未落,

使得畫面極具張力與動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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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頂端對稱的刀刃,以及精準的面部細節

達芬奇同時也是畫馬的行家,

畫面中無論人體還是馬匹,結構比例,肌肉分佈,都精準而真實,極具科學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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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科學的結構與肌肉

整張圖古典主義的美感與視覺衝擊感並存,冷靜而又理性的繪圖技巧與充滿緊張的畫面內容交織。

這張則是米開朗基羅的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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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西納之戰》米開朗基羅

也許他提前看到了達芬奇準備作畫的內容,壁畫不僅主題不同,而且構思角度也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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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出來的人,正在穿衣的人,以及正在試圖拉起落水之人的人

相對於達芬奇展現了戰鬥進行中的場景,米開朗基羅明顯是選取了戰爭中一個時刻。畫面中計程車兵似乎正在泉水周圍休息、沐浴、小憩,卻突然被什麼突發情況所驚起,有人正從泉水中爬出,有人準備抽身離開,有人正在重新穿好自己的裝備。

畫面準確的描繪了一隊休息中計程車兵被突襲的一瞬間的場景!相對於達芬奇對人體馬匹的精準刻畫,米開朗基羅則是用畫面所說著一個故事。

整個場景都充滿了戲劇感,充滿角色在那一瞬間做出的選擇,內容豐富,劇情感十足

,再加上米開朗基羅早已是雕塑大師,在人體的塑造與表達上,不會比達芬奇遜色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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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熱愛人體,作為雕塑大師米開朗基羅自然可勁兒畫裸體,以體現自己在人體上的塑造

越是仔細看這張畫,就越能帶入戰場上那緊張的一瞬間,帶入那些驚慌失措的人們的情緒中去。

兩位大師,在一面牆上作畫,卻採用了完全相反的視角與作畫技巧,這是兩位藝術大師的交鋒,也是兩種不同繪畫思維的碰撞。

但,畢竟兩人的壁畫都沒有完成,此時命運正引導著他們前往新的天地。

在構思《安吉里之戰》的草稿時,達芬奇就已經開始著手繪製另一幅即將成為他代表作的畫作:《蒙娜麗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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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娜麗莎》 達·芬奇 1503年-1517年

而米開朗基羅呢,在達芬奇離開後,馬上也受到了教皇的徵召,去建造教皇的陵墓。當然,後來教皇取消了陵墓計劃,轉而讓米開朗基羅去幹另一件事:繪製西斯廷大教堂的天頂畫,即,著名壁畫《創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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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世紀》 米開朗基羅 1508-1512年

佛羅倫薩市議會大廳的小小交鋒,只會成為兩人藝術生涯中的小插曲。他們在這兒稍稍交匯,接著就去向不同的遠端。

只是,這次交鋒多多少少也留下了其他的影響。

1504年,恰好是21歲的拉斐爾·桑西前往佛羅倫薩學習的時間點。他必然聽聞了兩位前輩的交鋒,也許看到了繪製好的草稿。

這位未來會展現驚人才華的大師,抬頭仰望前輩展露精湛技巧的畫作時,心靈勢必會產生難以忘懷的衝擊,這衝擊也會成為他向前的動力吧。

參考資料:

世界名畫全集系列《達·芬奇》與《米開朗琪羅》,何政廣主編,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這套書主要介紹了很多著名藝術家的生平事蹟,並且附帶時間軸,很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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