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與月的對飲
引 言：
這是對一支鋼琴曲子的吟誦，全文分三個部分，猶如三個樂章，只不過音樂是用音符連綴起來，文章是用詞語與詞語組合起來。邊聽邊寫的一些實驗性句子的捕捉，是詞語與詞語的表達，任意向流淌，思緒蔓延，海洋與星空交織，真實的你和虛幻的你一起共鳴。
1
於世間的任何創造不能相比，這共鳴。宛若風，從山間吹來。有一雙你輕盈的手捧起清涼的臉龐。四季的顏色不停地轉換。人生的道路徐徐向縱深推進。
在平靜中波瀾起伏，有一場隱秘的召喚從內心湧起，海浪拍打的岸邊，明月高掛，月色愛撫著波瀾，夜空灑下星光點點。你駕駛一條小船從海面上搖曳而來。船上沒有帆。
水中游蕩著各種奇幻的光，迫近你的眼瞼，從你的眉宇逸出。你的雙臂就是雙槳，劃開海面的胸膛，朝著月亮升高的地方浮游而去。海鳥從你肩膀上成群地掠過。
無論沉沒還是隱藏，大海的胸襟敞開了就不準備收斂任何偽裝。你的小船早已丟棄纜繩，沒有可以停靠的岸，只有出發時月光的指引。一定有人像一座孤島一樣等候著你。
淺淺的還是深深的，都在浮現，看不見的幽暗和恐懼，茫茫地襲來。一條鯨魚露出龐大的脊背，吐露沸騰的海的浪花語言。那是你的孤島嗎？遊動著的一座島嶼，遮天的海鳥縈繞。
噢！不是。被風推著走的小船啊，你不再駕馭，高舉起雙臂，將清奇的月亮攬入懷中，無數的星星墜落海面，濺起無數的海的詞語，它們都在告訴你，絕不要放棄尋找一座島嶼。
海面低垂的夜幕彷彿只要你在空中任意抓取一把就能掀開，除了星星的墜落，除了月亮，除了空幻，你就像一座漂移的島嶼，海鳥的縈繞不止聽從月光的召喚。你的島嶼升騰，心在流動。
直到星空全都被你的身體裝下，在你仰望的時辰裡，你的小船漸漸離開水面，向空中飛去。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卻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你看到的夜空釋放了最縱深的雲霓，那麼斑斕。
你終於聽到宇宙的迴響，如雷電滾落。噢！宇宙亦是那樣不平靜啊。銀河絢麗的面容令你陌生而又熟悉。你驚奇地問道：“我是哪一顆星？我的心又在哪裡停留？在宇宙的最深處也有一座島嶼在等著我嗎？”
懸停在黑夜與更深的黑夜交織的空中，大氣託舉著你 的小船，你的身體輕浮得像一片雲，可以看到星河穿越你身體的流動。海在星空漂浮。星空在海上墜落。你腦海裡湧進那些奇幻的故事。
目光望向深海的雅典娜還是那個智慧的少女嗎？從宙斯頭顱裡跳出來的神啊，何曾一統天宇和大地。長矛與神盾相隨，海鷗與蛇相伴，戰爭的天空和海洋，瀰漫在血色的黃昏。
噢，還有那女媧，五彩石填補的天空，終有一塊石頭遺落。石頭遺落的人間，情生情殤，緣來緣滅，空留空回，女媧無力迴天。神啊，創造你身體、賦予你心靈的神啊再也不會出現了。
那個啟明星的光亮，閃爍著夏天夜空的情緒，最亮的摩羯座的星座究竟預示著什麼，你的小船輕盈，你的雙臂高舉，你的心思遨遊。有一條穿越億萬光年的線索，牽引著你的目光。
你的身體像霧一樣瀰漫開去，海上的波光燃燒起來，空中的星光穿透幽暗，地球在你曾經常常孤獨站立的地方仰望著你的背影。你千絲萬縷的縈繞終逃不脫世界已經劃定的邊際。
