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26日，甘孜州文旅局局長劉洪在做直播。（受訪者供圖/圖）
四川甘孜州文旅局局長劉洪坐姿略微拘謹，這位康巴漢子穿上了白襯衣，外套一件黑西裝，2021年3月26日，49歲的劉洪在快手做第一次直播。偶爾，當劉洪不自覺地用右手把頭髮往後一捋，直播間的留言區馬上出現：“局長好帥！”
第一次聽到“局長好帥”是在3月21日，劉洪陪同丁真在廣東東莞出席活動後，被丁真粉絲團團圍住。
為了幫丁真解圍，劉洪出面控場：“丁真今天已經很累了，請原諒今天不能互動，明天可以。”好奇的粉絲問：“你是誰？”劉洪回答：“我是甘孜文旅局長。”忽然粉絲從丁真那邊湧了過來，“局長好帥”。
“粉絲有的說我像周潤發，有的說我像費翔、法國明星、韓國明星，然後想跟我合照，我就和他們一起拍照。”面對太過熱情的粉絲，劉洪停留了40分鐘後才回到酒店休息。
第二天，在鋪天蓋地的短影片與朋友的電話下，劉洪意識到自己好像火了。“甘孜文旅局長”話題空降熱搜，並創造了5885萬的閱讀量。此後幾天，與劉洪直接相關的熱搜達到4條，“甘孜文旅局長稱自己顏值太普通”這個熱搜更是達到1。6億閱讀量。3月26日，在直播結束之後，劉洪接受了南方週末記者的專訪。
“有一些負面評價我也理解”
南方週末：
假如說你不是局長，你願意成為“網紅”嗎？
劉洪：
如果我不是一個公職人員，我可能不願意做“網紅”，因為我感覺到“網紅”很累，每天有不同的網友給你提問，還要面對很多媒體採訪。但我希望自己能夠在這個行業內多作一點貢獻，為老百姓多增收。
南方週末：
以局長的身份成為“網紅”，你覺得有什麼不同？
劉洪：
以前我們自己單位去做宣傳，州上要出很多錢。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成了“網紅”後，媒體主動來找我問甘孜的情況，很多網友和我互動，我就覺得這樣挺好的，我真覺得是在一夜之間就把甘孜宣傳出去了。
既是網紅、又是局長也沒有什麼矛盾，我可以用更多的時間去宣傳我們的景區。
南方週末：
這半年以來，甘孜出了一個“甜野少年”丁真，又出了一個“最帥局長”劉洪，你認為這個熱度可以持續多長時間？
劉洪：
我覺得丁真是可以（持續）很長時間的。自從他爆火之後，他每天都在學漢語，學普通話，而且他現在已經是我們甘孜州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人，是很積極向上的。我相信透過不斷地學習，加上我們政府的引導，他一定會非常健康地成長起來。只要是把他帶好，把他管理好，好好地學一些東西，我想丁真一定會持續很久的。
我的話，官方現在已經開了快手號、抖音號，我們正在策劃，作為文旅局局長，要怎麼宣傳我們甘孜的旅遊。下一步，我們要策劃一些專案，比如說文旅局長親自到景區，我親自給所有的網友解說在什麼地方怎麼玩、怎麼吃、怎麼走，有什麼基礎服務設施。我這樣講，可能會讓熱度更好地維持下去。
南方週末：
會擔心網路上出現的諸如炒作等比較負面的評價嗎？
劉洪：
現在有一些負面評價我也理解，一方面我們地處的地方不一樣，每個人的經歷不一樣，他們對我們甘孜不是很瞭解，他們想是不是甘孜州連續使用“美男計”啊什麼的，但是我們康巴人幾千年來就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康巴人的輪廓就是這樣，不管網友愛或不愛，我們就在這個地方，其實我們沒這個必要使用這個“美男計”。
另一方面，我們是政府官員，我也沒有想過做什麼“網紅”，因為我不僅僅是文旅局的局長，我還是甘孜州文物局的局長，甘孜有兩個山東省那麼大，每天要做很多工作，但是為了宣傳甘孜，我覺得網際網路的這個平臺很好，可以一夜之間讓那麼多人關注甘孜州，我何不把我們甘孜州的這些文化和旅遊推向世界、推向全國？在這個情況下，我覺得我可以去做這個網紅。
