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
Ginkgo biloba
銀杏科銀杏屬
落葉喬木
這段時間，飯後下樓去消食時，我每每在一株株銀杏樹下駐留。
新生的銀杏葉真美啊。因為長出的時間還短，它們的葉片還沒有轉成夏季的深綠，而是綠黃色的，陽光灑在銀杏葉上時，我恍然覺得似乎是半透明的——就像少年稚氣猶存的面龐，但眉宇間，一個成年已呼之欲出。
新生的銀杏葉，彷彿是半透明的
我家小區內外都種了很多銀杏。出小區幾步路，就到了長江邊，行道樹也是銀杏。我很愛觀看它們，春天的銀杏樹，綠得非常潔淨，枝條也舒展，有著相當獨特的美感。
這個春天，我想仔細地重新觀察一下銀杏開花。“春天，開花的樹”——這是我自建的一個專輯名，光是這六個漢字組合在一起，我都覺得美極了，不是麼？
早在春寒料峭的二月，我心裡已經開始記掛著這事。那時，大多數銀杏樹幹都還是光禿禿的，但我從它們枝頭上那一個個黝黑的、長圓形的冬芽，以及粗糙深裂的灰褐色樹幹辨認出了它們，感覺特別親切。
三月，銀杏嫩葉破芽而出，就像一個積攢了很久力量的小拳頭忽然鬆開，綻出一簇簇的嫩綠。新葉或在枝頭，或者就直接從樹幹上冒出來。它們嬌嫩的幼葉，與枝幹的滄桑，恰好形成鮮明的對比。
嫩葉極美，與枝幹的滄桑形成鮮明的對比
撞見雄樹開花那天，天氣非常晴朗。剛走到江邊，一經意抬眼一望，就在我途經的第一株樹上，居然就已經綴滿了桑椹般的綠色雄花！太驚喜了。
這些雄花顯然剛剛才開放。因為綠黃色的花葯還沒綻開，樹下的落花也少。我在最美的時候遇見了它們。我用手輕輕地碰了一下其中一個花枝，立即彈出了一陣黃色的花粉霧，“如同羅馬天主教的牧師揮舞著香爐釋放香菸”。
混合芽：花序數個，與新葉出自同一芽
授粉前的雄花，柔荑花序，下垂
銀杏雄花的花序，植物學上叫做柔荑花序。荑字念tí，本意指茅草的嫩芽。茅草嫩芽柔軟而白，因而引伸用於比喻女子柔嫩的手，如《詩經》裡面形容一個女子的美，就是“手如柔荑，膚如凝脂”。
授粉後的雄花
當天的公號推圖，就跟大家分享了銀杏雄花。有同學問：雌花呢？對哦，我好像沒留意。於是，數日後，我專程再去探訪雌花。
在這排行道樹裡，銀杏雌樹遠少於雄樹，只有寥寥幾株。畢竟，到了秋天，散發出特別氣味的白果掉落到地面，收拾起來挺麻煩的。
尋找銀杏雌花，很考眼力。雌樹本來就少，而且除了雄樹，還有相當一部分銀杏樹並不開花，因為樹齡不足。中國植物誌說，可以從樹形上辨別雌雄——雌樹枝比雄樹枝更開展，我覺得也不大好使。因為城市裡的銀杏樹，從遠方移植來時很多都鋸掉了樹枝，很難再觀察到其原來的樹形。一小時下來，我脖子都仰酸了，倒是一個治頸椎病的好辦法。
尋找銀杏雌花，很考眼力
雌花非常纖細，就像一根根火柴棍，而且因為跟葉片一樣都是綠色，需要仔細分辨，才能在葉叢中發現它們。記得五年前，我第一次去尋找雌花就剎羽而歸。後來，是用了按圖索驥的笨辦法——先在網上查了雌花長什麼樣子才找到。當時就覺得很震撼：這居然也是花？感覺就像外星來客，相當顛覆我的認知。
這些小綠棒就是雌花了
雌花並非完全被動的一方。為了傳粉成功，它很努力地進化出來了一個叫做傳粉滴的結構，就是最頂端那個小尖。傳粉滴會分泌一種黏稠的液體，將其捕獲花粉的面積擴大，從而提高成功授粉的機率。
雌花具長梗，梗端常分兩叉，通常僅一個叉端的胚珠發育成種子。頂端的小尖就是傳粉滴
初夏結出的白果，其實是銀杏的種子
裸子植物沒有真正的花。所謂的“雌雄花”，其實是它們的繁殖器官，植物學上叫做孢子葉球，或球花。雄球花就是小孢子葉球，雌球花則叫做大孢子葉球。
拍雌花也費力。因為花太小，很容易虛焦；也因為它們總是被成簇的葉片所掩映。好不容易找到一株花枝夠得著的，卻恰好長在風口，花枝總是在風中搖曳不定。
銀杏靠風媒傳粉。對我來說，那一陣陣微風嚴重干擾了拍照時的清晰對焦，但對它們來說，吹過的每一陣風卻都意義重大，授粉是否成功，全靠風這個媒人了。
風，對銀杏結果太重要了
在春天裡，我發現如果不是特別留意花期，往往等注意到的時候，好多樹都已經結果了，比如楓楊，胡桃，桑等。它們通常極其低調而不引人注目地就完成了開花。特別是風媒花，因為不用討好迎合傳粉的動物，乾脆徹底放棄了顏值的努力。
這個時節的風也很好聞。從清晨到夜晚，空氣都是芬芳的，那是混合了多種草木的花香：天竺桂與香樟，柚花與柑橘，還有清淡的小蠟，濃烈的海桐，以及旖旎的苦楝。風吹落了花：池塘水面，密密地鋪了一層天竺桂的花蕾與蒲桃淡綠色的花絲；花園的麥冬與吉祥草上面，也滿是秋楓雄花與楊樹的花序。黃葛樹的老葉，在風中婉轉地飄落墜地，再過幾天，就是滿樹新綠了。
人間四月，且聽風吟。
文章與植物圖片（除註明出處外）均為作者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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