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桂婷:老家的熱炕

張桂婷:老家的熱炕

我老家在農村。兒時的老家給我留下了許多美好的記憶,但給我印象最深的還是那一鋪土熱炕。

北方農村流傳最廣的民謠:“兩三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尤其在滴水成冰的嚴冬,熱炕便成為人們抵抗寒冷最大的法寶,給鄉下人一種實實在在、土裡土氣、貼心貼背的帶著泥土味的溫暖。

兒時的農村,冬天格外的冷。一陣比一陣凜冽的寒風過後,氣溫驟降,大雪就一場接一場地下,把大地捂了個嚴嚴實實,農村的莊戶人家都門迎飛雪,窗結冰花,屋裡的水缸裡,一入冬就結了厚厚的冰,早晨做飯,先要砸開冰凌才能舀出水來。屋裡的窗戶上就糊著一層紙,老式的屋門,到處跑風漏氣,生產隊分的那點柴禾,要精打細算地用,才夠做熟一日兩餐。家裡用的被褥,已經許多年沒有換新棉花了,裡面都是黑黑的“套子”,根本就不保暖。

冬天的夜晚漫長而靜謐,在沒有電的那些歲月裡,莊稼人的生活單調簡約,白天遊門串戶,擦黑時吃了晚飯的人們,給牲口添滿草飲過水,把餵飽的豬、雞鴨趕回籠圈,關門上栓,早早地上了自家的熱炕頭,在炕頭上幹些搓玉米、剝棉花籽、防線、針線活之類的零活,當然更少不了家長裡短的嘮嗑。

土炕最大的好處莫過於冬暖夏涼。天冷了上了年紀的人就願意把炕燒得熱熱的,有個頭疼腦熱、腿痛胳膊疼,往熱炕上一躺,再把被子往頭上一蒙,不多會兒就好了許多,頂得上吃一副中藥。

土炕都是用土坯和麥秸泥盤成的:先在地上抹上一層麥秸泥,然後按地面大小在四邊豎起土坯,正中留出略小於一塊土坯長度的長方形炕洞,再在兩邊豎著的土坯內側成九十度豎起幾排土坯,排與排的間距仍以小於一塊土坯長度為宜,待佈置好炕眼門和煙囪後,把一塊塊土坯橫放搭在豎起的土坯之上,再在稜角接在一起的橫豎土坯上抹上麥秸泥使之黏合緊密,最後再用稀泥把炕面抹光,炕邊壘上炕沿,有炕沿、炕心、炕門、炕洞和煙道,還有炕牆,一個四四方方的土炕就盤成了。

那些心細靈巧的匠人盤的炕,不僅結實而且熱得快熱得開,特別是那種有兩個炕洞的炕,只要一燒熱,炕上的每個角落都是熱的,不管你坐在哪個位置都能享受熱炕的溫暖。

那時候,家裡經濟困窘,生活困難,但冬天我卻很少挨凍。母親的針線活很好,又會合理利用,她把舊衣服上拆下來的破布和棉花給我做成棉衣棉褲棉鞋,雖然並不好看,但穿在身上很暖和。每天中午、下午我放學回家,母親已經把炕燒熱,她先掀開被窩讓我把腳伸進去暖和一陣,然後再給我端來熱騰騰的飯。

晚上,我要趴在家裡的方桌上做作業,母親說地上凍腳,執意讓我趴在炕上做。這樣一來,我佔著熱炕的好位置趴在炕上寫作業,母親就坐在炕沿搖著紡車吱扭吱扭地紡著線。寫著寫著,炕一熱,我心上一迷糊,就睡著了,然後就被母親喚醒,每一次我醒來,都會看見母親佝僂著身子紡線的背影。看她一手搖著車把,一手牽扯錠子上的線捻子,起起落落中忙碌的樣子,我心中就會萌生出一陣愧疚。

從記事起,我家的炕,打了又盤,盤了又打,我睡過的熱炕有多少個,自己都記不清了。後來,離開了熱烘烘的土炕,住到木板床上,聞著留有洗衣粉香味的被褥,聞著木板床夾雜著木頭的氣息,才意識到家鄉熱炕一燒起來,都會有一種清香的炕土味道撲鼻而來,滲入我的毛孔,嵌入我的記憶。

我知道,老家的熱炕承載著家鄉人的夢想,記錄著我童年最美的故事。

【作者簡介】

張桂婷:老家的熱炕

張桂婷

,禹城市作家協會會員,禹城市作家協會、詩詞學會理事,山東省德州市作家協會會員,華夏精短文學學會會員、山東省精短文學簽約作家,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山東老幹部詩詞學會會員。

作品散見於《禹城市報》《禹城文萃》《德州晚報》《德州日報》《魯北文學》《德州史志》《齊魯文學》《山東老年》《老年生活報》《山東老幹部之家》《書香三八》《精短小說》等報刊。

作品《書香浸染的歲月 溫情芬芳了流年》榮獲全國第六屆“書香三八徵文”優秀獎,《老家的年味》榮獲全國徵文大賽三等獎,《述懷》榮獲全省離退休幹部慶祝建黨95週年詩詞大賽三等獎。《書報伴我度夕陽》榮獲德州市“老少共築中國夢”老年組三等獎。

張桂婷:老家的熱炕

TAG: 熱炕土坯土炕禹城市精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