而世界是你看不到的深邃，就像你目光中流露的神情，沒有誰可以發現在你的目光裡帶著大海的光亮和星空的閃爍。你駕駛著的小船猶如載動著的風的輕盈，世界亦是一座孤島，幻滅，升起。
在最遠處等待的那個人啊，在最近處守望的那顆星，在孤望的海面之上，在遨遊的天宇之際，你的島一樣地被世人隆重地裝扮起來，海鳥擷來枯枝準備棲息在島上。
鯨魚的脊背像一座冰山一樣徘徊在你的身旁。海的語言由各種會發出光亮的游魚編織起來。你是“海的女兒”還是神話裡的“海倫”？你都不是。你是孤懸了四百萬年的一個迷。
如潮汐一般湧上來退下去，月亮輕撫你的臉頰，清涼的夜晚啊，任風載動小船，你眼睛裡的溫柔化作一顆淚滴，滴落成另一個海洋。有一座像人一樣的島嶼在等你。
▲指尖上的蓮影
2
你是一座島嶼，海如星空一樣浮現。曾經也有人像你一樣駕著一條小船在大海里航行。大海的面目猙獰，露出最可怕的表情。小船在海的浪尖上跌落，跌得粉碎，消失在海面的平靜裡。
只有海嘯來臨，海上傳說才蔓延開雄渾激盪的姿態。與星空的燦爛相比，你駕馭著的小船在月光下穿行，風是你的帆，時間是你的槳，長空是你的深海。
有一個人像一座島嶼，便有一顆心為你升起孤帆。
你隨靜止的風揚起純淨的面孔，傾瀉沉默的憂傷，無止境的悲憫襲來。
用你的天真打扮寥落的星辰，在海面浮現的星河裡如游魚一般自由遊弋吧。
你會遇見一隻烏龜的浮沉，百年的青苔覆蓋了它的脊背。烏龜馱著的一個海啊，什麼時候都不會老去。烏龜也常用沉默的眼神打量海里的深邃，遭遇各種死亡的迫近，直到隕落與人類一樣的淚水。
你會遇見一個救生艙，那是人類放進深海的艙，探入被海水埋藏的地球的心臟。穿越火海鑄就的高山峽谷，你才發現你只是裸露於海面上的一個山崖，一株小草，一粒塵埃中逸出的一段光線。
你會遇見那些無休止的悲傷沉沒，亞特蘭蒂斯的萬年沉睡，坦泰尼克號的殘骸，“野馬”戰鬥機的屍骨，奇異的海上花在海面上靜悄悄地走著，遇見海風吹來的一個訊息，就結出一粒種子，墜進深海。
無數次的星光閃耀都不及你一次孤獨地遠行，海上航線開拓著又中斷著，重複著又逃離著。你的島嶼被烏龜馱著走，被人類的探測器探知。
你在繁華里的流浪，是在星空變幻最後一次顏色之前的逃離。
正如世界被重新塑造一次一樣，星球的命運重又開始顛簸。
你始終沒有方向。你最大的迷離是星空落進你心湖裡濺起的水花，是隨著迷霧而驅散的身體裡潛伏著的疼痛。與你一樣的尋覓，是孤島的最後歸宿，不在海上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在夜空隨著宇宙吹來的最後一絲風而隱藏。
在與夢最接近的地方，太陽開始升起。太陽從地球的西方升起來，你看到東方的黃昏裡，有一個人的蟄伏，像一座孤島一樣蟄伏在海面之上。海面在天空的鏡子裡泛起波浪。鏡子在宇宙的海洋裡逸出太陽的身段。
你的小船已被遺忘，你的雙臂擎起一座直衝雲霄的高山。你用心劃開的海上的道路，在天際沉沒，你的視線隨之消失。
你的島嶼如人一樣依然高聳著直立的肩膀。鯨魚如星空的鉅艦一般穿越星河而來。
▲隔窗的煙柳婆娑
3
你不再執著那片海，丟棄那條沒有帆的小船就像丟棄一段不合時宜的時光。海的胸襟任多少島嶼都無法填滿，你用沉思與好奇裝裱起來的天空落下了帷幕。
