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公交,駛向村莊深處
蓬安詩篇
曹衷銘
工業園區站:河舒豆腐
一想到豆腐刀削壁立,舉箸起筆
就有了攀援的陡峭
抬望處,那是巍峨燕山寨告訴我的
蔥花布施。綠意下
登山,懷胎,雪花,抑或醉仙
糟香,被賜予數十種形態
蒸。炒。煎。炸。你熱愛過的美妙
不聲不響,在土碗裡泛光
如果順著一滴井泉,回溯
乾隆時期,標明河主寺的這個小鎮
舌尖依然在一種秩序中
含香而治。現在,沿南大梁高速,順蓬營
一級公路,或通鄉瀝青
穿過,那些通透,典雅,和微笑
多像一種態度,隱含糧食
和豆苗裡面,沁潤漫溢
這讓我的拐彎與停頓,突然之間
潺潺泛出柔情的水的堅持
錦稻優香站:為五斗米折腰
起先,一顆種子從一群種子躍出
丘陵之下
一塊塊叫試驗的田,春色起伏
它信奉古老的節氣。只在木耙,火灰,扁擔
背上挪動了一下漣漪,便追隨
機械,字正腔圓,閃進了泥森林
偶爾模仿鐮刀,它折腰
只是與周圍成片的桃李,彼此包容
後來,這個從農戶,土地流轉,公司
鏡中管窺風雲的女子
於顫微微的穗尖上,找到自己
——錦稻優香,農業反哺一族
豐饒,異己。而周旋於遮蔽,缺損,融合之間
我瞥見“五斗米”合作社,鏡頭中
像閃光的線索,再一次,衍生放大
蜀北桑海站:桑箋
中途被公交吐出的人。麵坊埡
在一片汪洋尋找出口的人
循著脈絡,走之字形
在桑葉背面咂吮詞根的人
糾結山花令,鷓鴣辭
明裡暗裡勸說流水的人
口齒輕微,深陷桑椹酒、桑椹醋、桑茶
加工房中置換春天的人
在挖龍坳,量金斗之前,析分
金家溝,馮家坡村……的人
像一隻蠶,每拆散一頁筆記簿
又會被更多缺口占領
圍繞長塘河,透過縫隙,吐納鄉愁的人
利溪三角灣村站:花椒辭
微微拐車,一些碎白,或鵝黃
的花的念頭穿插,你會略去刺
而被一些搖曳的雲手,盤腕,所替代
那些披拂烏龜梁,墨盤嶺周圍
的青衣,是花椒,或春風的言辭
蜜蜂說出之後,隱在園林的剪刀續上
——咔嚓細語,水袖起落
陽光吐出長短句,列陣練嗓,然後
匯入機器,冷庫,電商的洪流
類似一種引領,駐村第一書記
黨員志願者身後,緊跟王碧珍,陶昌秀
柴米油鹽之外,那些為脫貧立傳的村婦
我只是他們舌尖上的外省,順從流水
一粒青花椒裡,輕易,為浮世招安
終點站:花好月圓
你見過抖擻,是一隻孔雀懷揣暗花
碎步,織屏,像立春前的顫慄
小鸚鵡間的鬥嘴,以噪聲
暗示,點到為止,交換柔軟收場
到黃昏,嘴部高出柵欄幾公分的羊駝
皺紋溫婉,偶爾也會溢位陡峭
在利溪鎮花房子村,一些坡,灣
或湖泊,不時翻開“花好月圓”點名冊
虎嘯深林,猴戲山川。池中浴罷上岸
水獺,彷彿剛剛涉及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