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陳凱歌導演曾拍過一部傳記電影《梅蘭芳》。在這部電影裡，幾乎“完美”的藝術大師梅蘭芳和當時的“京劇冬皇”孟小冬有著一段柏拉圖式的戀愛。
在劇情中，為了成就梅蘭芳的藝術造詣，他們二人在發乎情止乎禮的分寸下最終分開了。可在已然發生的歷史之中，孟小冬和梅蘭芳之間的故事，卻遠不止這麼簡單。
誠然，在電影裡，陳凱歌為了他的大主題和梅蘭芳的光輝的大師形象，不得不把有關孟小冬的事實改了個面目全非。
可在現實中，卻有這樣一句話流傳了下來：“有了孟小冬，完美大師梅蘭芳就不完美了。”
而像是與這句話做對比的，還有著另一句話廣為人知：“有了孟小冬，大流氓杜月笙就成為了真君子。”
孟小冬和這二人之間的交集與故事，幾乎涵蓋了她的一生。而這一切的開端，還得從孟小冬的童年開始說起。
1908年，孟小冬出生在上海的一個京劇世家。雖然身為女子，但因為家庭環境，她也早早地走上了梨園之路。
從孟小冬四歲起，她每天在天亮之前便跟著父親苦練京劇中的基本功。吊嗓、姿態、拿大頂……或許是刻在骨子裡的堅韌與自強，一些男孩子都堅持不下來的苦功夫，她都一絲不苟地超量完成。
可在那個年代，女子出身唱戲，似乎便是原罪。在京劇舞臺上，女子唱戲是要遭人鄙視的，甚至他們專門造了個詞，稱由女子演的京劇是“髦兒戲”（婦人拖長髻而作男子冠服）。
雖然在數十年前，就有一些女子大家橫空出世，但在曇花一現後，終歸是銷聲匿跡。
看著刻苦練習的女兒，孟小冬的父親既心酸，又無奈。
轉機，發生在1913年。當時，袁世凱復闢，開放了男女合演之禁。即，女子也可以和男子同臺唱戲。
雖然很快就在頑固反對派的攻擊下不得不撤回了法令，但這短暫的時間，卻給了女子證明自己的機會。一時間，諸多“坤伶”（女演員）嶄露頭角。
在重新封禁後，這些出了名的女子組建戲班，再次登臺的時候。倒是少了些叫罵“髦兒戲”的人。
1915年，八歲的孟小冬正式拜師入行，同年，第一代“坤伶鬚生泰斗”李桂芬名聲大噪。而嗓音裡“竟無一絲雌音”的孟小冬，也自然而然地走上了鬚生的道路。
鬚生，又稱老生。常常扮演的角色為長著長鬍子的男人。由女子出演往往難度極大，而孟小冬的聲音，則仿若老天賞飯一般恰好契合。
而在常年艱苦的訓練下，孟小冬的舞臺演出和唱功都十分出色。她的唱功十分考究，即使是當時最嚴格的劇評家，也很難挑出錯漏。加上她渾然天成的嗓音，一經登臺演出，便贏得滿堂喝彩。
出師後，十二歲的孟小冬很快就在上海灘闖出了名堂，在一年後，她簽約了上海青幫黃金榮開辦的共舞臺。也正是在這一年，她第一次遇到了當時在黃金榮手下做事的杜月笙。
那時，杜月笙剛剛在上海組建了“小八股”（社會團體），從“大八股”手中奪取了上海的煙土走私生意。
聲名初起，還沒磨練出後來深沉城府的杜月笙第一次遇到了像一泓清泉一樣的孟小冬。很快，他就成為了她的戲迷，也進而對這個女孩產生了愛慕之情。
在如今的年代，演員，歌星成了不少年輕人憧憬的職業，社會地位和收入也都是顯著提高。但在民國，受傳統思想的影響，“戲子”仍然是“下九流”的職業。
按照道理，有權有勢的杜月笙對一個稍有名氣的“小角”是可以予取予求的。但面對孟小冬那澄澈的目光和稚嫩的容顏，他第一次明白了什麼是自慚形穢。
所以，直到孟小冬離開上海，他都沒有把這份情愫告訴任何人，只是默默地聽完了孟小冬的每一場戲。
在離開上海後，孟小冬隨父親在前往各地搭戲臺，“拜碼頭”。為了打響自己的名號辛勤演出。在有了一定名聲基礎後，為了證明自己，她的父親決定帶她前往天津。
