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甘南到北川

從甘南到北川

2019年底,草西與三個朋友從蘭州經甘南、若爾蓋、紅原、黑水、茂縣、北川自駕回到成都平原。3 天旅程雖短,沿途也沒奇遇,但她卻在平淡中感受到了有別於五年前的景緻。

從甘南到北川

圖文/草西

長途自駕的好處是看見漂亮的風景,隨時可以停車,但麻煩也顯而易見:每個人對“好風景”的定義不同,停不停車全在沉默的集體意志中。三天的旅途,駕駛員小超開了上千公里,穿過甘南藏族自治州、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從茂縣把我們帶回了成都平原。

一行四人,除了我,還有兩位姑娘,一個是教小學語文的小鄧老師,一個是教幼兒跳舞的小張老師。我之前並不認識她倆。在車上,小鄧沒少講她教語文的故事。

“將”字有幾個發音?“兩個——將來的jiāng和麻將的 jiàng!”

用“腔”字造詞。“口腔、胸腔、開腔……”用‘扯’造詞喃?“拉扯、撕扯、扯拐……”

我一路覺得好笑。“開腔”和“扯拐”都是四川方言,前者意為開口說話,後者的意思是出問題。小學生的前途,笨老師沒法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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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面

從甘南到北川

穿越甘南

從甘南到北川

若爾蓋

從甘南到北川

黃河第一彎

合作市

我們一直在趕路,從一個目的地抵達另一個目的地。甘南的山光禿禿的,積雪少。實際上,甘南到底是什麼樣,我還來不及琢磨。風景從擋風玻璃滑進又滑出,像看一部快進的西部風景片,沒有人的蹤影,連犛牛和山羊最終都成了可有可無的點綴,不再觸發同車人的驚叫。兩位老師到後來,寧願埋頭玩手機,也不多看一眼窗外的景色。我們遇到的考驗不過是結冰的路、翻不過的埡口,還有差一截銬上的防滑鏈。

在翻山被冰面困住而不得不折回合作市時,路過了一段沒有訊號的區域。道路兩邊立著曬乾草的高木架,有些木架上掛著焉掉的白蘿蔔。牧民的房子像串在尼龍繩上的寶石,因為罕見而相隔甚遠。小超問兩位老師願不願意在沒訊號的山旮旯裡過日子,如果彭于晏陪著的話。她們說要考慮考慮。“看來你們還是不愛彭于晏啦!”小超笑道。“所以說你不懂女人嘛,要是不愛的話,連考慮都不會的!”兩個姑娘也笑了。

抵達合作市已是夜裡。街上人很少。在北方待慣的我不覺得驚奇,但同車的兩位姑娘多少還是感受到了荒涼。天冷了,她們嚷嚷著要吃肉。來到大西北,不吃肉是過不去的。中午的大盤雞讓人失望,晚上不能再將就。她們也不知從哪個 app 上找到了一家清真火鍋店。開車找飯館時,路過的廣場和大街掛著亮燈的紅旗,十分密集,讓夜晚不太像它本來的樣子。

四個人點了12個菜,按照四川人對份量的理解,心想不夠再要。沒想到第一道菜就顯露出我們的小胃。一盆牛外脊少說有八兩,一片就蓋住了小張老師的臉。女人們燙了兩片,差不多就飽,也不曉得是撐著的還是嚇著了。毛肚和千層肚各是一大盆,豆腐四四方方一整塊,居然沒有切。這麼一算,在高原吃牛羊肉還是便宜的,一盆68元封頂。

吃不動,是一路常有的事。食量小,可見力氣也小。這也難怪,畢竟一路都在坐車,飯量自然不行。說起吃,還是民間的花樣多。想起以前農場做過一種餡兒餅,用蜂蜜混著麵粉裹在餅中央。餅烤熟了,餡兒是粉甜粉甜的。冬至前,又吃到了小米餡兒的麵包,這不禁令我想起成都老早前的“燈影肉絲”月餅。烹飪的技巧全在一個火候上。讀李劼人的書才曉得,舊時成都地區柴火生長的地方較為偏遠,運輸費不低,所以家家戶戶都省著用,於是有不少精細的烹飪手法橫空出世,比如煨、火烏、火函、火川……還有“炰”(音同“袍”),比爆炒更快的字。許多詞現在廢了,主要是火不再稀罕,烹飪技術和口味也日漸單一。七十年前李劼人就說:“在目前,老實說罷,只有的是既得利益階級和貧窮階級而已——對於吃,只能說是暴殄與撈飽作數。”如今似乎有變本加厲的趨勢。

