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洞穴人家:當年先祖在此定居竟是因為一群鴨子

熬硝坦只是郴州丹霞山區一道特殊的風景。更多的坦,是被利用起來,搭建房屋茅舍,精心營造成可以居人的世外桃源。人們在坦前開墾土地,甚至鑿穿大山引水灌溉。歷史上,很多家族以丹霞地貌為屏障,有的為避亂而來,有的被這裡世外桃源般的景色所吸引。無論當初他們選擇深耕山林的心情是怎樣的,從現在遺存的大量人文痕跡來看,這裡都不應該是一個被認為是蠻荒之地的郴州,而是人們生存的樂園。

最後的洞穴人家:當年先祖在此定居竟是因為一群鴨子

獅子坦是郴州丹霞山內非常典型的“坦屋”。人口最多的時候,曾經住著一個村的自然小組。圖/盧七星

自然坍塌形成的獅子坦曾藏著一個“村落”

去郴州永興獅子坦,是在10月13日午後。沿著便江一路逶迤而來,穿過資興與永興兩縣的分界,抵達獅子坦時已經接近下午兩點鐘。

過去入坦沒有公路,獅子坦內的居民都是先坐小木船進入便江,再換渡船去縣城。如果錯過了木船就要步行十幾里路回家。也正因為偏離公路,它現在成為一個無人居住的坦。

入坦需要走一截上坡路,然後穿過一塊墜石形成的“山門”,“村落”就豁然眼前了。

坦內民居結構簡單,土坯牆,不蓋瓦,崖壁就是屋頂。房屋的後牆直接依靠在坦洞上,臥室內的床下就是巖壁,有些床下還砌著供腳踏用的臺階。房屋兩層,樓上樓下都能住人。站在坦內向外觀望,視野極好,面前的綠林鬱鬱蔥蔥,竹林傾斜著,宛若世外桃源。

上世紀90年代,由於生活不便,村民陸續搬離了獅子坦。他們搬到距離獅子坦3公里處的便江鎮錦裡村黃毛組。不過,攝影師韓建明曾在十幾年前跋山涉水進入獅子坦,並拍攝了難得一見的坦內生活場景。從那些充滿顆粒的黑白照片上,我們能夠辨識到那時坦內生活已經相當“現代化”,獅子坦內有電視、收音機、電風扇。牆上掛著擺鐘,居民們已經用上了電飯煲。村民們穿著樸素,男人們打著赤膀,拍攝的時間應該在初秋,坦前的早稻已經收割。曬場上正在晾曬蔬菜或者稻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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獅子坦內景。圖/曾湘榮

獅子坦是郴州丹霞山內非常典型的“坦屋”。也是人類改造自然,利用環境營造生活的理想之地。所謂坦,就是丹霞地貌中自然坍塌的洞穴。這種洞穴不同於喀斯特地貌中的溶洞,不會滲水,也不會太深,十分乾燥,宜居。

郴州丹霞地貌中隱藏著眾多的坦。而有坦的地方几乎都有人類活動過的痕跡。其中住人的坦,也被稱為坦屋、坦居。是在天然的“大屋簷”下修建房舍,冬暖夏涼,而且通風條件極好。久而久之,郴州丹霞地貌中的坦,成為了本地人開展生活的理想定居點。

獅子坦人口最多的時候,曾經住著一個村的自然小組,大約有六戶人家,二三十口人。村民都姓胡,依靠獅子坦前的土地過日子。獅子坦周圍栽種很多竹子,個頭較小的坦則用來搭建牲畜棚。幾乎每個坦都被有效地利用起來。

獅子坦前寬闊的耕地可以種植水稻,山坡上可以栽培果樹或者竹子,建造房屋用的紅色砂岩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這在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時期,是一片田園生活的樂土。

為了開拓生活空間,獅子坦的居民又想出了更多辦法。如曬穀坪,明顯是在丹霞石壁上雕琢出來的一塊平地,雖然只有半個籃球場大小,但非常平整,是坦外難得的公眾活動場所。

坦內的甬道也頗費匠心,在入口處有數級石臺階,可緩步而上。甬道有兩人寬,可並肩行走,也會擦肩而過。當時住在坦內的幾十戶人家大概都是極為熟稔的吧。

從獅子坦下來,有新開設的農家樂,只有兩隻家犬看家。驅車至黃毛組,見到曾在坦內生活過的張姓娭毑,今年已81歲,滿臉皺紋,但雙目有神,行動靈活。娭毑的話有些難懂,只打聽出她年輕時住在筆坦(音),嫁到獅子坦時23歲,生了4個女兒、一個兒子。現在大家都搬出來了。

