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燕交兵臨朐龍泉河
作者 | 張銘璇
臨朐龍泉河發源於孟婆山東麓、殷家河村西南的龍泉，此水東流經過衣家莊、紙坊，東北流經孫家莊、李家莊、河崖、孤塘尹家橋、龍王廟、張家亭子、南關而入彌河，其河水流量雖不大，卻是四季不斷長流水，是臨朐境內的一條彌河支流；全長約有十五六里，雖不甚長，在歷史上卻是名載《資治通鑑》，是從東晉時期便聞名於世的重要地名，迄今已有1600多年的歷史。
《資治通鑑·晉紀》文載：“晉孝武帝太元十九年十一月，燕遼西王農敗闢閭渾於龍水，遂入臨淄。”
清康熙《臨朐縣誌·遺事》文載：“晉武帝太元十九年十一月，後燕遼西王慕容農敗闢閭渾於龍水，遂入臨淄。”
清光緒《臨朐縣誌·大事表》記載：“晉孝武帝太元十九年冬十一月，後燕遼西王慕容農敗龍驤將軍闢閭渾於龍水”。
這三部史籍所載的“龍水”，便是史學界公認的、臨朐境內龍泉河。《水經注疏》註解：“是水下流，亦有時通塞，及其春夏水泛，川瀾無輟，亦或謂之為龍泉水。”
郭守敬按：“《通鑑》晉太元十九年，燕遼西王農敗青州刺史闢閭渾於龍水，即此。”
清光緒《臨朐縣誌·山水·龍泉水》解釋：“晉太武太元十九年十一月，後燕遼西王慕容農敗晉龍驤將軍闢閭渾於龍水，即此。”
三部史籍所載的“燕遼西王農”，實為“後燕國的遼西王，名叫慕容農”；所記的“闢閭渾”，實為“東晉幽（青）州刺史、龍驤將軍，名叫闢閭渾”；所記的“龍水”，史學界均確定為今臨朐龍泉河。
慕容農，複姓慕容，名農，字道厚，後燕成武帝慕容垂第三子，為十六國時期後燕名將，歷任驃騎大將軍、遼西桓烈王等官職。
闢閭渾，亦為複姓，是闢閭蔚之子，曾任青州別駕，淝水之戰後隨青州刺史苻朗投降東晉，被任命為東晉平原太守；此後，東晉在廣固設定幽州，任命闢閭渾為幽州刺史、龍驤將軍。注意：此“幽州”是東晉僑置於青州廣固城的行政區劃，位於今青州堯王山南三里處，並非是“北京所在地的古幽州”。明嘉靖《青州府志·職官表》記載：“晉闢閭濬（浚）任樂安太守”，歷史上的樂安位於明朝青州府以北，東鄰壽光，西界博興，南界臨淄，北鄰塘頭寨。令人莫名其妙的是闢閭渾為什麼寫成“闢閭濬”？他們二人，一個是後燕大將，一個是東晉將軍，為什麼會在臨朐的龍泉河開戰？對此，我查閱了許多史籍，甚至專門到龍泉河發源地，尋找白骨累累的古戰場。要想解讀這段歷史，必須先了解慕容氏建立的燕國和闢閭氏出仕的東晉。
慕容，複姓，乃是東晉時期的鮮卑族慕容部落姓氏，鮮卑族有拓跋部、慕容部、宇文部等。拓跋部建立北魏國，慕容部先後建立前燕、後燕、西燕、南燕、北燕、吐谷渾等國。
東晉鹹康三年，即公元337年，慕容廆（wěi）之子慕容皝（huàng）自立為王，建立燕國，史稱前燕，後來國勢強盛擴張至中原地區。
東晉太和五年，即公元370年，前燕被前秦攻滅。前燕滅亡後，燕將慕容垂投降前秦。
東晉太元九年，即公元384年，慕容垂帶領族人恢復燕國，史稱後燕。同年，前燕王之子慕容泓在族人的協助下恢復國號，史稱西燕。
東晉太元十九年，即公元394年十月，後燕慕容垂揮師進攻西燕，慕容農便是橫行天下的猛將，宛如三國之呂布；之後，命令慕容農率軍攻取東晉的青州、兗州等地。慕容農攻破今山東鄆城西北的廩丘，安南將軍尹國攻破今山東茌平縣南的陽城。東晉東平太守韋簡兵敗被殺，高平、泰山、琅琊諸郡守皆棄城逃走。慕容農進軍臨海，在各地設定守令。
本屬東晉的青州、兗州眨眼之間變成後燕疆土。此時的後燕疆域不僅佔有了前燕的關東疆土，而且擴張到南至琅琊，東到大海，西到河、汾，北接燕、代的地區。
十一月，慕容農帶兵從琅琊海邊奔赴臨淄，其途徑路線應該是從沂山東側穆陵關北下，經臨朐城邑奔青州，再西去臨淄。當時，作為東晉幽（青）州刺史、龍驤將軍的闢閭渾眼看後燕佔據了本屬東晉的疆土，於是帶兵迎戰慕容農，也算是各為其主，恪盡職守！
按理說，慕容農去臨淄，應該是走官方驛道；闢閭渾埋兵佈陣、圍追堵截，應該是在穆陵關——臨朐城——廣固（青州）城之間，為什麼兩軍交戰跑到了臨朐城西南十五六里的龍泉河上？時值十一月，已是冬天，龍泉河水本來就不大，此時應該是上凍結冰，不存在利用河水，進行“水攻”的可能。莫非慕容農懼怕闢閭渾，故意躲開臨朐城，想從龍水上游奔逄峪溜，勁道去臨淄？從慕容農的蓋世武功來看，豈能懼怕闢閭渾？
