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爛就整爛整爛到灌縣究竟是什麼意思？

2022-04-02由巴蜀古今發表于旅遊

歲月都江堰

上次龍門陣擺到遊覽都江堰應該去的地方“南橋”和“離堆公園-伏龍觀”，今天我們接著講灌縣松潘茶馬古道的起點：西街。

遊都江堰應該去的地方

：西街03

今日西街入口

古老的川西壩子有很多地方諺語，其中有一條很出名的諺語“整爛就整爛，整爛到灌縣”（也說：弄爛就弄爛弄爛到灌縣），說的是什麼意思呢？不僅民間用法不同，書刊上的解釋也是五花八門。我生活在川西壩子，久居灌縣，聽到這句話的解釋有幾種，歸納起來大致有以下說法：

一、川西壩子道路坑坑包包，凹凸不平，到灌縣去要走整得稀爛的路；

二、治水英雄大禹出生在灌縣城西痢兒畔（有說刳兒坪），一個人把事情搞糟了，不好收拾，就到神禹的地方灌縣去，能夠得到神的原宥和赦免；

三、灌縣崇山峻林，山青水秀，事情整出拐了，大不了跑到灌縣山上、水邊當棒老二（土匪），攔路剪徑，生存下去沒有問題；

四、川西壩子是袍哥人家的大碼頭，兄弟夥最講義氣，為朋友兩肋插刀在所不惜是常有的事，事情整大了收不到場子，就到灌縣，袍哥大爺舵把子會給你紮起；

五、賭徒算是最狠的角色之一，一個賭徒如果升級成賭鬼，簡直就是天不怕地不怕，什麼都不在乎了，銀子票子算什麼，就是輸掉土地房子，甚至輸掉老婆孩子都擔得皮不忒（方言），老子就要賭最後這一把，賭輸再找個好地方一一灌縣，重新翻身。

上面“四”和“五”中的“灌縣”二字在這裡只是一個代名詞，不一定指灌縣了。

整爛就整爛整爛到灌縣”常見配圖把諺語的意思當作灌縣路爛

我外公曾說上面的解釋都有一定道理，但都不是這句諺語的本意。如果他老人家還在人世的話，已一百多歲了，他是灌縣八角鄉土生土長的，八角鄉現在是柳街鎮的一個村子。外公年輕的時候是十品芝麻官，常常到灌縣出公差，夾帶做些生意貼補家用，公差常去的地方是老灌縣衙門，生意常去的地方是離衙門不遠的西街。外公讀過私塾，沒有滿腹經綸才高八斗，還是被人們稱為“楊秀才”，地方上的訴訟官司基本上都找他代辦。他說他小時候就聽過這句諺語，他的先生講過，這句話的產生地應該緣於灌縣的西街（不是源於），其真正包含的意思是：生意整倒桶，日子混倒黴，乾脆就整個一乾二淨弄個精光，到好撈稍稍的灌縣去整銀子。

因為嘛，李冰率眾修建都江堰後，灌縣成了不知饑饉的物華天寶富裕之地，特別是西街這個茶馬古道的始發點，商賈繁榮，貨鋪、客棧、茶樓、酒肆、布莊、當行、青樓……應有盡有，而且天天人流如織，生意興隆，西街生意的火爆，帶動了古城的繁榮，如果在家鄉混不下去了，乾脆孤注一擲，最後一搏又弄日塌出笨了，褲兒沒得底底，就到灌縣到西街去，找個謀生的手段不在話下，認不得字都不要緊，只要身體壯實，做個挑或者背夫，跑松潘茂汶辛苦幾趟，足以掙夠銀子養家餬口。

如果你沒有到過西街可能要問，西街的古今是什麼樣子呢？

西街是灌松茶馬古道，南方絲綢之路之一的始發點，老人們說原名“西正街”，街名有幾百年了，形成街道市場的時間應該更早些，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簡化成“西街”，大約一直叫到清朝為止。它位於今天的都江堰市著名的南橋以東約百米左右，連線都江堰城南街中段，與著名的伏龍觀隔江相望，全街長約100丈，換算成現在習慣的說法就是大約300米。