2019年，劉洪參加甘孜山地旅遊節時接受媒體採訪。（受訪者供圖/圖）
不希望丁真只是帶貨
南方週末：
走紅之後，你的工作有沒有發生一些改變？
劉洪：
我覺得沒什麼很大的變化。以前我們聯絡媒體，還要到處去求媒體給我們報道，現在媒體主動和我們聯絡，我覺得利用我這個平臺去宣傳推廣是個非常好的事，所以我覺得工作變化不大，只不過每天接受一些採訪，或者是回答一些網友的提問，對我的時間上還是有點影響，除了這個以外，沒有什麼其它的影響。
南方週末：
丁真和你交流過走紅後的心路歷程嗎？你從自己走紅的經過回望，怎麼看待當時丁真的走紅？
劉洪：
丁真才18歲，我自己感覺，他之前突然走紅，可能還是有點壓抑，壓力可能也挺大的。我們一直都非常關心他。丁真剛開始“火”的時候，《丁真的世界》那個影片，就是我們單位去拍的，我們想把他往這種文化旅遊的形象大使方面去引導，我們不希望他作為一個一般的“網紅”，只是帶貨。
後來他來到我們州府康定的時候，我就帶他到我們甘孜州民族博物館，給他介紹甘孜州的18個縣。我說，你現在是我們的文化旅遊大使，你要多瞭解我們甘孜州是怎麼回事，給他介紹地區文化，包括唐卡繪畫，在這個過程中也跟他談了心。
我們交流的時候，他還是挺可愛的，我說全世界只有一個丁真，不可能有第二個丁真，將來我們甘孜州可能會出現很多這一類的“網紅”，但是丁真只有一個，我們希望他越走越好。
南方週末：
從丁真，到策馬奔騰女副縣長，再到你，現在全國各地為了推介地方特色，都在努力打造個人IP，你怎麼看這個事情？
劉洪：
我覺得我們政府的公職人員，要利用網路技術的平臺，便捷，快捷，覆蓋面這麼廣，我們要翻新觀念，一定要進入網際網路時代。
給兩萬多遊客和媒體朋友牽過馬
南方週末：
2002年，你在擔任甘孜雅江縣旅遊局長的時候，當時景區開發還是空白狀況，你親自為旅遊探險者牽馬當導遊，當時為什麼會這麼做？
劉洪：
那時的我們不知道什麼叫旅遊，我自己當時也是懵的，只是嘗試性地去做一些工作。還記得那個時候，我出生的那個寨子來了幾批遊客，那可是我們村歷史上第一次進來外人。我作為一個旅遊局局長，可以用漢語跟他們交流，所以親自給他們牽馬介紹情況。後來，大概四五年的時間裡，我給兩萬多個遊客和媒體朋友牽過馬，當過導遊。
另一方面，其實很多馬戶是我小學的同學。我牽馬，他們可以觀察，看我怎麼牽馬，怎麼保護遊客的安全，怎麼選擇在哪些地方露營，怎麼安排遊客的吃住行，我相當於起一個帶頭作用。
南方週末：
旅遊對你而言，意味著什麼？
劉洪：
意味著一個觀念的轉變。我第一次帶團去一個村莊的時候，吃完飯，我們問多少錢。結果那個戶主馬上罵我，他說，“在我們家裡面，不管誰來都是免費的，（遊客）是遠方的客人，怎麼能收錢？局長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們家？”我說，不是，從今天開始，要告訴你們一個叫“旅遊”的東西，你們慢慢就明白了。
第二個點，村裡老百姓靠山吃山，挖一些蟲草、松茸來維持他們一年的生計。有些人家裡面很窮，只有一匹老馬，一年四季一分錢也掙不到。不過這匹老馬牽到山上接待遊客，一天就可以掙60塊錢。另外還有一些土特產、藏藥藥材，村民可以直接銷售給遊客，我覺得這個產業非常地好。
南方週末：
對於甘孜未來的旅遊發展，你認為哪些方面是需要著重改善的？
劉洪：
大自然美麗的風光已經擺在那個地方，文化也已經在那塊土地上沉澱很多年了，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現在，就是怎樣讓所有的遊客到了甘孜，玩得舒心，住得舒心，吃得高興。
此外，我這幾天想得比較多的一個問題是，我現在成“網紅”了，那麼可能有很多遊客趁著熱度要到甘孜來。遊客來了，我們要做好服務保障，這是我近來思考最多的事。
南方週末記者 蘇有鵬 南方週末特約撰稿 周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