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椅古村,開在大山裡的五瓣梅

地處湖南省懷化市會同縣的高椅古村,因三面環山,一面依水,遠看如安穩高大的太師椅而得名,是一處儲存完好的侗族古村落。村裡至今儲存著明洪武至清光緒連續500年間的古建築75座,文化底蘊深厚,自然風景秀麗,85%的村民姓楊,相傳是南宋“威遠侯”楊再思的後裔。

高椅古村,開在大山裡的五瓣梅

高牆灰瓦窨子屋

古村民居多為二層穿鬥式木質樓房,四面鐵桶一般環繞著高高的風火牆,俯瞰如一顆印的形狀,被稱為“一顆印”。屋頂從四圍成比例向中心低斜成小小的方形天井,可吸納陽光和空氣。連牆之間有曬樓,可晾衣物,又叫“望夫樓”,是寂寞少婦眺望外面天地的所在。老宅建於山麓之中,各戶之間雖然連通又相對封閉,僅開有狹窄小窗,外人不可擅入,一家失火也不會殃及鄰居,可謂防風防火又防盜,因其特殊的封閉性,故叫做“窨子屋”。

村落青磚黛瓦,映了綠樹青峰,在藍天白雲下極富古典美。馬頭牆高聳,雕花窗精緻,如畫一般深藏在雪峰山脈南麓,八卦陣似的小巷讓人不敢貿然進入。遠遠一瞧,整個村落佈局類似一朵五瓣梅花,以五通廟為中心,五條巷道就將村子分為五個群落,石板小巷縱橫交錯,曲折幽深。

高椅古村,開在大山裡的五瓣梅

窨子屋具有明代江南風格,兼備沅湘侗家風情。每幢窨子屋都坐北朝南,用片石砌有一米左右的牆基,大青磚砌上8米牆頂,覆上魚鱗瓦,顯出江南式的高翹簷牙。大門照壁上刷白石灰,細緻地描上花鳥山水人物。跨過門檻是天井,堂屋多掛木質匾額,寫著“清白家風”“書香世業”“耕讀傳家”等字樣,早已辨不出顏色,但骨子裡的高貴氣質還在。古宅地面很是光溜,聽說是用石灰、桐油、瓷粉混合築就的“三合泥”。雖是普通民宅,門窗隔扇卻不顯得寒傖,廳堂與欄杆的雕刻都匠心獨運,鳳穿牡丹、喜上梅梢、桃園結義、八仙過海等,無不寓意吉祥,且家家圖案不同。

村裡有一口“防盜監聽缸”,就是一口埋在廚房裡的大瓦缸,蓋了木板,置上碗櫥遮掩,說是將耳朵湊近瓦缸,便能聆聽到50米以外的腳步聲。

村落中央還有兩方池塘,叫“紅黑魚池”。紅魚池喂紅魚,供觀賞,黑魚池則養食用魚一飽口腹。一為精神一為物質,既可採光通風,又兼顧消防用水,且二池連通村內排水系統,先人想得真是周到。魚池開鑿於清朝嘉慶末年,經600多年而不毀。

高椅古村,開在大山裡的五瓣梅

關西門第好家風

高椅古村的每棟老宅都是一冊無字書,一經翻開便讓人走進久遠的歷史與塵封的往事。一代代原住民便在這樣的歷史中穿梭勞作,生息繁衍,平心靜氣地過著他們的煙火生活。

楊氏乃“威遠侯”之後,祖上高貴烜赫,後代亦多富商大戶。他們的窨子屋裡有明代的大皮箱,有明清時候的太師椅和雕花床,清道光年間的樟木神龕,上面的浮雕至今栩栩如生。在小巷拐彎處,你會發現牆角竟是弧形,原是為防撞壞轎子特意修得沒有稜角。可見在這偏遠的古村,當年出門坐轎並非罕見。