其實，闢閭渾利用臨朐城得天獨厚的優勢，已經嚴陣以待！而慕容農熟知兵法，故意躲開羅網，擇路而去。誠若此番，慕容農從穆陵關沿歷史古驛道北進，至七賢鋪則向西，從今之李召河口渡彌河，奔楊善集，撲西北，經西安縣邑、逄峪山谷，去臨淄。
西安縣城位於今臨朐城西十里的西安村，城邑之西為逄山、孟婆山、八士（岐）山迤邐橫亙，只有北、東、南三面開闊，西安縣城外南北通衢，貫穿南面的三岔、呂匣、銅陵關、穆陵關和北面的逄峪溜、青州城、臨淄城；東去則是臨朐縣邑。
慕容農帶兵經過的目的是儘快去臨淄執行重要任務，並不是與闢閭渾鏖兵爭奪臨朐城，所以他不想把軍力耗費於此，只能避實就虛，躲開闢閭渾佈下的天羅地網，繞道西安城，抄近路奔逄峪溜，赴臨淄城。
闢閭渾眼看設計落空，只能被動追擊，反而在慕容農的計謀之下，大敗而回！慕容農也不想戀戰，僅僅是挫敗闢閭渾軍隊鋒芒，便帶兵貼西山，經西安縣邑，走逄峪，去臨淄。
據龍泉河源頭、殷家河村民介紹：2003年，殷家河村挖土墊村委前大路，挖土地點選在張勤家莊西200米處的幹河子北石嶺趕牛道；結果挖土發現大量制錢，有人將外褲脫下，紮緊褲腿，裝了兩褲筒制錢。張勤家莊的村民也證實了挖出大量制錢的事實。
從挖出制錢的數量來看，不像是古墓葬的陪葬品，因為墓葬中的冥幣僅僅是象徵性的，絕不可能放置這麼多。結合歷史古籍記錄東晉闢閭渾與後燕慕容農在此龍水交戰的史實判斷：這批制錢似乎是軍隊的軍餉，他們隨軍攜帶；由於突然發生的兩軍交戰，導致戰敗方倉惶遁逃，將輜重、軍械丟棄而去，甚至把軍餉藏匿丟棄。而戰勝方也沒有細緻打掃戰場，導致軍餉埋藏土中遺留至今。
從歷史記載來看，是慕容農戰勝了闢閭渾，那麼這批軍餉應該是東晉闢閭渾軍隊的錢款；燕軍匆匆而去，晉軍為何不來找尋？
後經張勤家莊村民介紹：村東曾出土齊國刀幣，村西出土北宋熙寧元寶。誠若此番，這些古幣則與晉燕之戰無關，而是另外的歷史事件。
查閱歷史資料，闢閭渾一生經歷的戰事，幾乎是沒打過勝仗，屬於酒囊飯袋式的慫包官員。
晉安帝隆安二年，即公元398年，在龍城之戰中，慕容農被段速骨囚禁在殿內，4月7日慕容農被慕容崇的親信殺死。
晉安帝隆安三年，即公元399年三月，慕容德東寇青、兗。八月，派兵兩萬人進攻闢閭渾。琅琊、徐州、兗州的十多萬百姓歸附慕容德。慕容德帶兵從琅琊向北進發，任命南海王慕容法為兗州刺史，鎮守梁父。然後又進攻莒城，東晉守將任安放棄城池逃走，慕容德任命潘聰為徐州刺史，鎮守莒城。
蘭汗之亂時，後燕吏部尚書封孚投奔闢閭渾；闢閭渾向東晉朝廷奏報，任命封孚為勃海太守。慕容德來到幽（青）州，封孚出城投降。慕容德非常高興，把朝廷機密要事交給封孚掌管處理。闢閭渾遷徙八千多戶居民去據守廣固城，又派司馬崔誕去戍守薄荀固，派平原太守張豁戍守柳泉。崔誕、張豁接到慕容鐘的檄文後，都向慕容德投降。
東晉龍驤將軍闢閭渾眼看人心不齊、排程無望，青州廣固城大勢已去，便攜帶眷屬逃亡，在莒城被殺。其子闢閭道秀，被慕容德赦免死罪；其參軍張瑛被慕容德殺掉。對此，清張敦仁著《臨朐編年錄》卷三記載：“晉安帝隆安三年己亥春三月，慕容德東寇青兗；秋八月，陷廣固，殺龍驤將軍闢閭渾，遂都之，邑入南燕。”
另據明嘉靖《青州府志·陵墓》記載：“晉闢閭渾墓（在壽光）縣西南，渾嘗為青州刺史。慕容德陷廣固，欲殺渾。渾子道秀願與父俱死，遂原之。”可見前文所述“莒城”實際上是壽光，其“莒城”亦為僑置地名也。
後燕主將慕容德在此稱王立國，史稱南燕，定都青州廣固城。
晉安帝義熙五年，即公元409年四月，劉裕伐南燕。六月戰於臨朐，大破之，遂圍廣固城。南燕第二代國君、慕容德之侄慕容超被東晉大將劉裕滅國，從此南燕歸晉。
張銘璇
，字御詞，筆名張未弛，臨朐人，現在臨朐縣石門坊風景區歷史文獻研究室工作，是石門坊非遺專案傳承人；系山東省家譜學會會員、濰坊市作家協會會員、濰坊市攝影家協會會員、臨朐縣政協文史資料撰稿人；主編《濰坊旅遊系列叢書》之臨朐卷、昌邑卷、諸城卷、沂山卷、濰坊非遺卷；點校出版清光緒《臨朐縣誌》。個人專著已有《臨朐名勝志》、《石門坊考》、《三皇廟志》出版，海岱節俗考證專著《齊風鐸語》即將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