在當時的那個年代，資訊流通遠沒有如今這般通暢快捷。戲迷們往往都是透過報刊來了解權威戲評人的評價。而當時的權威戲評人和戲曲評論相關的報刊則大都聚集在天津。
所以，去天津演戲又號稱當時“梨園人”的“生死關”。
1924年，在前往天津的途中，便發生了一件對孟小冬影響頗大的事情。
劇團為了獲得各項開支所需費用，也為了打響名聲，向來是沿路演出的。而在濟南演出的數月之間，她差點被濟南的軍閥頭子張宗昌強行納為小妾。
因為這件事情，孟小冬心中埋下了一根刺。從此，對於那些有權有勢的軍閥頭子她都是能避則避。
1925年，孟小冬來到了天津。開始了她的“生死關”。此時，孟小冬十七歲。
在數年的磨鍊間，孟小冬可以說早已褪去青澀，超群絕倫的演繹讓她擁有了不少鐵桿擁躉，著名劇評人沙大風便是其中之一，而“冬皇”的名號正出自他的筆下。
在那時，著名的劇評人、袁世凱的女婿薛觀瀾曾用孟小冬的姿色，跟清末十位以美貌著稱的坤伶比較過，他的結論是：“無一人能及孟小冬”。
在天津成名後，孟小冬並沒有躺在已有的功勞簿上撈錢，而是為了能夠在戲曲造詣上更進一步而前往北京。
同年年末，在北京的一次演出中，十七歲的孟小冬第一次見到了梅蘭芳。按照梨園規矩，一般越是“名角”，唱得越好，出場越靠後。這叫“壓軸”。
在這次演出裡，孟小冬被排在倒數第三。對於她這個年紀，已經是一個非常喜人的成績了，可驕傲如孟小冬，又怎願被人“壓一頭”呢？
於是，在演完自己的劇目後，內心對梅蘭芳多少有些不忿的孟小冬決心再等一等，看看這個被人交口稱讚的梅蘭芳到底有何本領。
而這一看，面對梅蘭芳的精湛表演，她徹底服了。而對於心高氣傲的孟小冬而言，在這份敬意之下，情意便自然生出。
梅蘭芳其人自不必過多介紹，作為將一門技藝推衍至巔峰的人物，他幾乎成了那一個時代的代表。“京劇大師”、“伶界大王”“四大名旦之首”……從他的眾多名號中，對梅蘭芳的技藝水準與影響力亦可見一斑。
巧的是，梅蘭芳演的旦角，恰是男扮女裝。更巧的是，這一見之下，面對女扮男裝飾演鬚生的孟小冬，梅蘭芳也動了心。
很快，在梅蘭芳的邀請下，孟小冬和梅蘭芳開始了對戲。二人的第一場對戲是《四郎探母》。在這次對戲中，孟小冬扮演楊四郎，梅蘭芳扮演鐵鏡公主，陰陽顛倒，乾坤相易。
面對自己的意中人，加上戲裡二人夫妻的身份，孟小冬在那些情意綿綿的句子裡不自覺地過度緊張。
然而一場戲演完，梅蘭芳不僅沒有指責孟小冬，反而在後臺細細地和她說戲。
梅蘭芳說：“楊四郎和鐵鏡公主之間本是夫妻，二人的唱詞只是日常對話，應該把這種平淡感表現出來。所以唱詞的聲調不宜過高，會讓觀眾齣戲。”
孟小冬應下之餘，面對丰神俊朗又溫文爾雅的梅蘭芳也不禁更加動心了。
而不得不說的是，命運巧合莫過於此。就在此時，杜月笙因為幫派事務也前往了北京。
彼時，孟小冬正名聲大噪。杜月笙一見之下，頓時大吃一驚——那個讓他為之自慚形穢的小女孩已然成長為了一個風華絕代的美人了。而她唱戲的功底與技藝更是讓他為之驚歎。
這時，已經三十多歲的杜月笙像一個剛談戀愛的毛頭小夥一樣，昏了頭。
於是，杜月笙好生打扮了一番，帶著名帖正式的到孟宅登門拜訪。
杜月笙的到來，讓孟家一大家子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因為，這樣一個社會上有頭有臉的地方土皇帝，怎麼會帶著名帖來拜訪一個“戲子”家族？孟小冬的父親在吃驚之下，親自小心翼翼的招待著杜月笙，孟小冬也在一旁陪坐。
可在這次拜訪中，無論杜月笙如何努力，孟父如何暗示，孟小冬都巋然不動，對杜月笙幾乎是明示的話語視而不見。
其一，先前在濟南的遭遇讓她對這些大人物十分牴觸。
其二，她的心裡此時滿滿地都裝著梅蘭芳，又怎麼可能願意跟著“流氓頭子”杜月笙呢？