當我來到高原時,柳樹發了簡訊,叮囑我留意自己的想法。她說藏區的資訊傳遞方式是不同的。也真奇怪,每到藏區,我都有向死而生的感覺(不是經歷,是很虛的)。夜裡,我做了很多夢。心裡的恐懼一個一個像雜技演員似的,在腦海裡跳來跳去。所有我想得到、想不到的害怕的事,都浮現了出來。什麼是恐懼?“恐懼”是以現在的境況揣測未來的境遇。人每一天都在變化,不管是內在增生的細胞,還是外在所處的環境,為什麼要困在缺少流動性的思維裡?太陽出來後,我的恐懼就被自己摁滅了。

躺在床上,我也在反思自己一路的行為。比如,我看到小鄧老師的暖寶寶從肚子裡滑到了地上,那時她正在幫小超師傅上防滑鏈,順腳把暖寶寶踢到了馬路邊。白色的暖寶寶慢慢染黑。暖寶寶外面有一層PP無紡布,自然降解需要幾十年。當時我沒有口袋,又覺得暖寶寶很髒,撿了也沒地方裝,就沒管。靜下來,一想到那個暖寶寶便覺得遺憾。在生活中,我不是一個喜歡說教的人。大家出來玩就是圖開心嘛,誰願意聽你嘮叨如何環保、如何對自然好?為了不破壞氣氛,有些看在眼裡的不合理行為,就如空氣被我吞進了肚皮,撐得難受。睡醒一覺後,我想到了一個不讓自己難受的辦法——看到別人扔垃圾,還是得自己撿,但可以選擇合適的時機和語氣告訴對方自己為什麼這麼做(你有更好的建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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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和乾草

從甘南到北川

穿越甘南,在車上照的羊

從甘南到北川

穿越甘南,在車上照的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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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甘南,在車上照的牛

從甘南到北川

穿越甘南,前方那座山沒有翻過去

郎木寺

四川有 48。6 萬多平方公里,甘孜、阿壩和涼州三個少數民族聚居區佔了60%,其中阿壩面積 8 萬多平方公里。2018 年底,四川總人口有 9121。8 萬,阿壩州有 90。3 萬;也就是說,面積佔全省 6 分之一的阿壩州人口只佔了百分之一。甘肅的面積比四川小3 萬平方公里左右,人口 2600 多萬。郎木寺位於四川和甘肅省交界的地方,它其實不是一座寺廟,而是一個小鎮。居住在中國境內的藏族人口有600 多萬,與 13 億漢族人相比,他們在各方面都沒有優勢,不管是經濟還是文化。

柳樹介紹了扎瓊倉生態文化交流中心負責人扎瓊衣扎給我,他的前任“巴讓”的名字,她早在前年就提過。柳樹曾經漫步的河峪,不正是鎮上的納摩峽谷嗎?她在電話裡講過的藏民救魚的地方,就是我所到之處。我以為那些閒談聽來的話不知不覺隨時間就過去了,但卻沒想過它們在今天又被喚起。

藏民救的是當地一種珍稀魚類——花斑裸鯉。他們從井裡用特製的漁網撈出活著的花斑裸鯉,然後放歸到黑河流域的支流裡。因為黑河太大,他們擔心魚不適應。魚怎麼跑到井裡去了?藏民猜測說:“今年降雨量高,溼地蔓延到井上,魚游到井裡了。冬天水位下降,而且結冰,魚就遊不出去了。”我曾在玉樹待過一段時間。那裡有全世界最大的嘉那瑪尼堆——用25 億塊經石堆出來的信仰之塔。玉樹的藏民也自發上山守護一種珍惜的鳥類,整夜都在山上過,沒有酬勞。如果沒記錯,鳥的種類是大鵟。

不是去過多少地方,認識多少人,看過多少風景,讀過多少書,人生就多麼的精彩。允許其他生命的痛苦進入自己、成為自己,才是真正的“關心”的開始。藏民看到了魚,感受到了魚在井裡的痛苦,他們的行動沒有“為什麼”。這和有目的的行善是有很大區別的,幾句話我也說不清楚,就此打住。

寺廟我壓根就沒逛,風太大、肚子太餓、行程太趕……總之有理由來不及。發簡訊給扎瓊衣扎,與他打過招呼並告了別,就離開了。

從郎木寺鎮出來時,遇上了犛牛遷徙。三位牧民坐在高大的馬匹上,甩著手裡的繩索。我以前在農場餵過牛。有很多次,牛沒被我看住,從鐵門溜到了外面。趕牛是很累的,它們有吃的就不記得主人。牛皮很厚,一般城裡的女人使最大的勁打它們,也跟撓癢癢似的。我剛和牛相處那陣子,心疼它們,下不了手。後來它們實在太不乖而且總裝怪,便有樣學樣跟著野蠻起來,但是,掌握不好度的話,它們又可能鬧脾氣。前方的牧民左趕趕,右趨趨,牛顛著屁股,走得晃晃悠悠。有的牛一邊走,一邊把尾巴翹起,不一會兒一坨新鮮的牛糞就從半空墜入了平地。

