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襄公的霸主夢(六):宋襄公精心準備的首次會盟酒席冷了場

霸業未成,先敗人品

既然要坐霸主這麼高級別的位子,就得有個儀式,如果在儀式上眾望所歸,被大傢伙推舉為盟主,這霸主自然就官宣了。

趁著剛穩定齊國的熱度,第二開春,自認為時機成熟的宋襄公就急不可待地召集諸侯盟會了,準備邁出出人頭地的第一步了。

宋襄公的霸主夢(六):宋襄公精心準備的首次會盟酒席冷了場

會盟是很講究很正式很繁雜的,當然大多數會盟也是沒啥用的

寫好邀請函,再隨上一份厚禮,宋國的使者分赴各國邀請諸侯參加盟會。宋襄公自信滿滿:齊侯,受我的救命之恩,肯定不會不給面子;魯國與我宋國常年交好,離我宋國又近,應該會第一個簽到;衛國雖然遠了點,但畢竟曾是好基友一起被鄭國擼,怎能不來共敘舊好;鄭國能來最好,但不來也無所謂,反正我也不待見;其他諸如曹國、邾國、滕國、薛國、莒國、鄫國就是打醬油的,群眾演員,酒席給預備下,不來我賞給下人吃。

三月,邀請函約定的會盟日子臨近,諸侯們也該陸續到了。但到會情況讓宋襄公十分不爽:好基友、好朋友、仇人、路人甲、路人乙,一個都沒來。原本設想的萬國來朝,自己在山呼海嘯中執牛耳主盟的場景沒有泡了湯,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這空蕩蕩的幾十桌酒席和饞涎欲滴的下人們,真當要賞給下人們吃嗎?

宋襄公的霸主夢(六):宋襄公精心準備的首次會盟酒席冷了場

廚子來問:老大,啥時候開席?

“開你大爺,沒看見沒人來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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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襄公設想中的高朋滿座被放了鴿子

“您不是說諸侯不來就賞給下人們吃嗎?”

“吃吃吃,就知道吃,滾!”

日暮西沉,冷盤都熱了,終沒一人一馬來會盟,這酒席也就只好讓下人們吃了,吃不完打包回家吃去。

宋襄公的霸主夢(六):宋襄公精心準備的首次會盟酒席冷了場

白景琦娶女僕香秀,親戚不給面子都不來,便宜了下人們的親戚

諸侯們怎麼會來?憑啥要來?

齊桓公死後,中原群龍無首,齊國確實難以支撐其原有的霸業,只好退而自守,以圖恢復。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並不代表齊國就甘心做你宋國的小弟,你幫過我不代表我就得聽你的。如果國家之間交往還看私人感情,宋襄公就屬於很傻很天真了。魯國和衛國雖說關係不錯,但國家利益才是最高的,有見過為兄弟兩肋插刀的,為兄弟之國兩肋插刀的卻很罕見,反目成仇的倒是很常見。

稱霸終究靠的是實力,有實力沒有聲望不保證能稱霸,但有聲望沒實力保證不能稱霸,更何況宋國所謂的聲望並沒有宋襄公自己認為的那樣冠絕諸侯。後齊桓公時代分崩離析的中原聯盟此刻沒有人願意看到原本與自己平起平坐的宋國一下躍升到自己頭上來做大哥,他們甚至寧可讓楚蠻來領導中原聯盟。然而,宋襄公卻沒有顧及到這些方面,或者他想到了,但真的被戰勝齊國那幾個公子的烏合之眾給矇蔽了,膨脹了,飄起來了。

可以想到的是,事情並未到此為止,因為宋襄公並不認為自己的號召力不夠是源於自己實力與聲望不足,他將其歸咎於自己的權威過於低調,需要一場戰爭、一場討伐來彰顯。

諸侯發請帖請不來,那就上門請。先請哪一個?當然是哪個弱請哪個。十有九年春王三月,宋人執滕子嬰齊。滕國國君成了宋襄公的第一個報復物件。不是他運氣不好,是他太弱太近,就在宋國的東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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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國是宋國諸多弱小鄰國中的一個

一件事的定性有時候完全看觀察的角度,宋襄公以為他在提升權威,別人看來他是在敗人品。齊桓公稱霸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撒了多少錢,救了多少人,復了多少亡國,這才慢慢樹立了自己的權威。國家之間交往雖然以利益為核心,但更多地是追求各取所需的合作,一旦缺了德,誰還敢跟你互利共贏。

這滕國國君一拘,產生了兩個後果,大國疏遠你,小國依附你(怕你),但沒有一個國家服你。宋襄公可不管這些,萬國來朝實現不了,那兩三個國家也行;齊魯鄭衛不來,曹邾滕薛也行,蒼蠅也是肉,子男也是爵。

事情延宕到這年六月,春日裡的酒席下人們早吃完了,宋襄公的會盟第二季如期舉行。這次總算湊齊了三人鬥地主(夏六月,宋公、曹人、邾人盟於曹南)。這會盟的地方在曹國國都(怕酒席錢浪費了,索性讓曹國做東道主,也可避免曹國拒絕參加)。這曹邾兩國雖說是來了,也拜了大哥,但內心是不服的,無奈你宋國離的太近,現在又沒有了齊國主持公道(前時抓了滕子也沒人管),不參加就要捱打了。

宋襄公終於如願成了這個小集團的老大,按說該消停一下了吧。但這宋襄公還是不滿意:鄫國說要來的,咋遲到了呢(本來是約好四人打麻將的,硬是改成了鬥地主),這不是故意給我這個“霸主”難堪嗎?真不把我這豫東南地區老大不當大哥了。