不久後，梅蘭芳更是與孟小冬合演了一出《游龍戲鳳》，戲如其名，講述的是正德皇帝和李鳳姐之間相識時的打情罵俏。
戲裡戲外，兩人彷彿在此刻融為了一體。顛鸞倒鳳，才子佳人，在演出之下，二人的目光相融，不覺間，痴了。
而臺下觀眾的反應則更為熱烈，面對如此般配的一對璧人，又有誰會不生撮合之心呢？
可下臺後，孟小冬對梅蘭芳稍作了解，一顆芳心便漸漸冰冷了下來。原來，彼時的梅蘭芳已經有了兩個妻子。而心高氣傲的孟小冬，又如何願意去委身做妾呢？
可舊時代的悲哀則正在於此。誠然，孟小冬是心高氣傲的少年成名的名伶，但說到底，再有名的伶人，不也一樣是“下九流”嗎？
所以，心高氣傲的同時，自輕的思想也幾乎伴隨了孟小冬的一生。在這樣複雜心思的思想下，孟小冬反覆糾結不定。
一方面，她的驕傲不願意讓她委身做妾，但另一方面，她的心理又明白，錯過了這次，以後只怕會更沒有她的名分。
而此時的梅蘭芳，卻找到了一個最好的託詞：“名定兼祧。”
雖然看上去很複雜，但意思其實很簡單。即在一個男子同時繼承兩家宗祧的情況下，可以娶兩房妻子，皆為正妻。
可梅蘭芳已經有兩房妻子了呀？但梅蘭芳又對她解釋說，等到他的第一房妻子王明華去世後，就把她的正房名分歸給孟小冬。
而梅蘭芳的夫人王明華則巴不得年輕貌美的孟小冬能來對付梅蘭芳那潑辣而手段高超的二夫人福芝芳，於是滿口答應。
而當時著名的劇評家，也是梅蘭芳的好友齊如山也是出面作保。
眼見，所有的驕傲已然有了臺階可下，而自己的愛意也早已滿溢而出。於是，孟小冬便答應了梅蘭芳的求婚。
1927年1月24日，由馮耿光證婚，梅蘭芳和孟小冬正式結為夫妻，而二人結合時，梅蘭芳卻並未舉辦婚禮，宴請賓客。
對此，梅蘭芳解釋說：“我們都是公眾人物，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傳出去說不定會遭人非議。”
孟小冬並未反對。於是，她被“金屋藏嬌”的日子便這樣開始了。
世上總見新人笑，從來不見舊人哭。婚後不久，梅蘭芳對孟小冬的關照便越發減少。從一開始的整日膩在一起，變成後來的一天相見不足三個小時。
與此同時，梅蘭芳還禁止孟小冬外出演戲，他要她只做他一個人的“金絲雀”。
後來，孟小冬的粉絲髮現了不對勁。一個她的學生粉絲在激怒之下，試圖暗殺梅蘭芳。雖然並未成功，卻害死了梅蘭芳的一位好友。
雖然梅蘭芳並未因此怪罪孟小冬，但梅蘭芳的母親卻因此事一口咬定孟小冬是一個災星。要禁止她過門。
本是正妻，如今卻連妾室都不算。羞憤之下，二人的裂痕在悄無聲息的蔓延。
而兩人關係的最終破裂，是在1930年。當時，梅蘭芳的“祧母”去世。
作為梅家兒媳，孟小冬自然要參加葬禮。得知訊息的孟小冬立刻換了一身喪服奔赴梅宅。
而梅家的主事人，梅蘭芳的二夫人也早就做好了對付孟小冬的萬全準備。
孟小冬剛剛到梅宅門口，梅家的管家便將她攔了下來。張口便是：“請孟大小姐留步。”
孟小冬當即不顧臉面的跟管家爭執起來。
好一會兒，梅蘭芳才從屋裡趕來，而他不僅沒有維護孟小冬，反而斥責她添亂，讓她先回去。
孟小冬如何不知道，自己不明不白的嫁給梅蘭芳這些年，這次葬禮已然是自己最後一次能夠為自己爭取名分的機會？
於是，她把當初名定兼祧的事情公然說了出來，並向作保的齊如山提出質問。
可當時的二夫人福芝芳身懷六甲，她冷冷地用一屍兩命來威脅梅蘭芳。無措之下，梅蘭芳將孟小冬趕走了。
此後，雖然兩人斷斷續續的延續了一年的婚姻，但最終還是走向了離婚。
離婚前夜，梅蘭芳在傾盆大雨裡，在孟宅門外站了整整一夜。若早有如此決斷，又何至於此呢？這麼多年的時光，早已讓孟小冬看清了這一切。