一天之中,放牛、趕牛、圈牛,天由亮變黑。如此往復,如此過活。李娟在《冬牧場》裡寫,雪天羊出去一趟,背上都是厚厚的雪,牛的眼睫毛上結著冰晶,牧民給駱駝穿上禦寒的衣服。我在甘南也見到了,不過穿衣服的換成了馬駒。那衣服像是用廢舊的衣料縫製的,花花綠綠點綴在冬天的一片蒼茫中。

每當我回到荒野,便有更多時間留意無聲的訊號。甘南的上空跟著車頂出現了七彩祥雲,落腳的酒店房間號是自己的生日,民宿裡放著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當我的世界不侷限於眼前,我能感覺到這些地方以前發生過很多事,大多是殘酷的,而那些殘酷又隨鳥兒飛向了別處。留下來的,都是安穩的、溫暖的。藏區還保持著原樣,人是人,土是土,時間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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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郎木寺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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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前的藏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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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前的僧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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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犛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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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爾蓋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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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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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民

羊茸村

路過若爾蓋縣納木藏文中學,沿著 313 國道就拐進了四川紅原縣。翻越扎尕垛時,頭頂掛著尖尖的上弦月。雪山的影子若隱若現,車子行走在302 國道,穿過奶子溝時,車裡正播放著楊千嬅的“烈女”。

若爾蓋草原雖然沒有錫林郭勒遼闊,但這裡有黑色的犛牛和雪山;黑水縣的針葉林也沒有大興安嶺的壯美,但這裡有五彩的經幡和金絲猴。

夜裡我們住在離達古冰川很近的一個村寨——羊茸村的民宿內。紅原壤口到黑水縣城這段路程,是“黑水奶子溝彩林公園”旅遊區。該區比較有名的旅遊景點有雅克夏露營地、嘛呢溝、雅麥湖、洛哩措等。

羊茸村的商品名是“羊茸哈德”,由村集體打造的一個脫貧民俗村,位於黑水縣內。村裡除了轉經筒、白塔之外,還有一處旅遊接待中心。接待中心的門牆上掛著諸如“省級四好村”、“2017 年四川最值得期待的旅遊目的地”、“四川百強名村”等獎牌;還有一塊牌子是四川省綠化基金會頒發的木質“自然教育與體驗基地”認證。比這些獎牌更醒目的則屬下方的一顆巨大的白底紅邊“心”。心的中間有一行大字:“民族團結一家親,同心共築中國夢”。

與羊茸哈德鄰近的“紅色昌德”和“七彩甲足”都是由山上搬下來的不同村子。旅遊是本地的經濟支柱產業,各村有不同的經營形式,比如七彩甲足便不同於羊茸哈德,是以個體戶經營為主。村裡的一塊展板顯示,羊茸村裡有44 戶,共計 187 人。我們住的古子街1 號石頭房的主人是村裡唯一一戶租房經營的外地人,其他全是從山上異地搬遷的本地貧困戶。隔壁的 2 號“夏納福苑”,一家都是藏民。戶主是託巴,除他之外,還有 5 位家庭成員。他們享受黑水縣沙石多鄉衛生院提供的“精準扶貧醫療救助”服務,包括“十免四補助”:免收一般診療費,免收院內會診費,免費開展白內障復明手術,免費艾滋病抗病毒藥物和抗結核一線藥物治療,免費提供基本公共衛生服務……所有家庭成員的身份證號都被公示了出來,戶主和縣領導的電話也登載在“幫扶明白卡”上。

三層高的小樓掛滿了臘肉香腸,在看不見的二樓平臺,早晨可聽見誦經的低吟還有敲鐘的餘韻。樓外有三個雕刻石碑的工匠,他們來自不遠的鄰村。女主人給了他們柴火。他們則一點一點將菩薩的樣子雕刻成花樣。我問他們一塊石碑要刻多久。烤火的一位男士告訴我:大概一個月。他把手機裡的原畫給我看了看,是唐卡地藏王菩薩像。

離院子不遠的地方,是被白雪覆蓋的觀景道。這兒立著兩棵靠得很近的樹,被取名為“夫妻樹”。經幡套住了兩棵樹,像圍巾又像鎖鏈。別處有更多的經幡和哈達,飄搖在針葉林中。松鼠在光禿禿的落葉松內上躥下跳,不知忙活著什麼。我站在一座拱形的木橋上,耳朵裡是沙沙、吱吱、唆唆和雪從樹枝上崩落的啪嗒聲。這些聲音小得只有獨處的人聽得見。但獨處的人是要付出代價的,比如烤不了火,吃不到草莓,也沒法看電影。