總有一天，你會離開那片海，離開浮沉的波浪，不讓海的濤聲挖掘你的神思，和你身體的孤零零的另一端。島嶼不在海上升起，而在洶湧的人流中浮現，你用一種聲音試圖將它的生命喚醒。
用愛播種的歲月玫瑰開放得比太陽還要熱烈。你試圖忘記日子的存在，拋開一切看起來壯麗的勾畫，遠離那些被眾人踐踏得粉碎的世俗的目光，虔誠地默頌著一個人的名字。
這個人的身影從古老的戈壁灘上漸漸呈現，彷彿走在海市蜃樓的畫圖裡，面容宛若從千年壁龕的畫圖裡逸出的佛的最初而端莊的模樣。你不經意的回首已越過數個世紀的猜想，流星一樣滑落。
是一個叫諾亞的好人建造的方舟拯救了人類，還是人類建造的方舟讓諾亞成為好人，一隻烏鴉掠過無盡的天空，不見了蹤影。一隻鴿子擷來一枚橄欖葉，大地裸露筋骨。
世界終有一個源頭，叮咚作響，不是在海上，就在天空。不是在山谷，就在湖泊。不是在森林，就在草地。不是在過去，就在今朝。不是在地球這一端，就在宇宙的另一端。未來浩渺如煙，人不會只與自己作孤獨的交流。
於世間所有的共鳴，都疊加在你的身上，你的身體是一個人、兩個人、無數人的疊加，從遠古到當代，從洪荒到文明，從東方到西方，從南極到北極，從有到無，從無到空，即將壓垮你的脊樑。
從你落在星球上的第一滴眼淚開始，你便不再擁有聖潔的歡樂。你像海里的一隻寄居蟹以求共生，懦弱而顯得卑微，膽小而顯得輕浮。淚海無邊透出異常的苦澀，令人無法睜眼看清這個世界。
若星星是宇宙的模樣，墜落便是生命最美的終極。
若有目光穿越億萬光年尋你而來，孤獨便不再是一個永恆的謎面。
喜馬拉雅山脈之神託舉起血紅色的天空，生下諸多險峻的山峰。
山峰以接近天的尺度衡量高度，風雪試圖為其增添衣物，飛鳥試圖為其插上翅膀，人類試圖為其標註姓名，而你將冰凍拋灑，將自由藐視，將死亡寫在兇險的路途。
你為你自己而命名，不是海上的海面，不是困在島嶼而孤懸的一葉小舟，不是月亮下浮沉的沒有帆的船的縹緲的影子，不是在宇宙的深邃裡聆聽星星孤寂召喚的一粒浮塵。
所有的描繪只為剎那，那是感動，直覺裡的靈魂。血液裡的澎湃任你遨遊，有一千把干將莫邪劍在歷史中舞動，有一萬個智慧的火光在你心靈上點燃，有一億支利箭將你傾慕的太陽射落。
迤邐的樂音隨指尖跳動，你是否再次聽到一場召喚，如平靜的山崗俯臥著一頭猛虎，不再垂涎眼前卑微的食物，而是拋棄尊嚴，放逐山林，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內心的波瀾從未停息，海依然在你身體的島嶼裡生長。星空低垂到任你觸手可及。海的濤聲不停地挖掘著你大地般起伏的沉思。由海浪組成的詞語一個接著一個跳動著火熱的旋律。
（文中圖片均源自仁增）
結 語：
無論生澀的還是隱晦難懂的或者埋藏著的，都是語言的一種隱秘。並不是要將語言都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而是就讓詞語漫無目的地流淌著，像水流一樣流到哪裡就到哪裡。如果心依然是活的，那麼句子就依然有活著的理由和生命。即使是自我的不合時宜的，也是一種鮮明的存在。
“歲月的河，從山間流過，從心間流過。”
我願人生故事在小河裡慢慢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