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傳媒網】邵陽:寶慶府的千年老樹,守著邵水河的千年歲月

湘中古城邵陽,素稱“寶慶府”。城中的青龍橋很有名。青龍橋西端,佇立著一棵老香樟,守著“寶慶府”的千年歲月。在它身旁,邵水河蜿蜒流淌,高樓鱗次櫛比,人車如潮。據說,這棵老香樟本該移走,卻硬是被有情結的市民“保”了下來。

老香樟的風景裡,疊印著我少年時光一張難忘的照片。

那年夏天,我和兩個同學被選拔到邵陽市裡參加作文競賽。初進邵陽,領隊的龍老師為了犒賞三個鄉下孩子,特意帶我們去逛青龍橋。在青龍橋,我一下子就被那棵香樟樹給吸引住了。樹有幾米高,三個大杈朝著不同方向,亭亭如蓋。龍老師見我們很喜歡這棵樹,便以此作背景,用隨身攜帶的老式相機為我們拍照留念。

我們又隨龍老師參觀了香樟樹附近的水府廟。水府廟矗立於資水與邵水河匯合處,與青龍橋遙望。記得那時的水府廟,八角翹簷上,繪飾綵鳳振翅欲飛,各色人物畫栩栩如生。“寶慶府”是宋理宗時候才有的稱呼,寫在那老城牆上,歷經光陰。老城牆壘牆的巨石,據說是以桐油、糯米汁混合砂漿勾縫的,條條紋理如同古城的巨大皺紋,記錄著歷史滄桑。

老香樟、青龍橋、水府廟、老城牆……構築起少年時我心中的“寶慶府”模樣。長大後能進“寶慶府”,也成為那時候我的一個夢想。

我的老家在舊稱“寶慶北路”的山旮旯裡。爺爺年輕時做過挑夫,挑山貨進城,又捎些百貨回來。父親則為當年的寶慶紙廠用板車拖過麥稈。爺爺和父親常對我說,好好攢勁讀書,將來進寶慶府,做個城裡人。之後的歲月裡,我於高考場上拼搏,三尺講臺耕耘,幾次選調,雖經曲折,卻一步步向著“寶慶府”靠攏。眼見青龍橋、水府廟、老城牆,特別是那棵老香樟的影子愈來愈近……

這一年,竟然成了“寶慶府”裡的“上班族”。那時我供職於一份內部資料性報紙,報紙在市內江北印刷,一週在此審稿三次。每次審稿結束,我就會拖著疲憊的步子,踏著夕陽,沿老城牆邊的資江散步,感受古城晚照,眼前浮現出那棵老香樟樹的身影……

終於擠進江北附近安家,在古城大屋簷下營一個小巢,算是完成幾代人“進寶慶府,做城裡人”的夙願。於是,生活的節拍慢慢地變換著。在對古城的尋覓與追趕中,我不斷地與這座城相融。

週末或節假日,我必定出門走走。也不走遠,就在城裡。譬如到新建的步行街去。步行街在東風路人民廣場附近,人氣頗旺,街對面的巷裡,有一家餛飩店每天排著長隊。有時也去幾經改造的沿江路,看著江邊一級一級石磴,恍惚看見當年從古城漂向漢口的毛板船的背影。更多的時候,則是踱進“寶隆和”吃一碗米粉……

因為自己後來所從事的文史工作,我常去的地點中又增加了紅旗路上的湘中圖書城、流傳著“井水當酒賣”故事的曹婆井、雙清公園裡明朝大臣顧璘題名的“砥石磯”……當然,老香樟、青龍橋、水府廟、老城牆等還是必去的。古城彷彿一位慈藹的老人,溫情地注視著我在城中穿梭來往。

日子如流水般流淌。在那一頁頁翻過的時光中,我分明聽見城外新修機場的引擎轟鳴,開發區建築工地的咚咚鈍響,灑水車為行道花噴水時的音樂……

在古城我還結交到眾多朋友,有專攻竹刻的,有研究太極文化的,有在西湖橋下自演自唱京劇的……閒步桂靄桐蔭,與友人們共話城市建設,追憶古城風物,暢談今日生活。回到家中,擰開自來水龍頭,新引的泉水清亮甘洌,胸中頓生與古城水乳交融之感,靈感也如泉水般湧來,於是開啟電腦,一篇醞釀已久的關於古城的文章自鍵盤流淌而出。

那天,忽然接到一個電話,竟是當年在香樟樹下給我們拍照的龍老師。現在他常住深圳,這次特意回家鄉來看看。我作為“家裡人”,當即表示一定陪他在這裡吃吃、走走。吃,當然少不了古城的特色菜“豬血丸子”“三合湯”;走呢,首選地就是青龍橋、水府廟、老城牆等幾個最有象徵意義的點,當然,還少不了那棵老香樟樹。

最後,儘管腿腳不便,龍老師還是堅持要增加兩個點——愛蓮文化廣場和火車南站。

記得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我坐火車去婁底讀書,乘車地是現在的貨運北站。綠皮慢車到婁底要哐當哐當五六個小時。如今,新修的火車南站已有了高鐵,去長沙不到兩個鐘頭。在車站廣場,我陪著龍老師四處走動,在“睜眼看世界”的老鄉魏源雕像下流連。龍老師又提出來,叫上在古城工作的幾位學生一起聚一下。商量來商量去,我們定在了青龍橋頭的一家餐館。飯後,又在那棵老香樟下合了影。

原來,龍老師也沒有忘記當年給我們拍照的事。我在心裡說:老師,或許就是從那一刻起,我已種下一個心願,要像那棵老香樟一樣,永遠熱愛和守護著這座古城。

《 人民日報 》( 2021年04月05日 08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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