娭毑的孫女胡友藍倒是喜歡去坦內玩。“我大舅很晚才搬出坦,小時候常去走親戚,夏天那裡比外頭涼快”。現在她也有了孩子,住在孃家探親,已經多年未到坦中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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郴州甦仙區黑坦。曾有人在坦內修建了大量房屋。黑坦洞內佔地約2000平方米,十分寬闊且神秘。

坦不僅是郴州人的生活空間,也是祭祀空間

永興縣太和鎮樣下村距離永興縣城30公里,位於郴州丹霞山脈向茶陵延伸的中段,雖然遠離便江,但依然美麗。

在樣下村村民李日國的帶領下,我們去踏訪坦下劉家。據說樣下村黃泥組、上壠組兩處劉姓聚居地都是從這裡繁衍出去的,可以說是當地劉姓的祖居之地。

要去坦下劉家,要經過小月坦與高坦。小月坦曾經是樣下村的學校所在地,村民李日國說,他爺爺就是在這裡“發的蒙”。

這個坦的地形地貌很特殊。車子開到坦前,前面已經沒有路,要步行進坦。由於坦前有一道灣,灣內有水,水中有丹霞巖丘被剝蝕形成的孤島,所以讓池塘在外形上看起來很像一輪彎月,於是池塘後的坦就叫小月坦。

小月坦不如獅子坦寬闊,但佔地面積也不小,約有500平方米。坦口有一堵土坯牆,高約3米,是烤煙用的烘乾房。原來的學校建築已經坍圮,只剩下一些斷壁殘垣。

李日國撥開草叢,找到當年小月坦內的積水池,指著地上的痕跡說:“這個坦以前居住條件很好,有教室,有廚房,生活設施齊全,培育了不少人才。”不過現在已經被人忘記了。

小月坦背面還有一處高坦,兩個坦同在一個丹霞巖丘上,一個在向陽處,一個在背陰處。背陰處的坦稍高,叫高坦。向陽處是學校,背陰處是廟庵。

郴州丹霞山境內很多坦不僅用來居住,還有很多被闢為寺廟。其中比較出名的永興鹽坦,內有國陵寺,鹽坦佔地面積超過2000平方米,是郴州丹霞山境內最大的天然丹霞洞穴。而位於永興縣便江邊的黑坦,則是郴州境內最長的一個坦,也被闢為佛寺,狹長的丹霞洞穴內安放著數座菩薩,分為三進,頗為神秘。

樣下村高坦雖然不如上述兩個出名,但也有自己的故事。帶路的李日國說,往年各家殺豬,都會把豬頭和豬尾巴,割下來送到高坦供奉庵神。

高坦內現有8尊神像。有兩尊放在丹霞石窟中,據李日國說是很早之前就有了。另外6尊擺在案牘上,供奉在庵的原址內。庵的地基還在,佔地不大,卻被設計得很精緻。貼近崖壁的房頂有引水槽,可以接雨水以飲用,也可防止倒灌屋內。

庵的左側大概是早年守廟人住的地方,有石頭堆成的灶臺痕跡,內有灰漬,應該很長時間沒有生火了。

這種具有鄉土色彩的庵數量很多,住在坦內的地方神明也與當地老百姓的生產生活息息相關。在一些村民心中,有些庵神可以賜福,有些可以避災,有些則管著一地方的旱澇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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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興縣太和鎮樣下村坦下劉家,是當地劉姓開枝散葉的地方。組圖/記者錢燁

坦下劉家,先祖跟著鴨子定居坦下

離開小月坦,我們沿著丹霞山腰上開鑿的古道向坦下劉家奔去。兩地相隔一座小山,透過一條古道相連。步行約10分鐘,穿過擠滿鴨子的稻田,坦下劉家就豁然眼前了。

坦下劉家是樣下村黃泥組、上壠組兩處劉姓族人的發源地。根據樣下村村民劉全江老人回憶,劉氏先祖從明末就遷來坦下居住了。遷徙的原因可能為了躲避戰亂。這與明末清初“江西填湖廣”的移民潮又聯絡起來。

