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是個技術活，不容出錯。
撰文｜穆裡 編輯｜葛城 周安 出品｜騰訊新聞 穀雨工作室
整箱整箱的裝備堆在地下倉庫裡——擔架、安全繩、心肺復甦用具……海貓剛搬完家，還來不及收拾，一個電話就打了進來。電話中是一個焦急又略顯絕望的聲音：“7月20號，朋友登山走丟了，其實已經搜過很多遍了，但我還想找人過來搜。”
聽到日期已經距此時過去很多天，海貓皺起了眉頭。電話那頭漸漸流露哭腔，他趕緊安慰“不要著急”。他旋即將位置資訊傳送給副領隊，由他協調組織就近隊員開展救援。在過去14年裡，海貓所在的綠野救援隊已經建立起成熟的指揮救援平臺。對他們而言，公路就是戶外救援的黃金生命線。過去海貓最常帶隊去的海坨山，自從京冀高速打通後，救援效率能提高一到兩小時，再也不用在坡度更陡的八達嶺高速上被八十碼的大車堵著乾著急。
“對於戶外救援來說，時間就是生命。”看著盤山鄉道逐漸被新建的快速路取代，海貓打從心底裡高興。每次行動出發前，愛人都會幫忙檢查胎壓、車況和安全裝備，海貓總是暗暗把它當作最後一次，不動聲色地多看家人兩眼，以免留下遺憾，“離開家的時候，對安全的渴望，盡在不言中”。
負責任的逆行者
“戶外救援隊員都是逆行者。”加入綠野救援隊以來，海貓參與了大大小小300多次救援任務，包括汶川、尼泊爾地震救災。一輛老捷達，陪伴了海貓六七年時間。他特別喜歡它的越野和爬坡能力，渦輪增壓動力不輸吉普車，提速特別快。這輛車還曾跟隨他“九死一生”。有一次執行任務時，隊友不小心把車開進了溝裡，好在陷得不深，車子拖出來後還能開，沒有任何損傷。
海貓認為，救援最重要的是責任心和態度。不同隊伍被分配到各自區域排查，在宣佈沒有發現目標時，絕不容出錯。尤其是遇到雨雪天氣失溫的險情，一個操作的失誤和延遲，就可能造成生命無法挽回。
最揪心的一次失敗經歷，是在山裡搜救一個月未果。幾個月後，秋天枝頭的樹葉落盡，山野能見度大增。在其下山的線路上，那位驢友的遺體被發現，應該是從高處滑墜，受傷卻等不到救援，直至餓死。這樣的情況在戶外並不少見。“如果我們再認真一點，責任心再強一點，或許人就能找到。”
2007年至今，綠野救援隊實施了三百多起成功的救援。“數字並不重要，對得起我們的良心，就可以了。”海貓說，搜救是一門技術活，是否要出動，出動哪些人，頻次如何，判斷求救者最可能出現的位置，“這些預判都是靠經驗。民間救援隊伍不能老覺得自己是萬能的，應該找準自己的方向。”
生命的路標
在救援隊成立之初，最大的問題是“沒活幹”。救援資訊從哪來，隊員們想了一個笨辦法：做路標。根據登山線路，沿途在樹上掛上路標，上面寫有“400”開頭的救援電話。驢友一旦走失或遇險，求助時可以回憶自己距離幾號標走出多遠，方便救援人員判斷大致方位。2009年延慶西山岔的成功營救，正是運用了這種無座標搜救方式，也奠定了救援隊內的指揮協調模式。
伴隨著民間救援力量的蓬勃發展，國家應急救援體制也適時迎來改革。2018年10月，公安消防部隊正式轉隸應急管理部，消防部門歸屬應急管理局，併成立了山地救援、水上救援等各類專業應急救援隊伍，人員配置走向高標準和職業化。國家救援隊伍和民間救援隊伍的出勤比例，從過去的1：9變為9：1。如今，綠野救援隊接到求助訊息，更多選擇第一時間通知地方消防隊。
比起提升專業救援能力，海貓更關注減少戶外事故發生率。自2007年“靈山山難事故”後正式成立以來，綠野救援隊就決定兩步走：既要培訓救援隊員，也要培訓普通驢友。海貓至今難以忘記北京“7·21”特大暴雨中的慘烈一幕：四五輛汽車被洪水衝到下游，其中有來不及轉移的村民，一家三口躲進了車裡，誤以為車裡比較安全。“黃金救援時間不止72小時，會自救就可以延長。”海貓說。
為此，他們成立了民非組織和基金會，從兩年前開始推進百城萬人、百校萬人等急救員培訓公益計劃。最近，他還積極投身冬奧會應急小組救援培訓。
如果細數海貓前前後後在救援裝備上投入的錢，可以抵得上一套房的首付。裝備的重要性不言自明，他將它們視若珍寶，多加愛護保養，因為挽救回來的生命是無價的。就在一個月前，他還帶領綠野救援隊赴鄭州暴雨現場，參與受困群眾的轉移和搜救。
“綠野救援隊的最終目標就是讓自己失業，”海貓笑稱，“希望這一天更快到來，不過要做的還有很多。”在應急救援的道路上，他還將身體力行地畫下一個又一個路標。（來源：騰訊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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