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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農曆五月初五端陽，菖蒲與艾的奇味氤氳在街市上空。各家各戶忙著煮粽子，一陣陣清香撲鼻而來。
▲ 陳建新 攝
河邊塘畔，激動人心的龍舟競渡活動隆重開演。一場群眾性的競技表演，鑼鼓喧天，萬眾歡呼。它的起因是發生在2500年前的一場悲劇，後人緬懷戰國時期的愛國志士，投水殉國的楚國三閭大夫——屈原。
屈原是我國古代著名的思想家、文學家，他的詩歌《離騷》流芳千古。因不滿楚懷王的治國方略，兩次遭流放。他憂憤異常，行吟澤畔：“舉世混濁而我獨清，眾人皆醉而我獨醒”。崇高的愛國情懷不得舒展，被逼無奈，以死抗爭。
楚國民眾懷念憂國憂民的高官，爭相划船趕到汨羅江邊，祭奠沉溺於水的英靈。用竹葉裹著米飯糰，投入江中，希冀水中猛禽不去侵犯曲大夫的身軀。
▲ 將粽子投入江中
情節年復一年重演，當悲壯的歷史人物的身影淡出，包粽子和劃龍船的風俗漸變為民眾習慣動作。
兩千五百多年來，相沿成習，哀弔演繹成狂歡，其內涵，離不開嫉惡如仇與嚮往“香草美人”的崇高民族品性。
貳
劃龍船的由來，在蘇州、揚州等地有不同的版本，認為此事與另一名愛國鬥士伍子胥有關。伍子胥是春秋時期的楚國人，比屈原早一百多年！
▲ 伍子胥像
伍子胥與屈原有同樣的不幸遭遇，父親伍奢和大哥伍尚被楚平王殺死，他隻身逃到吳國避難。他幫助吳王夫差打天下，大敗越國。可功勞越大，被猜忌越重，吳王聽信讒言，伍子胥終於被殺，屍體拋向西門外的水中。後來，這座城門叫胥門，大河叫胥江。
春秋時期，揚州地處“吳頭楚尾”。伍子胥狼狽逃亡吳國，進入揚州儀徵境內，一條大河擋住去路。危急之時，看到河畔有一浣紗女，他急忙呼救。浣紗女為他的高義所感動，指著江中的漁船喊道：“漁丈人救人啦！”漁翁搖船到岸邊，問明情由，冒著危險，毅然將伍員搖過江。伍員感激萬分，要把隨身佩戴的寶劍相贈，漁夫堅決不允，為了消除 “被告發”的疑慮，伍員上岸後，漁夫投水而亡。
漢朝劉濞治理揚州，儀徵胥浦在轄區內。他下令將伍子胥渡江處定名為胥浦，並修建一座橋，取名胥浦橋。徐謙芳在《揚州風土記略》扼要敘述：“相傳伍員解劍渡江處，今則橋名胥浦。地以人重，而引濟之漁父，得俠烈氣概，尤得士君子之風。事越數千載，莫不慕其仁智廉讓，而景仰不遑也。”
▲ 划龍舟 陳建新 攝
揚州等地舉行劃龍船活動，或說是為了紀念伍子胥。紀念屈原也好，伍子胥也罷，吃粽子、劃龍船，不過是一個符號、一杆愛國情懷的標尺、一座嚮往清明政治理想的紀念碑。
叄
康乾時期，揚州處在發展鼎盛階段，各類民間習俗搞得有聲有色，包括端午劃龍船的喜慶活動。
《揚州畫舫錄》記：“龍船自五月朔至十八日為一市。先於四月晦日試演，謂之‘下水’；至十八日牽船上岸，謂之‘送聖’。”龍船的模樣如何？請看：“船長十餘丈，前為龍首，中為龍腹，後為龍尾，各佔一色。四角枋柱，揚旌拽旗，篙師執長鉤，謂之‘跕頭’。舵為刀式，執之者謂之‘拿尾’。尾長丈許，牽彩繩令小兒水嬉，謂之‘掉梢’。有‘獨佔鰲頭’、‘紅孩兒拜觀音’、‘指日高升’、‘楊妃春睡’諸戲。兩旁槳折十六，前為頭折，順流而折，謂之‘打招’……”。
怎麼樣！除了沒有動力裝置，其它與現代龍舟都有得一比！
這種群眾性的活動，揚州越搞越起勁，還不斷變換花樣，頗有“創新”呢！譬如，有一項競技活動最搶人眼球，名曰：“搶標”，“標的”是一群活鴨。後世作家如是描述：“共是九條龍船，後面有一隻沒蓬子小船，上面擺了兩個篾籠，內裡有十幾只活鴨。……那隻鴨子船也就劃近大船，跳上兩個人來，站在他們的船頭，望著艙裡，招呼過眾人，向著月香道：‘月相公，特地為你送標的。’就將鴨子船內兩個篾籠提上大船，擺在船頭。那九條龍船總敲起搶標鑼鼓，在他們大船前劃來劃去。那些遊船聽見這裡撩標，總紛紛趕來，團團圍繞。
那站在陸書們船頭上兩個人，見有隻青龍劃近大船，就將篾籠內鴨子抓了一隻，往河裡一撩。那青龍船上早有一個划船的朋友，精赤著身體，只穿了一條褲頭兒，髮辮繞了一個鹹菜把子，蹬在龍頭上。見鴨子一撩，他就跳下河去，將鴨子搶起，復跳上龍船，這條龍船就劃了過去……”
盛成描述搶鴨：“自五月初一日起，已有二三隻龍船下水，船底尖，龍身長，二十人左右搖槳，輕捷如飛。假如遊人摜鴨，龍船爭來搶鴨；如遊客擲豬脬，龍首之人爭來搶標。”
劃龍船搶標，使龍舟競渡活動達到高潮。
肆
揚州多富商，嫌鴨子含金量太低，想出新花樣。把寫明金額的“賞票”裝入掏空的鴨蛋殼，扔進河裡，由其隨波逐流。划龍舟的水手下水搶標，不能用手抓，非得用嘴咬住才行。激烈的競爭場面，經常吸引無數看客集體湧向河畔，場面壯闊。
樂極生悲，一場歡天喜地的比賽最終釀成慘絕人寰的災難。悲劇發生在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地點在揚州鈔關。
鈔關是揚州鹽業的要地，官方在此徵收關稅，大大小小的鹽船停靠在運河碼頭，其中不乏官方的大船。官方徵收稅銀的大船有上下兩層，官方稱“錁銀船”。不知是誰出於好心，准予市民登船看龍船。龍舟駛來，觀眾一起湧向船舷一側，導致船體失衡傾覆，死傷無數。《再續揚州竹枝詞劫餘稿》賦詩詠歎：“鈔關城外錁船回，正是龍舟打槳來。觀眾登船齊左顧，不防側重遽遭災。”這次重大事故，稱為“丙午龍舟案”。事發後，官員受追責，從此揚州官方明令禁止端午節舉辦劃龍船賽事。
所幸，時間沖淡記憶。100多年過去了，今天登船看龍舟的情景不復再現，揚州端午劃龍船恢復舉辦。深得人心的民俗活動，負載著深厚的民族情感，一紙公文無法使它永絕。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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