她終究毅然決然的離開了梅蘭芳，只留下一句話：“我今後要麼不唱戲，再唱戲不會比你差；今後要麼不嫁人，再嫁人也絕不會比你差。”
而在二人婚後不久，為了保全梅蘭芳的名聲，梅蘭芳的粉絲到處散播謠言，說孟小冬不檢點，婚內出軌。
甚至牽扯了那個之前暗殺梅蘭芳的粉絲，說他與孟小冬之間有著姦情。
氣急之下，身無分文的孟小冬只得公開發聲，在報紙上刊登了《孟小冬緊要啟事》：
“……名定兼祧，盡人皆知。乃蘭芳含糊其事，於祧母去世之日，不能實踐前言，致名分頓失保障。雖經友人勸導，本人辯論，蘭芳概置不理，足見毫無情義可言。
冬自嘆身世苦惱，復遭打擊，遂毅然與蘭芳脫離家庭關係。是我負人？抑人負我？世間自有公論，不待冬之贅言。
……自聲明後，如有故意毀壞本人名譽、妄造是非，淆惑視聽者，冬惟有訴之法律之一途。勿謂冬為孤弱女子，遂自甘放棄人權也。特此宣告。”
在看到這份報紙時，已成為一方大佬，輕易不在人前顯露喜怒的杜月笙氣得直將茶杯摜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此時，杜月笙的四姨太，曾經的孟小冬義結金蘭的姐妹姚玉蘭上前說道：“孟小冬肯定生氣，以她的脾氣，二人肯定過不下去了。可你實在應該高興，不如接她來上海住上一陣？”
她心裡明白，自己之所以會被杜月笙看上乃至受寵，還不是因為他心頭那抹得不到的白月光，而孟小冬和自己情同姐妹，即使杜月笙娶了她，自己的日子也不會變難。
而杜月笙的回話，卻讓這位“看得清自己身份”的姨太太，都不禁感到吃醋。
只見一向殺伐果斷的杜月笙像個剛談戀愛的小男生一樣，細細碎碎的囑咐：“你說得對，確實該讓她換個環境散散心。你去把錦江酒店18樓包下來，佈置好一點，別讓孟老闆覺得我們唐突了她。”
此時，孟小冬正有心尋死。因為，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稀裡糊塗的嫁出去，又被不明不白的退回來。
而她的職業又偏偏不是所謂的“正經”職業，面對千夫所指，她實在沒有面對的勇氣與自信。
而杜月笙請她來的訊息，卻讓她彷彿找到了主心骨。在聯絡之下，杜月笙決定主動為她討回公道。原本，杜月笙想要直接和梅蘭芳對簿公堂。
可憔悴的孟小冬卻並不想再見到那個人，何況，當時作保的人士在此時是否會為了梅蘭芳的名聲而咬死不認也未可知，萬一打官司失敗了，那孟小冬只怕唯有一死以求清白了。
於是，杜月笙決定靠自己的影響力強行為孟小冬找回公道。梅蘭芳自知理虧，又擔心杜月笙一股子橫勁上來了真和自己拼個你死我活，於是便答應賠給孟小冬四萬大洋。
在杜月笙的逼迫下，他又扭扭捏捏的公開做了解釋：“與小冬之間是有過愛情的，但因為種種原因，以致最後分手”。
一番操作之下，孟小冬對其的觀感大為好轉。再加上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在父親癱瘓後都維繫於孟小冬一人身上，她此時也想要找個依靠。
如果杜月笙用搶，孟小冬也未必不會答應，但可能便談不上感情了。
但杜月笙後來被許多人評價為“真君子”的原因也正在於此。雖然他是流氓出身，但對待孟小冬，他比君子還要君子。
雖然他愛極了孟小冬，想孟小冬想了十幾年，但他如今面對唾手可得的孟小冬，卻反而不趁人之危，而是大大方方的開始了對孟小冬的追求。
他派人蒐集孟小冬喜歡的字畫古玩，一件又一件的送往孟家，用自己的影響力為孟小冬開道，又伴隨著無微不至的關心與體貼。
人非木石，孰能無心？
即使此時的孟小冬被一些報紙公然稱呼“陛下”、“吾皇”，她也終究只是一個亂世中無依無靠的弱女子。
在杜月笙無微不至的體貼下，她終於放下了自己的孤傲與成見。幾年後，他們水到渠成的走到了一起。