等房間裡的人出來,我們又出發了。擋風玻璃上,雪花一片片綻開。小超說從外面照比較漂亮,但隨著引擎的發動,屁股已經沒辦法離開漸漸升溫的座位了。在外面待了不到半小時,穿著保暖登山靴的雙腳已凍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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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後面的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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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前忙後的松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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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特色的石頭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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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種動物皮毛縫製的轉經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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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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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火

老北川

這一路,我見到了人出生以來最多的五星紅旗和政府打的廣告牌。廣告牌上寫著“民族同夢,團結同心,進步同行”、“各民族要像石榴籽一樣緊抱在一起”等宣傳語;還有超大的政績公告牌,比如北川政府大書特書的一塊板子,居然囊括了91 個字(不算標點符號):北川——國家“全域旅遊示範區”建立單位、全國新世代文明實踐中心建設試點縣、國家生態文明建設示範縣、國家電子商務進農村示範縣、四川省縣域經濟發展模範縣、四川省脫貧攻堅先進縣——大美羌城、生態強縣、小康北川歡迎您!車子開到這兒時,我們正在玩“猜四川各地車牌號”的遊戲。成都的車牌號是川A,北川所屬的阿壩州是“川 U”。它們中間缺了 20 個字母。

從茂縣翻山到北川,這一路都在修隧道。不修不行,因為不是那邊山體滑坡就是這邊洪水氾濫,幾乎月月修。2019 年 8 月 20 日,汶川便發生了特大山洪泥石流。住在山腳的人,隨時都有從地球上消失的危險。住在半山腰或山頂的,也好不到哪裡去。這一截的山也是最荒涼最密集的。有一座山很像怪物的爪子,彷彿要把經此路過的人統統抓來吃進嘴巴。如果不是戰亂或饑荒,我想沒人願意跑到這地方“安居樂業”。

生活方式的轉變,我想到的有三個因素:強權、災害和自我意識。改變自身說起來很難,但比起強權或災害,這反而是一種可預見痛苦的改變方式。因為可預見,所以它考驗人面對恐懼的想象力,但除此之外,它在別的方面並未給人帶來實際的傷害。當自然災害降臨,或者強權介入時,人面臨的改變是被動且迅速的,痛苦來得毫無預兆,人也沒有應付痛苦的能力。因為不得不改變,所以要付出更大的代價。對個體是痛苦,對群體便是殘忍。例如,所謂的文明社會對部落文化的打擊,強勢經濟主體制定規則剝削他者等。消費社會樂於將生活方式降格為某種消費行為,而絕大多數人以為“修行”是生活方式的一種,而不是其本身。

回城的最後一站我們路過了北川老縣城。鄧老師說她直到今天還不敢面對。從唐家山隧道出來,往左差不多 360度轉彎上石紐路,一條坑窪且多貨車的路段等著要去地震遺址的車輛。路的側邊是滑落下來的石頭。如果你對“石頭”沒概念的話,我可以給你形容一下:一塊石頭的直徑有的比防盜門還高。天色漸漸陰了,卡車排著隊經過,街面揚塵四起,鄧老師卻打開了車窗。她提起了一個朋友,說那人在地震時少了條胳膊,現在安的是假肢。過了小一會兒,她提到了地震時的自己。當時,她正從教室的後門往前排走,同學們都慌了起來。她問與自己要好的發生了什麼,他們說“地震”了。學生們往外跑,不一會兒走廊就被堵住了。班上54 個學生,跑出去 5 個,全是男孩子。剩下的被埋在了廢墟里。“我在裡面埋著的時候,想了一個很白痴的問題:我媽曉不曉得學校地震咯?曉不曉得我被埋到裡頭咯?”鄧老師回憶道。父親先來找她,母親後來。父親說“娃兒沒得事了,沒得事了!”母親不相信。父親領她看,“這娃娃不是,她中午換了衣服的!”在鄧老師的語境中,“沒得事”等於“死了”。幾個月後開學,全班活下來19 個孩子,好多同學不見了。

從成都出發前,我在永祚寺側門口看到一個躺在移動擔架上的老奶奶,頭戴深紫色毛線帽,鼻孔裡插著吸管,頭歪向右方。廟裡的女工站在她的左側,一邊唸經一邊給她按摩雙腿。這幅畫面從旅行開始一直貫穿於我的腦中。結束後,我從這個畫面中得到的答案是:並不是經歷過死亡的人就一定有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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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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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示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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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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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大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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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縣的蘋果,祝您平安

作者介紹

從甘南到北川

草西,有機會網主筆,非虛構寫作者;關心自然、生態和生命;長期記錄可持續生活實踐者的故事;熱衷生命探索和志願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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