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死死看老樹,興興衰衰說古今

揚州是個古老的城市。揚州是個新生的城市。說她古老,有多老?這裡,可以看到亙古的長江,一千多年的運河和兩千多年的邗溝。剛過去的兩千五百歲生日,證明著她有記錄的歲月。

揚州又是個年輕的城市。有多年輕? 二零零四年四月十八日剛剛有火車交通;二零零五年四月三十日,溝通天塹長江的潤揚大橋才建成通車;而飛機場,則是到二零一二年五月八日,才正式通航。

古老與年輕,就這樣巧妙地相聚在一起,為揚州城共同譜寫著古往今來的樂曲。“揚一益二”是揚州的鼎盛期,與大唐盛世的時代相吻合。可是大唐的盛世與歲月一起,成了華麗的背影,連同盛世的建築物一起,消弭難尋。盛世的榮光,只剩下傳說。如何找到唐代的氣息?到揚州的大街小巷裡,我找到了大唐的遺留。那就是樹,從唐代一直佇立現在的植物。因為那時的恢弘,那時的建築物,都隨著時間的流逝,尋覓不到它們的蹤影。穿越時間的尋找很難,只在有關的記錄和詩詞歌賦中尋得一鱗半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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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的老樹則不然。它們的站立地,雖然今天有這樣那樣的用途,但那時可能都是寺廟。寺廟植樹的傳統不知緣於何時。這些生命力頑強的植物,一千多年光陰裡,經歷了狂風暴雨,地震洪水等自然災害考驗,在斧鉞劍戟等人為傷害的夾縫中僥倖留了下來。至今依然自在瀟灑地活著,在今天車水馬龍的喧囂裡,以不變應萬變的姿態,悲憫地注視著變來變去的芸芸眾生。

揚州有一條著名的文昌路。這條路中段,“唐宋元明清,從古看到今”。一般人通常對唐的認知,是石塔寺站臺邊那座渾樸凝重的寶塔,殊不知,塔邊那株冠蓋如傘的大銀杏,也是唐人手植。唐時的樹和塔,同屬於“木蘭院”,一座因為“飯後鐘”和“碧紗櫥”聞名的寺廟。清淨地的勢利眼,讓王播記了二十年!不遠的國慶路文昌路口,一邊一棵唐代銀杏,隔路相望。將一份一千多年的堅守,呈現在每天、每時、每刻!

同樣的,各有兩株巨大的銀杏樹,在幾乎一個水平面上,分別站立在文昌路和四望亭路兩個小學的大門口,直線距離很近,種植的時候大概是屬於同一家地盤。時光流水,滄海桑田,現在已經找不出一點點舊建築物的印記,是揚州較有名的小學。春天,老樹吐出葉葉綠芽。夏天,滿樹的小扇子是孩子們的最愛。秋天,隨風的落葉翩翩起舞,將一份離去,演繹得萬種風情。

銀杏樹是一種很有意思的的植物。它是裸子植物門、銀杏綱、銀杏目、銀杏科、銀杏屬、銀杏種……一脈單傳。其它植物再沒有一種具有這樣的特點。而且,銀杏樹生長緩慢,栽種後二十多年才開始掛果,四十年左右才進入果實繁盛期。民間稱呼為公孫樹。即爺爺栽樹,到孫子才享受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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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寺廟,一般都有種銀杏樹的習俗。我在杭州、山東、河南、兩廣等南北方寺廟裡,都有看到銀杏樹的身影。傳說佛祖釋迦牟尼經過長時間的思考,終於參悟人生,在菩提樹下悟透成佛。菩提樹,是佛的聖樹。銀杏樹,中國的菩提樹。生長緩慢的銀杏,長成後高大挺拔,襯襯了廟裡的大雄寶殿。銀杏葉與眾不同,小扇子扇掉了俗世的凡塵。寺廟種銀杏樹是不是這個意味?唐代杭州,有一座寺廟直接用銀杏的另一名“聖果”命名“聖果寺”。有個唐代名叫“處默”的僧人,為此寫詩《聖果寺》致意:“路自中峰上,盤迴出薜蘿。到江吳地盡,隔岸越山多。 古木叢青靄,遙天浸白波。下方城郭近,鐘磬雜笙歌。”

我不知道,今天的杭州,聖果寺還有沒有遺存或者重修,但《聖果寺》詩中的地勢和境況,卻是如在眼前一般。想來,那裡面可能不止一兩株銀杏,而是滿眼都是吧。

個人對寺廟種植銀杏還有一個理解:古時候的有道高僧,特講究修身養性的內在修為。寺廟種銀杏樹,會不會讓大和尚們在晨鐘暮鼓的單調裡,用一種體力勞作的調劑,不以採擷果實為目的,讓後輩小和尚在享受果實的同時,記起師傅們的恩惠來?此是我的小人之見,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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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揚州的老樹,不能不提四方寺的老槐樹。四方寺,現在是“揚州八怪紀念館”。老槐樹就在圍牆外邊。四方寺裡,清代著名的八怪畫家之一金農,借住過很長時間,並留下了許多“漆書”藝術珍品。今天不說金農,單說那棵老槐樹。老樹長相奇特:半邊枝幹虯然,半邊已然死去。這棵看起來扁扁的樹,真不知道如何活下來的,也不知道經歷過什麼會死掉半邊。可是,它不是不死不活的狀態。活著的半邊,枝繁葉茂生機盎然。

這棵樹下,有個“螞蟻緣槐誇大國”的故事。書生淳于芬在這株樹下,做了個黃粱美夢。他夢裡的大起大落,恍如一輩子般漫長,醒來發現,一鍋黃粱米飯尚未煮熟。什麼功名富貴,到頭來不過一枕夢而已。“糞土當年萬戶侯”的狷狂,其實是一種堪破。唐人的傳奇裡,淳于芬的故事想說明什麼?那時候的揚州,消金窟一座。李白的放誕,不過是無奈的選擇。

瘦西湖小金山邊,現有一個揚州最大的盆景“妙筆生花”,這是揚州人化腐朽為神奇的典範創意。這是某寺廟遭雷劈的一棵老銀杏,天火後成了一大一小兩片。揚州人不忍讓它死去,將它移植到現在的位置,並巧妙地在樹腳下栽了一株凌霄花。每年春天,攀緣而上的凌霄花蓬蓬勃勃地綻放。從春到秋,凌霄花花團錦簇,死去的老樹復活了!“妙筆生花”又稱“枯木逢春”,不為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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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街頭巷尾有很多老樹,與之相關的故事更多。故事,因老樹而多姿多彩;老樹,因故事而撲朔迷離。老樹與故事相得益彰、不可或缺地互相依存,為揚州的古老文明,添上了有趣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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