杜月害怕自己在外界的惡名擋了孟小冬繼續表演學藝的道路，所以在孟小冬提起婚姻之事前，他一直都沒敢和孟小冬談婚論嫁，而孟小冬也想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對藝術和舞臺的追求上。
與梅蘭芳不同的是，杜月笙從未禁錮過孟小冬的自由。她若想拜師，任她，她若想登臺，隨她。他只會在背後默默的為孟小冬做好一切準備。
在孟小冬停止演出時，他在繁雜的事物中特意命人送來一隻練聲大水缸，孟小冬喉嚨不舒服時，他就專門派船送名醫前去治療。
疾愈，便付了醫生十萬診金。杜月笙擔心在北京孟小冬的安危，他特意僱傭飛機前去接孟小冬離開。
在那些年裡，面對亂世，杜月笙始終是她永遠的依靠與安心。而在這些年的沉澱後，孟小冬也終於沉澱完善，成為了名副其實的：“京劇冬皇”。
在杜月笙60歲那年的賑災演出時，孟小冬的技藝得到了全國票友的認可。和梅蘭芳各自演出了不同時間的最後一場，作為壓軸而並列。
正應了那句：“我今後要麼不唱戲，再唱戲不會比你差。”
而在不久後，杜月笙打算移居法國前夕，孟小冬冷不丁的問了他一句：“我跟著去，算使喚丫頭呢？還是算女朋友？”
聽到這句話的杜月笙不禁狂喜，他不顧病重，不顧外界看法，不顧移居的種種事務，當即決定和孟小冬公開舉辦婚禮。
很快，在親友的祝福下，在公開的婚禮上，二人完婚。並且，他把自己最小的兒子杜維善過繼給孟小冬，讓她老有所依。
在杜月笙臨死前，他叫來友人做公證，把自己僅剩的財產做了分配。在全部的20萬美金中，先給孟小冬分了2萬。
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剛從昏迷中醒來的他，第一件是顫巍巍的從床頭找出一個紙包，對友人說：“這裡有7000美金，你替我分一分，小冬最苦，給她3000……”
而陪侍一旁的孟小冬，在已經哭到快哭不出來的情況下，又忍不住的再一次泣不成聲。
雖然孟小冬從杜月笙那裡拿到的遺產並不足以讓她安度晚年，但在杜月笙支援下，這些年來磨練出的技藝與名聲，才是杜月笙送給她的真正的足以安身立命的禮物。
許多寫孟小冬的文章在最後往往都喜歡寫孟小冬晚景淒涼，且始終心中只有梅蘭芳，對他念念不忘。甚至還說：
“孟小冬晚年獨居臺灣，臥室的床頭只擺放了兩張照片，一張是恩師餘叔巖，另一張就是畢生所愛梅蘭芳。”
可他們一不知的是，孟小冬前往臺灣便正是為了杜月笙。二不知的是，孟小冬七歲那年拜的師傅是自己的姨夫仇月祥。餘叔巖於她只是一個半道師傅。
三不知的是，孟小冬在杜月笙死後終身未嫁，只養了幾條狗陪伴餘生。而其中兩條狗的名字正喚作“香檳”、“白蘭地”，正是杜月笙死前所喜歡喝的酒。
而最重要的，據孟小冬的友人回憶，她在杜月笙死後幾乎每天都會到杜月笙的靈牌前和他說一小會話，上一炷香。
真正去多看看孟小冬的事蹟，你會發現這個孤傲的女子其實一直做事都是直來直去，當斷則斷。分開了還藕斷絲連，並不是她的風格。
1977年5月27日凌晨，孟小冬於臺北逝世，終其一生，再無感情糾葛。
誠然，梅蘭芳確實是一個有著高尚氣節和極高的藝術造詣的京劇大師，但他和孟小冬之間的故事，卻像是白瓷器上的一點瑕疵，無法抹去的刻在了他的人生之中。
杜月笙確實是一個流氓頭子，但他和孟小冬的故事，卻像是淤泥之中的一朵清蓮，凝聚了他一生的柔軟。
而對於在那個顛沛流離的亂世裡討生活的孟小冬而言，名滿四海、舉世稱譽的梅蘭芳並沒有讓她幸福，反倒是以狡詐聞名，以流氓自居的杜月笙卻成了她一生的安穩與依靠。不得不說，世事之奇詭，莫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