為何郴州丹霞山境內遺存大量人類改造痕跡?一方面從地質上而言,低海拔丹霞巖丘組成的丘陵地帶確實宜居。“身陡、頂平、麓緩”的丹霞地貌也容易營造與世隔絕的安全空間。這對於處於亂世時期的移民來說是個福音。丹霞山的不斷開發,人口的陸續遷入,無不與這些客觀事實存在關係。既然選擇面山而居,進入此地的移民也就只能選擇與自然和諧相處了。

從遠處眺望,坦下劉家一幢民居正在擴建。赭黑色的丹霞陡壁樹立在房屋背後。臨近崖壁邊,有更早的茅舍。房屋一字排開,由左向右,大概有四五幢。房舍前的山坡上鑿有古道,可踏而上行。

劉全江介紹,劉氏先祖是趕著一群鴨子來到此山腳下。鴨群看到這裡地面寬闊,草叢茂盛,賴著不走,於是先祖就決定定居下來,在坦下開闢居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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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興縣太和鎮樣下村“雙拱”穿坦,在丹霞地貌中非常罕見。

在坦下劉家調查時,祖屋地基背後的石壁上還有一處石刻人像。此人帶著官帽,似乎曾經做過官。劉全江介紹,劉氏祖上曾出過探花,不知做過什麼官,告老還鄉後在坦下活到了100多歲。死後還留下一枚玉質官印,但是祖屋發生火災後,就消失不見了。 坦前開闊地都是石板,沒有良田,現在可供翻耕的田都是逐年淤積、填土形成的。隨著劉氏一族人口的增加,坦前的耕地已不夠用了,子孫後代就搬到附近的盆地中各自成家立業,發展了兩個自然組。

讓人眼前一亮的是遺存在祖屋右側丹霞石板上的石鑿凹槽痕跡。這些凹槽很明顯是人為造成的。除了一個為圓形外,其餘10多個均為船形,大小不一,深度卻有20釐米,裡面積滿了水。

大的凹槽有半米長,小的也有20釐米。這些打磨用的凹槽是幹什麼用的?同行的湖南省博物館原副研究員謝武經認為,這是劉氏一家碾藥、磨藥時遺留下的痕跡。

坦下劉家曾經以中藥加工業為生麼?從遺址群的規模來看,這裡儼然是一處大型中藥材加工坊。劉家人利用裸露的丹霞巖丘表面十分光滑、平整的特點,在石板上開鑿碾槽,“純天然”炮製中藥材,讓後人十分佩服他們改造自然、利用自然的聰明頭腦。

如今,坦下劉家被樣下村劉氏族人保護了起來,每年都有漂泊外鄉的劉姓人前來祭祖。遙想祖先們當年篳路藍縷,在坦屋前開闢生活,面對丹霞絕壁也能營造出積極的生活氣象,這一番努力與辛勞,應該被銘記在子孫後代的心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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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興縣太和鎮樣下村村民在整理採摘的茶籽。

穿眼回水利工程,功能很像都江堰

在永興縣太和鎮樣下村,我們不僅探訪了本地的坦下劉家、小月坦、高坦,也詳細地摸清了一條刻有“嘉靖”年號的鑿山水渠。與坦屋相比較,這一處水利工程可謂是郴州丹霞地貌中本地人改造自然,發揮創造力的“代表工程”。

天然坍塌的坦為當地人提供了遮擋,而鑿山引水工程則為當地人提供了可供飽腹的良田。

驅車去樣下村穿眼回水利工程,需要穿過一個雙拱穿坦。雙拱穿坦系自然崩塌形成的天生橋,橋墩、橋拱惟妙惟肖。讓人不禁佩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穿眼回水利工程距離這個穿坦還有3公里。一條羊腸小道鋪到水渠面前,穿過竹林就是一丹霞巨障,引水渠就是從這一巨障中橫穿而成的。要想窺到水渠的全貌,必須爬到巨障的腰背上才能分辨。巨障腳下有水流,岩石中間有一“廠”字形鑿口。水就是從這鑿口汩汩流淌出來的。