楊氏古宅門楣多題有“關西門第”“清白家聲”等字樣,是精神志向,也是祖宗庭訓。這要追溯到東漢時的先祖楊震了。楊震乃陝西華陰人,被譽為“關西孔子”,一生耿介清正,曾告誡後人清白做人、廉潔為官,故而後世子孫懸了門額弘揚祖德,用以自省,激勵子弟讀書上進。據說村裡曾有五座學堂,至今還有一座“清白堂”,是貢生楊盛文改造的學堂。三年時間裡楊盛文的3個兒子皆金榜題名,被時任湖廣教諭賜“名魁三楚”匾額;又過三年,楊盛文的3個侄兒又蟾宮折桂,再得“美盡東南”匾額;於是村中子弟都來讀書,有154人考取功名,湖廣學政又贈“百年樹人”匾額。古村歷來崇文重教,培養了眾多青年才俊。改革開放以來,高椅村有大學畢業生180餘人,其中博士兩人,正如一塊牌坊的楹聯所言:“傳家詩禮聲名遠,繼世簪纓德澤長。”

村裡有兩樣生活習俗雷打不動,一為四月初八吃黑米飯,二為九月廿八演儺堂戲。黑米飯用烏樹葉榨汁,和在糯米中煮熟就成,四月初八家家做黑米飯,置辦佳餚美饌,接閨女回孃家做客。儺堂戲已流傳200多年,起源於消災納福驅邪酬神的原始歌舞,有“戲劇活化石”之稱。每年從九月廿八起在五通廟上演三天三夜,我們看到的只是儺堂戲面具。相貌猙獰的儺堂戲想必是古奧難懂的,老宅裡的如蘭書香卻依然在村巷裡瀰漫。

高椅古村,開在大山裡的五瓣梅

四壁雲山一水煙

“村前水橫流,攜友放輕舟。好趁江天月,搖船柳梢頭。”這首題作《月夜泛舟》的古詩,乃清代村民吳天聰題詠的高椅風光。此處的水是溫順的巫水,原為水陸交通樞紐。巫水河一路奔跑,調皮地拐一個大彎,就將高椅村攬進了溫暖的懷抱。水上設有渡口,有舟船往來,鵝鴨嬉戲,對岸為孟營山。

當藍天如洗陽光明媚,巫水河清澈見底,卵石生青苔,游魚觀自在,騁目輕舟自橫,抬頭青山如黛,草煙那端喚一聲,就有渡船吱呀駛來,船頭恍然是《邊城》裡的爺爺與翠翠了,或許還有一條大黃狗。巫水河下游是洪江,注入沅水,正與沈從文的湘西風情相彷彿。而當月光如銀或雨霧迷濛,寂靜無聲的巫水河兀自輕輕流淌,青山籠煙,碧樹如傘,遠處一艘漁舟欸乃而行,一盞桅燈火紅,近了才看到有鸕鷀立於舷邊,老漁翁披蓑戴笠,飽經風霜的臉上寫滿人世蒼涼,自有一份仙風道骨般的江湖豪氣令人感佩。

有山的風骨當線條,水的靈動相滋潤,高椅村人看的是如畫勝景,食的是鮮美魚蝦,哪怕泥牆上也不忘擱幾盆太陽花或指甲草作點綴,隨口吟詩作對也成習慣,權當耕讀之餘的閒情逸致。巫水碼頭邊的兩根大柱上有對聯曰“四壁雲山合畫意,一江煙雨富詩情”,正是對眼前風光的詠歎。一則青花瓷鑲的門聯“滿地綠蔭飛燕子,一簾晴雪卷梅花”又風雅又寫實,竟是清代著名書法家汪守和的手跡。

巫水河是滋養高椅村的母親河,村民們每日裡去河對岸的山窪裡砍柴,放牛,耕地,勞作,困了累了倦鳥歸巢了,再渡到自家的老宅休憩生息。巫水河聽過太多高椅人的愛與哀愁、笑與歡歌,還有他們的憧憬與期冀,然後讓村人洗去一身的疲憊與腳下的汙泥,牽了牛,扛上犁,讓一隻快樂的狗蹦跳著,帶回溫馨安寧的家,回到古樹掩映炊煙裊裊的窨子屋。

漸行漸遠,仍聽到河水叮咚。站在五百年老樟樹下駐足回眸,黃昏時候的巫水河,雲、水、煙靄重疊融合,映了縹緲遠山,夢幻一般真美。

(燕都融媒體特約撰稿 朱秀坤 文/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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