西街作為灌松茶馬古道的起點，依江而建，石板碎石街道，兩邊一二層吊腳木樓，馬燈掛在拐角街口，明朝修建的城牆一看還以為是萬里長城，城牆邊幾個木樁子，常常拴著騾子馬匹，穿著長衫子的馬伕、背夫、挑夫靠在旁邊歇腳，揚起牛皮袋子咕咚咕咚地喝水，好像把旁邊寶瓶口流出來的高山雪水都要喝個乾淨，扎著長辮子的漢人和戴著牛氈帽的藏、羌、回族漢子不斷比劃著，川西壩子的大米、麥子、茶葉、鹽巴、布匹、針線、瓷碗……藏、羌、回族人的牛肉、鹿肉、玉石、青稞、松茸、針菇、蟲草、麝香……互相交換著，物物交換，發展到銅板銀兩作介質。

公元1917年西街松茂古道出口西德尼·戴維·甘博（美國）攝

公元1917年西街上的運木人西德尼·戴維·甘博（美國）攝

人們從日出東邊，天朦朦亮，到夕陽灑到財神趙公山，月亮爬到西邊，一條街都吆喝著、沸騰著，特別是唐、宋、明、清時生意尤其火爆。灌縣城裡最火爆的生意場所，一直持續到1955年。

可能你又要問，1955年以後怎麼了？

1955年是一個劃時代的年輪，也是西街的一個里程碑，千年的灌松茶馬古道結束了它的歷史使命。新中國於1949年成立，灌縣在同年底結束民國統治，中國人民雖然在1953年又剛剛經歷一場三年的巨大的戰爭，財力物力十分貧乏，但是，新生人民政府是真正為百姓辦事的政府，戰爭剛結束，千方百計籌資開始修建一條從成都經灌縣到汶川的公路，並於1955年勝利通車，相對寬闊、平坦而安全的公路打敗了有著千年歷史的崎嶇不平而危險的茶馬古道。茶馬古道命運的終結，並沒有讓西街因此消亡，西街只是沒有了往日的髒亂差，這裡的私營業主改制成了“玉器社”“木器社”“群眾旅社”等集體企業和單位，貨物交易，客流來往仍然十分活躍，西街在新社會陽光的照耀下煥然一新，更加繁榮美麗，這是中國幾千年政府所做不到的。

西街從清朝到新中國成立前稱”玉石街“，特殊時期改稱”團結街“，現恢復舊名”西街“。個人覺得”玉石街“或者”團結街“聽起順耳舒服，也符合它自身的特點，一個街道以方位來命名雖說無可厚非，可總覺得這樣的名字沒有真正體現其特點，哪一個城市都可以這樣起街名。有人說現在就地理位置來講，無論是以城市中心，還是以市政府所在地作座標，它都是在都江堰市以北，你說呢？這是話外題了，僅作參考。

清真寺-懋功寺

清真寺

西街口東有個清真寺（街西邊有也有個清真寺-懋功寺），是明朝時候到灌縣謀生的回族人建的，寺裡至今有頭裹著紗巾的美麗回族姑娘和戴著白帽子的男人走出來，據說這裡的回族同胞超過二千人，西街的羌族人現在也常見，街邊賣金絲楠木珠的羌族大媽時不時向你投來虔誠的目光，唵嘛呢叭咪吽，念著南無阿彌陀佛真言穿著紅衣的藏族僧人三三兩穿梭其中，幾乎每天都有到都江堰到西街來觀光遊覽的外國朋友。你說，我國各民族人民和世界各大洲朋友至今還大匯合的地方稱“團結街”，不是很有道理嗎。

西街夜遊的外國人（衣著上有中國龍）

現在，擺一擺我家發生在西街上的故事吧。

先前，我爺爺趙子清好打抱不平，一個狗仗人勢的闊少尋釁滋事欺負鄉鄰，高大魁梧的爺爺提起一根祖傳鐵棍將其打傷，匆忙間，身無分文逃到灌縣西街。爺爺遊蕩了幾天後，被一個送貨進山的生意人看中，作為鏢手押運貨物進山，跑幾趟下來，慢慢悟出了生財之道，自己做起了生意，幾年後回到家鄉，手裡仍然提著一根鐵棍，但腰裡彆著一支當時少有的土槍，包包裡也鼓鼓的。

闊少見了大氣不敢出，關鍵是他還看到爺爺帶回幾個兄弟夥，一個二個掛槍提刀穿著民國警服，他還敢“報仇”麼。爺爺說這就是他“整爛就整爛，整爛到灌縣”的結果。爺爺大約出生在1900年左右，應該算橫跨清朝、民國和新社會的人吧。

