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在
黃
島
琪琪放學回家，氣沖沖地站在書房門前，瞪著眼，用力咬著下嘴唇，一言不發，像在積蓄著力量。
手裡的試卷被她皺巴巴地來回蹂躪著，透過夕陽的餘暉，愈發顯得可憐。
“做錯題了？”我笑著向她招招手。
“就差兩分，我就是班級第一名。小舅，這分，得你賠我。”試卷被拍在桌上，如同晝寢的老者，慵懶的伸展著殘破的身軀。
捋一捋，在桌面上將試卷儘量撫平，就著漸漸昏暗的殘陽，看著一道道被紅筆或勾或劃的題目，稚嫩的筆跡透著無限的朝氣，似在向我展示一幅美好青春的畫卷。笑容在眼眸間瀰漫，直到被大紅的叉號阻斷。
無—不—。
琪琪的答案是：無商不尖。
家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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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
這是我曾經跟她講過的成語，再做錯似乎有些說不過去。可湊近仔細看了又看，無論筆畫還是字形，都是正確的，大紅的叉號讓我陷入了短暫的迷惘。
“老師說是無商不奸。我說明明是‘尖’，老師嫌我頂嘴，罰我抄一百遍‘奸’字。”琪琪嘟著嘴，嘰裡咕嚕地說著，還不忘衝我翻著白眼。
“那你有跟老師講為什麼是‘尖’而非‘奸’嗎？”這副受氣的軟萌模樣，讓我忍不住笑得眉眼欲飛。
“我敢嗎？再講是不是要讓我把說的所有話都抄一百遍？”琪琪轉身想去開燈，因為夕陽已盡，濃烈的黑暗襲來，充斥著狹小的房間。
“先不用開，你說到底是‘尖’還是‘奸’？”我攔住她。
“你說的是‘尖’啊，字典上也確實是，可老師說這是不對的。你們大人真是複雜，一件問題都要有無數的解釋。”琪琪嘟囔著。“你教我的是‘尖’啊，說什麼古人買米都是用升、鬥作量器，所以也叫升斗小民。百姓每次去糧鋪買米，商人為了讓利給大眾，都會在裝滿一斗之後，再多舀上一些，讓鬥裡的米冒尖。所以你才說為商者，應讓利於民，而不是奸詐重利，不應損眾利而謀私利。”
“我講的你都明白，字典不也證實了嗎，為什麼還要生氣？”最後一抹晚霞的餘光透過窗臺，撫慰著黑白難辨的試卷。
“唉！我氣自己，為什麼不妥協，寫成‘奸’就是第一名了。”琪琪轉過身，凝視著最後一抹光明，略帶感傷地嘆了一聲。
當黑暗完全籠罩四野，喧囂歸於靜謐，五彩歸於一色，我看到面前的紙張幻化成無形的巨網，勾勒出一個大大的‘奸’字，扼住了我的咽喉。
“壞了，時間到了。”琪琪猛然跑出房門，衝進了客廳。
她走得太匆忙，連燈都沒有開啟，我唯有將自己融入無邊的夜色，靜靜地感知著黑暗帶來的殘暴與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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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
島
客廳隱隱有尖銳的聲音傳來，是直播中男人的嘶吼與金屬打擊樂所帶來的喧囂，我知道，那是她所喜愛的男網紅在經歷了封禁後的重出江湖，作為他最忠實的粉絲，琪琪這個初中的未成年人要獻出所有的熱情去為自己的愛豆搖旗助威，這，本身就是義不容辭的事情。
網紅時代，未嘗不是全民皆商的時代，只是這商，是奸還是尖，卻無人能界定。
謀私利且不顧公義，是對誰的釋義？我不知。
不耕而食、不織而衣，搖唇鼓舌、打破底線，這是誰的所為？我不知。
黑暗中，我感到口渴，憑著感知，我觸控到琪琪上次送我的燕窩。
開封、入口，絲毫也無燕窩的氣味，糖水窒息般的甜，混合著人性貪婪的腥臭讓我作嘔。於我，糖水、燕窩一般無二。
唉！一聲嘆息，不知起於何處，悽婉而無力。
作者/秦佔安
簡介：家在黃島作家聯誼會會員。
誦讀/張明菊
簡介：家在黃島·上泉朗誦社會員，小學教師，愛讀書，愛生活，願用聲音記錄生活的點點滴滴。力求善寬以懷，善感以恩。善博以浪，善精以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