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不穿秋褲,這是個問題

穿不穿秋褲,這是個問題

前幾日下雪,我外甥女問我,你穿秋褲了嗎?我的字典裡沒有秋褲二字哦。

我說,三十多歲的人哪有不穿秋褲的。(但我沒好意思告訴她我穿了快一個月了)。

我反問道,難道你最冷的時候也光腿穿校服褲子嗎?

她說,最冷的時候直接穿毛褲,就是裡面有一層絨的,熱到你心發慌。

我說,哦,那是因為不透氣。你可以在“毛褲”裡穿一件薄薄的秋褲,反而沒那麼熱了。

然後我就反思了一下,我什麼時候開始這麼瞭解秋褲了。

我記得最開始的時候人們冬天都穿著秋褲和毛褲,毛褲都是自家出品,用棒針織成的。後來秋褲不再叫秋褲了,和秋衣一起組成一個組合叫保暖內衣,在電視廣告上迴圈播放。

那種保暖內衣非常厚,好像夾了棉,給人一種很保暖的感覺,於是秋褲外面的毛褲就這樣被拋棄了。

(不過,前保暖內衣時代我都生活在南方,毛褲是必須的,但好像北方人小時候也不怎麼穿毛褲,因為是那種乾冷,而且有暖氣,真實情況究竟如何請北方同學指正吧)。

後來這種夾棉的保暖內衣也被淘汰了,變成一種帶彈性的非常緊非常緊的保暖內衣,好像箍得越緊就越暖和似的,有種塑身衣的意味,最終的效果就是讓人感覺分分鐘會被勒出子宮病變……

之後就是外甥女說的那種裡面有一層絨的“毛褲”了,熱到心發慌的保暖內衣,感覺完全是化纖的材質,保暖但很悶,對面板不好。同時,我很想讓她看看真正的毛褲是什麼樣子。

這幾年,又變了,所謂的自發熱科技,在我看來其實還是純棉的面料,薄薄一層,十分服帖,適合穿在褲子裡面,沒有什麼發熱感。如果尋找替代,還可以採用莫代爾的,或者德絨的。大概從這時起,我又穿上了秋褲。

此前我穿的是什麼呢?大學和研究生期間,在短裙裡穿一條加絨的打底襪即可,能不穿褲子就不穿,否則顯得多麼臃腫。工作之後大多光腿穿一條加絨的小腳褲或加絨的牛仔褲,總之怎麼會憑空用一條秋褲增加自己的腿圍呢?

而現如今,穿上秋褲的我,也有幾年沒穿過高跟鞋了,我不會再在冬天穿裙子,我也不喜歡打底襪在腰上勒著的感覺。

但我還是不想被人一眼認出我就是那個中年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我的內心還在青春期,只是套上了一箇中年的外殼,而我希望在這個外殼上再刷一個青春期的外殼,做到表裡如一。為此我考慮脫掉我的秋褲。

為什麼明明進入中年卻不願意面對呢?這時我想到了巨嬰這個稱呼,也許,我們這種賴著不肯以中年人面目示人的人可以被稱為“巨青”……

不知道為什麼,說到巨青,我想到了一個古早詞彙,文青。當年我學了七年電影,最擔心的就是自己失去一個普通人的身份,淪為一名文青。

可就在日前,豆瓣有了一個新功能,會提示別人給你對於書影音的短評點了“有用”。有一天我看到有人點讚我給《金閣寺》的短評,我點進去一看,發現這條短評旁標記著“十年前”。

什麼?這本書難道不是距現在不遠的一個夏天看的嗎?三島由紀夫不是我剛剛迷上的作家嗎?

可網際網路分明提醒著我,那是我24歲那年的夏天,現在我34歲了。

我現在知道了,我再也不用擔心和“文青”這個詞產生任何瓜葛了,我已經是一箇中年了,我只能成為一個巨青。

我記得年輕時候的我最怕的就是剪頭,為此我一直留著從齊肩到及腰長短不等的中分長髮(不僅後面不需要剪,劉海也不需要剪),每隔一年零八個月才去一次理髮店,將及腰剪到齊肩再留到及腰,如此迴圈。

害怕剪頭的原因是,年輕的理髮師是世界上最會製造尷尬的物種,沒有之一。如果說出租車司機總能讓我成為一個談笑風生的活潑少女的話,理髮師每開口問一句話,我會瞬間變得自閉。

現在回想起來,他們的問題也是很尋常的,好像總是問:“以前燙過頭嗎?染過嗎?做過保養護理嗎?紮起來比較多還是放下來比較多?”

我一概回答,沒有,沒有,沒有,然後氣氛就冰凍了下來,直至完成整整一小時的親密接觸——一陌生男子的指尖在你的頭上擺弄來擺弄去,有時候還要摸到你的臉,彼此之間卻疏遠而厭惡。

而不知何時起,我已經越來越不害怕剪髮了。我開始反客為主。

“老家哪裡的,剪了多少年了,以後要回老家開店當老闆的吧?”

氣氛總算比他手中的剪子要有溫度一些。

“小哥哥,你給我老公剪得像西瓜太郎了。哦,零零後不知道西瓜太郎吧?”

說“西瓜太郎”那天,那個小哥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就突然對著我老公的頭髮笑噴了,一個勁地說:“西瓜太郎,我知道,西瓜太郎我知道的!”

然後那位瘦弱的零零後就笑得沒有再停下來。

而我到現在也不知道西瓜太郎這麼好笑。

為什麼這麼好笑呢?

大概這就如同我們小時候不明白自己的一句話為什麼會讓大人覺得那麼好笑一樣吧。我必須要面對自己幾年前還是二十多歲,而同樣的幾年後就是四十多歲的這個令人分裂的事實,然後繼續糾結自己到底是將秋褲穿好還是脫掉。

穿不穿秋褲,這是個問題

TAG: 秋褲毛褲保暖太郎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