謝武經說,此處是穿眼回水利工程的出水口。由於今年天氣乾旱,多日少雨,這裡的水流看起來快乾涸了。上次他們來時,正值夏季,出水口水量充沛,如一條人工瀑布,掛在巨障上。出水口下方被水流擊穿成一深潭,沿著一條水道流入樣下村,灌溉下游的農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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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眼回水利工程,岩石中間有一“廠”字形鑿口。圖/曾湘榮

站在巨巖上,俯瞰下面的入水口,才曉得古人穿山成渠的智慧與膽略。巨障的對面,由於兩側丹霞巖丘阻隔,山谷間狹長的盆地內常常積水成為沼澤。生活在這裡的當地人苦於沒有良田耕種,就想出了在這個“U”盆地的底部巖丘上鑿出一個穿坑,讓淤積的雨水排洩出去,這樣就成功地獲得了100畝良田。 雖然出水口與進水口只有一石之隔,但若走公路繞到對面去看,則要多走20多公里冤枉路。所幸水渠左側有供攀登的鑿洞,勉強可攀爬而上。對於恐高的我來說,真是頭冒冷汗。為了節約時間,只能硬著頭皮爬。70多歲的謝武經走在前面,李日國居中,我殿後。雖然年輕,我卻是最後一個爬上去的,全程手腳並用,左騰右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穿眼回雖小,但功能上與都江堰十分相似。”謝武經站在巨障上,拿著手杖指著入水口處人工開鑿的水渠說。

“水漲的時候,盆地內的積水會透過穿眼回排洩出去。水少的時候,入水口前的引水渠閘門一關,又可以蓄水,灌溉盆地內的良田,這不就是都江堰的功能嘛。”謝武經興奮地說。

有意思的是,入水口處的人工引水渠也有一個類似“飛魚嘴”的裝置。引水渠是從盆地內一條溪流延伸而來的,與巖丘穿孔處於同一水平面上。當溪流暴漲,巖丘穿孔排水不暢,暴漲的溪水也可透過飛魚嘴,流入盆地內,以減輕排水渠的排洪壓力。

穿眼回水利工程雖然規模較小,但也凝結了丹霞山區古人們改造自然的高超智慧。曾經下到對面,親眼檢視穿孔的謝武經說,他們在入水口的鑿痕上發現了“嘉靖”兩字。說明這一處水利工程至少在明代嘉靖年間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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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興縣太和鎮樣下村,穿眼回水利工程是一處鑿穿丹霞山而成的排水渠,至少在明嘉靖以前就存在了。

而本地人認為這一處水利工程始建於唐代。他們的理由是,穿眼回水利工程主要是上塘、下塘兩處村落的村民在使用。

深藏於郴州丹霞地貌腹地的樣下村穿眼回水利工程,雖然具體建設的時間無法確定,但它至少已經存在450多年了。在這四個多世紀時間裡,穿眼回水利工程養活了一批又一批的村民。目前巨障對面的盆地內已經無人耕種,但這一水利工程依然儲存完好,讓人不得不對修建這一水渠的人產生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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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興黑坦壠崖壁下的床門坦,曾經是個榨油坦,崖壁上有犀牛壁畫,畫得栩栩如生,已難證明是什麼年代的壁畫。

新發現 郴州資興床門坦:神秘的雙角犀牛壁畫是哪個朝代的?

資興黑坦壠崖壁下的床門坦是郴州眾多坦中最耐人尋味的一個。這個坦曾經也是一處坦屋,住過人,還榨過油,這些都不是重點。讓人感興趣的是,這個坦的崖壁上竟然雕刻著一隻犀牛壁畫,畫得栩栩如生。

犀牛壁畫長3米,高約1。8米,雖然寥寥幾筆,卻很傳神。一長一短的兩隻尖角,眼睛、嘴巴、鼻子、鼻孔、耳朵、四肢,甚至連身上的褶皺都描畫得十分清晰。畫面比例勻稱,犀牛體態豐滿,前角十分突出,看起來氣勢洶洶,似乎雕刻壁畫人在森林裡親眼目睹過犀牛。