爺爺擺過一個龍門陣，灌縣在民國時期，有很多外地慕名而來掙銀子的人，其實那時四川荒年不斷，軍閥常年混戰，棒老二（土匪）橫行，灌縣也逢少有的天災，討口子叫化子從南橋到玉帶橋哪裡都有，想在灌縣撈稍稍掙錢也不容易。

當然還是有發了財的，下五縣來找生活的人不少，一個資陽的年輕人就在灌縣撈到了稍稍。資陽人姓高，名字不清楚，因家破人亡流浪到灌縣西街，一個開玉石鋪子的匠人看他衣衫襤褸之下，卻透出一股聰慧秀氣，於是讓他在自己鋪子裡打幫手。

店主眼光果然不錯，幾年下來，落難的少年變成了英俊青年，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和製作玉器的好手藝，不僅娶得店主美麗的千金，憑自己的手藝也開了一個玉器加工銷售門面。有次一個山裡的土司帶了一大堆汶川石頭到西街來販賣，其中有個大石頭，一條街上那麼多玉器行家都說是普通石頭一塊。收購銷售玉石的店家和零星商販相隔五七間鋪面就有一家，當時西街叫玉石街，從清朝到民國都這個名字，玉石街盡頭街北靠玉壘山，一座山都是美玉壘起來的，街邊以西的內江和外江（岷江金馬河）裡遍河是石頭，洪水過後在河裡尋幾塊岷江玉掙點銀子一點也不會費事，運氣好的撿幾個岷江玉石頭可以好吃好喝幾年。

話說土司見這個大石頭毫無用處，當然就扔了，高老闆聞訊撿回家去，切開竟然是純正美玉，僅這個石頭經高老闆精雕細琢，換來的銀子他一輩子都花不完。後來抗戰爆發，高老闆慷慨解囊，捐獻了不少銀子，好人有好福，他健康地活了100多歲。高老闆在家整得稀爛，又是一個整爛後到灌縣發了財的。

今天的西街又是怎麼樣的呢？

西街和成都的寬窄巷子很有相似的地方，不知道誰是誰的翻版，已經成了文化名城都江堰的標誌。2008年“5。12”地震後，西街重新改造，街道雖不寬，但作為步行街完全遊刃有餘，酒巴、茶樓、咖啡廳、音樂卡座、高原牛肉、冰山雪蓮、青城茶葉、岷江玉器……琳琅滿目，應有皆有。

兩旁的新木房子上掛著當年客棧老闆用過的馬燈，爬著青藤的明城牆好像在訴說曾經的輝煌，城牆邊幾個頭纏布巾的大漢多少年了還靠著城牆歇足（雕塑），高頭大馬馱著山貨正朝你走來（雕塑），彷彿耳邊又響起叮叮噹噹古道馬幫的駝鈴聲和吆喝聲……

西街雕塑（街口的馬幫）

西街雕塑（貨物交易）

西街雕塑（夫妻橋-安瀾索橋）

西街雕塑（背夫）

有人說，現在的西街是一個會令人忘記憂愁煩惱的地方。

是的。

春天，站在明長城牆上，遙望滾滾岷江之水天上來，一流到此寶瓶口，淘盡所有的憂所有的愁；夏天，走幾步憑靠南橋柵處，九寨的雪化作九寨的風，穿過玉壘青山，會浸透了涼爽了你疲憊的心；秋天，在西街小院人家，煮一壺清澈的岷江水，看古城黃金遍地，紅葉滿山；冬天，走過西街，來到茶馬古道，聽山間迴盪的千年鈴聲，說一句歲月都江堰的經典句子“為了愛，不存在”，再看那漫天雪花和紅梅緊緊相擁……

夜幕降臨的時候，街上一排排閃爍的大紅燈籠讓你無限的遐思，是過年了呢，還是我今天喜結連理；嘗一下街邊草原而來的純正犛牛肉，心在飛，穿越到了藍天白雲的若爾蓋松潘大草原；南橋邊輕輕的波濤聲和悠揚的薩克斯音樂，就像從雪山九寨隨高山流水飄下來的，令你不得不閉上眼睛，只想和心中的那個人在一起……

走，現在我們一起到西街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