宋襄公的霸主夢(六):宋襄公精心準備的首次會盟酒席冷了場

擅殺一國之君,這種立威的方式顯然會將人品敗光

宋襄公又指使邾國將在邾國境內將鄫國國君(鄫子)抓了起來(鄫子會盟於邾。己酉,邾人執鄫子,用之)。這抓就抓了吧,反正這鄫子也不是第一個被拘留的,可過分的是,這回他把鄫子給殺了。

怎麼殺的,像殺牲口祭祀那樣把人殺了(用之:“用之”者,謂殺之以祭於社)。這人殉、人祭的陋習在商朝時是十分盛行的,但到了周朝基本是絕跡了(蠻夷還在搞人殉、人祭,後來秦穆公死時也用過人殉),何況是中原文明國家。但這一回宋襄公不但要重現商人昔日做天下共主時的輝煌,連這種陋習都要恢復。這引起了與會各國的強烈不滿。雖說這邾國是幫兇,但人家也就幫你拘留,可沒打算殺人啊。

這宋襄公腦子進水了吧,這麼玩下去還當霸主?這不是與全天下對著幹嗎?為何宋襄公會做出如此敗人品的蠢事?

首先肯定是立威,滕國不聽話,抓人,鄫國遲到,死刑。這宋國東部全是小國,宋襄公大國請不動、打不過,嚇嚇東夷小國總沒問題吧。以後再有盟會,即便大國不來,來幾個小國撐撐場面自娛自樂也夠了。做不成大的霸主,我做個東部小霸總可以吧。

其次是宋襄公異想天開想借此拉攏東夷國家。既然是夷,那就跟中原先進文明有差距,一些陋習也改不掉,包括人殉人祭。這商人當初也是東夷,後來取代夏朝做了天下共主。宋襄公是借這機會向東夷諸國表明,雖然我認了周人做大哥,但我跟你們還都是東夷人,連殺人祭祀這事也是咱共同的傳統習俗,以後你們就跟著我宋國幹。

這一系列騷操作已人神共憤,連與他互相讓位的哥哥目夷也看不下去了。

“你這是想幹嘛?畜生都不能互相用來祭祀,何況是人呢?你這開一次會連續虐待兩個諸侯國,這是要稱霸嗎?別到最後不得善終。”(今一會而虐二國之君,又用諸淫昏之鬼,將以求霸,不亦難乎?得死為幸!)

而宋襄公完全沉醉在在自己的霸主美夢裡,哪兒還聽得進你這個庶兄的話,再說宋國誰說了算。

強扭的瓜不甜,都說小而精,但這次史上參與國家數量最少、綜合實力最弱的會盟卻未能達到如他的規模那樣的凝聚力。

會盟剛散,這年秋,宋國就進攻了曹國(宋人圍曹,討不服也)。是宋國不守盟約嗎?當然不是。那是曹國的責任嗎?也不盡然。

一種可能是宋襄公在盟會上殺鄫子祭祀,引發了與會諸侯的不滿,曹國當場表示抗議,很可能憤而退盟;第二種可能是盟會上依舊十分客氣,東道主曹國好吃好喝供著,等酒宴散場,各回各家之後,曹國就不鳥你宋國了。按照會盟的規矩,小國應當向盟主繳納貢賦(保護費),興許曹國一散會就宣佈不會繳納任何貢賦。這宋襄公惱羞成怒,收割完莊稼就帶著打手們殺來了。

這剛歃完血,埋掉的盟書還沒爛掉,這邊就開打,也太沒江湖道義了。

眼瞅著宋襄公一錯再錯,哥哥又出言相勸了:別人不服咱是因為咱自己沒德行。當年周文王討伐崇國,打了一個月都沒打勝,文王就退兵回家反省修德去了。等到反省夠了再打,崇國人直接投降了。咱現在自己德行不足,指望別國順服我們,別人不服就興兵討伐,怎麼可能成功。咱還是退兵回家面壁思過吧,等自己有了德行了再討伐才會名正言順。(文王聞崇德亂而伐之,軍三旬而不降,退修教而復伐之,因壘而降。《詩》曰:“刑于寡妻,至於兄弟,以御於家邦。”今君德無乃猶有所闕,而以伐人,若之何?盍姑內省德乎?無闕而後動。)

宋襄公的霸主夢(六):宋襄公精心準備的首次會盟酒席冷了場

為政者當學周文王,國際上有反對聲音時怒懟是沒有意義的,當退而修德

顯然這一次宋襄公還是聽不進勸的,宋軍包圍曹國國都,本想憑著自己人多槍多,一鼓作氣吃掉曹國。沒曾想打了幾天愣是沒佔到半點便宜,只好怏怏而撤。

話說這曹軍確實能打,別看曹國人少國家小,打仗真不是蓋的。後來的五霸之一晉文公因曹國無禮而伐曹,也是吃了大虧,若不是用計智取,可能晉文公稱霸的第一戰就栽了跟頭。要知道那可是晉獻公時代南征北戰帶出來的晉軍,是常年跟戎狄作戰的晉軍,強攻硬是沒啃下曹國這塊骨頭。而宋軍這邊的戰力也是出了名的弱,每次出去砍人純粹是靠人多撐場面,嚇人可以,打架沒戲,否則如此富庶的宋國也不至於在多年的對外戰爭中毫無收穫了。

宋襄公的霸主夢(六):宋襄公精心準備的首次會盟酒席冷了場

這一年會盟的失敗讓宋國損失慘重,雖說你有錢也架不住公款吃喝外加打仗死人這麼折騰的。悶悶不樂的宋襄公總算是無奈消停了一陣,掛起免會牌,暫不參與國際事務,等待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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