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說,什麼叫故鄉,祖祖輩輩埋葬在這裡,所以叫故鄉。在大多數人心中,自己的故鄉後來會成為一個點,如同亙古不變的孤島。
小孩子問:“王鶯鶯,為什麼天空那麼高?”老太太回答:“你看到雲沒有?那些都是天空的翅膀啊。”
二〇〇三年的夏天,他們都是四年級。童年就像童話,這是他們在童話裡第一次相遇。那麼熱的夏天,少年的後背被女孩的悲傷燙出一個洞,一直貫穿到心臟。
每當她笑的時候,就讓他想起夏天灌木叢裡的螢火蟲,忽明忽暗,飛不遠,也飛不久,日出前會變成一顆顆露珠,死在人們不會注視的葉子上。因為有一天,他終於知道,程霜和螢火蟲一樣,現在是亮的,但說不定下一秒,就是暗的。
那麼熱的夏天,少年的後背被女孩的悲傷燙出一個洞,一直貫穿到心臟,無數個季節的風穿越這條通道,有一隻螢火蟲在風裡飛舞,忽明忽暗。
再習慣等待,等不來依舊難過。那種難過,書上說叫作失望。直到長大後,他才明白,還有更大的難過,叫作絕望。
直到失去愛情,劉十三也沒發現,他一直描繪的未來,其實是過去。
他一無所知,無法描繪所有人創造的未來世界裡,如何創造一個家。
他孜孜不倦地承諾和分享,只是把紮根他每個細胞的小鎮生涯,換了本日曆,成為他反覆的描繪。
時隔十年,劉十三和程霜再次相遇。冬日的陽光並不溫暖,平穩又均勻,但陽光里程霜的笑臉那麼熱烈,她說:“我就不死,怎麼樣,很了不起吧?”
加油,我會找到工作,擁有未來。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輸,有人老。
山風微微,像月光下晃動的海浪,溫和而柔軟,停留在時光的背後,變成小時候聽過的故事。在遙遠的城市,陌生的地方,有他未曾見過的山和海。
緩緩滑過山頂,隨風飄向天邊。劉十三以後才會明白,有些告別,就是最後一面。
夏夜的歌聲,冬至的歌聲,都從水面掠過,皺起一層波紋,像天空墜落的淚水,又歸於天空。人們隨口說的一些話,跌落牆角,風吹不走,陽光燒不掉,獨自沉眠。
“外婆,你會不會永遠陪著我?”“外婆在的,一直在。”
王鶯鶯小氣鬼,算了,王鶯鶯要長命百歲。
山頂穿破雲層,兩人彷彿站在一座孤島上,海浪湧動,霧氣瀰漫。島上鋪滿白雪,一棵樹上掛著熄滅的燈籠,雲海之間孤立無援。
程霜點頭:“對,你很差勁,一無是處,可我就是喜歡你,從小時候開始就喜歡你。”
劉十三向著桃花樹舉起手掌:“我會好好地吃飯,睡覺,活下去,活得越來越好,好到不得了。”
聽完他的誓言,女孩蹦蹦跳跳到門口,轉身,說:“最後兩句話。第一句,別來找我,如果我活著,肯定會來找你,不管你在哪裡,我都會找到你。”她伸手比劃,雙臂張開,“因為你呀,是我生命中那麼亮那麼亮的一縷光。”
女孩對劉十三露出明媚的笑容,笑容耀眼:“第二句,如果下次再相見,我們就結婚吧。約好了?”
劉十三用力點頭,無比鄭重:“好。”
生命是有光的。在我熄滅以前,能夠照亮你一點,就是我所有能做的了。我愛你,你要記得我。
有些人刻骨銘心,沒幾年會遺忘。有些人不論生死,都陪在身旁。
為別人活著,也要為自己活著。希望和悲傷,都是一縷光。總有一天,我們會再相遇。
《劉十三》—智哥
我有個朋友叫劉十三,
他的日子很平淡。
劉十三成績不好,
愛情被埋葬。
劉十三拼命工作,
吃嘛嘛不香。
賣賣保險寫寫書,
未來那麼長。
蝴蝶死在路上,
雲邊藏著念想。
有些人刻骨銘心,
沒幾年會遺忘。
有些人不論生死,
都陪在身旁。
相愛一起打算,
重逢不必計算。
那麼多年都算了,
人算不如天算。
喝一杯酒,
我們兩兩相忘。
寫一封信,
我們地老天荒。
朋友你別怕,
腳步別停啊,
生活未完待續,
一定跟得上。
哎呀呀,我的朋友劉十三。
劉十三,劉十三,
活著就不能算失敗。
劉十三,劉十三,
你不會就這麼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