湖南原來有犀牛麼?這聽起來有點天方夜譚。住在坦下的村民廖保全也認為,他長這麼大也沒見過本地有這種“雙角牛”。

翻閱古籍,《淮南子·地形訓》有記載“南方之美者,有梁山之犀、象焉”。許慎註釋道:“長沙、湘南有犀、魚、象、竹。皆物之珍也。”

許慎所說的湘南,肯定包括郴州地區。這說明在西漢早期,湖南的南部是有犀牛存在的。事實上,在中國歷史上中古早期,湖南不僅有犀牛還有大象這些龐然大物,在低海拔的亞熱帶常綠闊葉林中行走。中古早期,長江以南的亞熱帶低海拔叢林比現在要溼潤溫暖得多。那個時期的低地森林還沒被砍伐,充斥在湘中盆地上的不是稻田,而是廣饒的喬木與灌木。

而更加靠南的郴州,理所應當,犀牛、象等猛獸更加活躍,山林也更加廣饒。隨著北方漢人向南開發逐漸加深,大型哺乳動物遭受獵殺的可能性也陡增,它們的活動區域也被限制直到退到雲南境內。

其實從歷史文獻看,犀牛在中國歷史早期曾廣泛地分佈在黃河、長江兩岸。著名歷史地理學家何業恆先生所著的《中國野生犀牛的滅絕》一文指出,犀牛曾廣泛分佈在大半個中國,主要棲息在接近水源的林緣山地地區,由於自然氣候的變冷和人類開發活動對它們生活環境的不斷破壞,它們的棲息地逐年縮小。

何業恆認為,殷商時期,內蒙古或許都有犀牛。而到了春秋時期犀牛所能到達的北界,就已縮減到了渭南山地、漢水上游、淮河流域以及長江下游。到公元前2世紀的漢代,中原就已經沒有犀牛了。唐朝時,湖南、湖北、廣東、廣西、四川、貴州甚至青海,都有犀牛分佈。明朝時,犀牛隻分佈於貴州、雲南。到了清朝時,它們的棲息地就僅剩下雲南了。

根據甲骨文的記錄,當時稱犀牛為“兕”,犀牛被捕殺後主要供人食用。在《殷墟文字乙編》第2507片記載的“焚林而獵”卜辭中說,殷王一次就捕獲林中的犀牛71頭。商周時期,我國不但產犀牛,而且還將犀角和犀革利用了起來。用犀角做成了一種飲酒器,叫作兕觥,兕觥一次可容5升酒。除了用犀角做兕觥外,犀牛最主要的用途是用它的革制甲,在鐵甲興盛以前,犀甲是春秋戰國時各國武士所羨慕的裝備。在兵戈擾攘的戰國時代,對犀甲的需求量的增加,迫使人們對犀牛進行長期的大肆捕殺,使得這種生殖率很低的野生動物在我國,特別是在北方一帶,數量急劇下降。

何業恆認為陝西關中一帶,最遲到西漢晚期犀牛已經絕跡。唐代時,華南偏遠的山區仍有野生犀牛存在,當地人很有可能會在茂密的叢林中看到這種龐然大物,並且開始獵殺它們,送到北方朝廷進貢。北宋時長江流域的氣候開始變冷,冬天連嶺南鬱林州(今廣西興業縣)的犀牛也都要“掘地藏身而出鼻”,也就是犀牛在地上挖個坑,把自己整個身體埋進去,僅留個鼻子在外面。南宋以後,犀牛棲息地繼續南移。唐代湖南、貴州、湖北、四川交界處,原本有15個州郡出產犀牛,是重要的犀牛棲息地,這時已經只剩一兩個州郡還有犀牛了。此後犀牛棲息地繼續縮減,只剩溫暖溼潤的嶺南兩廣地區和雲南。

何業恆認為兩晉以後,有關犀牛的文物——不論是繪畫還是雕塑,幾乎成為絕響。後來明朝的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把犀牛畫走了樣,陳夢雷的《古今圖書整合》更是把犀牛畫得莫名其妙。這也從側面證明,中國犀牛越來越稀少了,甚至到了難得一見的程度。

如此看來,郴州資興床門坦巖壁上的這隻雙角犀牛,畫得如此精準,惟妙惟肖,很可能是在唐代,犀牛在嶺南一帶最後一段活躍期時所創造的也說不定。

撰文/瀟湘晨報記者錢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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