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最初的統一計劃中是幽雲十六州的。
幽雲十六州
然而北伐契丹的失利以及因循保守的政策,使得收復幽燕成為整個北宋時期遙不可及的夢。
很多北宋的大臣都主張收復幽雲十六州,但是又多反對用武力解決整個問題。
這似乎成為一個悖論。
宋太宗
宋太宗第一次北伐失利後,因
“因契丹遁去,遂欲進取幽州”
,宰相李昉、扈蒙等人勸道:
“請申戒羽衛,旋旆京師,善養驍雄,精加訓練。嚴敕邊郡,廣積軍儲。講羽武經,繕修攻具。俟府藏之充溢,洎閭里之富完,期歲之間,用師未晚。”
李昉、扈蒙
等人身為宰執,主張積蓄實力,
“用師未晚”,倒也中肯。
宋太宗採納他們的建議,
“下詔南歸”。回到開封后,朝臣們再度討論這個問題,
“議者皆言宜速取幽、薊”
,多數人主張要儘快出兵收復幽薊。
反對者以
左拾遺、直史館張齊賢
為代表,他的上疏極具代表性,說道:
“自古疆場之難,非盡由戎狄,亦多邊吏擾而致之。若緣邊諸寨撫御得人,但使峻壘深溝,畜力養銳,以逸自處,寧我致人,李牧所以稱良將於趙,用此術也。所謂擇卒未如擇將,任力不及任人。如是則邊鄙寧,邊鄙寧則輦運減,輦運減則河北之民獲休息矣。”
張齊賢提出
“自古疆場之難,非盡由夷狄”
,這在當時受到到很多人的支援,認為中國應該管好邊疆官吏,莫要尋釁滋事。
即便是後來也有很多人贊同這個說法,批評北宋後來的一些主動開釁之舉,
“一王恢而啟三十年窮兵之禍,一王韶而貽數千裡流血之毒。”
張齊賢
張齊賢的上疏還有一個觀點也在當時大受支援。
“
臣又聞家六合者以天下為心,豈止爭尺寸之土,角戎狄之勢而已
?
是故聖人先本而後末,安內以養外。人民,本也;夷狄,末也。中夏,內也;夷狄,外也。是知五帝三王未有不先根本者也。堯舜之道無他,廣推恩於天下之民爾。推恩者何
?
在乎安而利之。民既安利,則戎狄斂衽而至矣。
”
“人民,本也;夷狄,末也。中夏,內也;夷狄,外也”,
張齊賢以儒家思想加華夷之論,把此事上升到這個地步,很難讓人反駁。而那些深受儒家文化薰染和堅信華夷優劣的官員對此言是無比贊同。
如到了宋真宗時期,西北党項人攻克靈武,宋真宗召集大臣商議是否放棄靈武(靈州),大臣楊億主張棄之,說道:
“今靈武之存,為害甚於蝮蛇。供饋之費,為蠹逾於蟻壤。無鴻毛之益,有泰山之損,豈可忽遠大之略,信悠悠之談?”
好在朝中還有有識之士,尤其是宰執大臣看到了靈武的重要性,這才暫時沒有放棄靈武。
“上訪於左右輔臣,鹹以為靈武乃必爭之地,苟失之,則緣邊諸州亦不可保。”
又如宋神宗時期,北宋名臣韓琦第四子韓粹彥
“帥定武”,有人勸他奪取幽燕,韓粹彥訓斥道:
“國家奄有四海
,
寧少此一彈之土耶
?
”
在韓粹彥看來,幽雲十六州是
“一彈之土”,這和張齊賢說的“尺寸之土”如出一轍。
文臣這般想也就罷了,武將也這般想,那就意味著北宋朝臣之心沒有了幽雲十六州的位置。
在張齊賢看來如何才能收復幽雲十六州呢?那就是
“以德懷遠”,到時幽燕之地自然就能得到了。
“使天下耳目皆知陛下之仁,戴陛下之惠,此以德懷遠,以惠利民,則幽、燕竊地之醜,沙漠偷生之眾,禽之與屈,總在術內爾。”
張齊賢的觀點被很多宋人認為推崇,
“齊賢之論,其知本矣。”
宋太宗第二次進行北伐時,趙普上書勸諫道:
“蠢茲獯鬻,誠非我敵。蓋遷徙鳥舉,安得而制?自古帝王置之度外,任其隨逐水草,皆以鄣塞防之。伏料聖明何足介意?此必邪諂附會,矇蔽睿聰,致興不急之兵,頗涉無名之議。伏自大發驍雄,往殲兇醜,百萬家之生聚飛輓是供,數十州之土田耕桑半失,茲所謂以明珠而彈雀,為鼷鼠而發機,所失者多,所得者少。”
趙普還是以華夷之論認為要
“置之度外”,在他看來北伐契丹是用明珠彈鳥雀,得不償失。
然而,也有一些人主張收復幽雲十六州,他們更多的是從實際角度考慮問題的。
“然齊賢徒知契丹未可伐,而不知燕、薊在所當取……蓋燕趙之所當取者有二,一則中國之民陷於左衽,二則中國之險移於夷狄。燕、薊不收,則河北之地不固;河北不固,則河南不可高枕而臥也。”
這無疑是真知灼見。
然而這個觀點在現實面前始終不能不佔據上風,且因北伐的失敗漸漸讓位於那套華夷觀的論點。即便是持這樣觀點的官員也不得不低頭,
“
特太宗之時未有其機耳。
”
張齊賢的觀點並不能用簡單的書生之論來形容,因為他本人後來也曾率軍抵抗契丹進攻且取得過大勝,是有實際經驗的。
“契丹入寇代州,知州張齊賢選廂軍二千出正之右,誓眾感慨,一以當百”,“齊賢伏卒掩擊,大敗之。”
然而也正是因為他有經驗,他的觀點也更被很多人視為圭臬。
相比較之下,一些大臣死守華夷之觀,瞧不起蠻夷,瞧不上那所謂的彈丸之地,一遇到蠻夷來犯,卻拿不出實際行動,才顯得異常迂腐可笑。
“一有不然,則委人主以危事曰:‘天子所在,兵無不勝。’此書生之虛論,可言而不可行也。”
總得來說,宋代與士大夫治天下,士大夫的觀點無疑深深影響左右了皇帝的想法。
宋遼澶淵之盟後,頭等大患消停了下來,宋真宗君臣已然沉浸於盛世之中了。對於形勢愈發惡劣的西北党項,很多人選擇漠視,對於有大臣要求教訓李明德的奏疏,宋真宗與宰相都不以為然:
上謂宰相曰:
“方今四海無虞,而言事者謂和戎之利不若克定之武也。”
王旦曰:
“止戈為武,佳兵不祥之器。祖宗平一宇內,每謂興師動眾,皆非獲已。今柔服異域,守在四夷,帝王之盛行也。”
王旦
他們還是以
“柔服異域,守在四夷”的傳統觀念,幻想著“和
戎
”,沉迷於“四海無虞”的虛幻假象。
文章的最後,還是以宋太宗的話收尾吧。
“朕每讀《老子》至‘佳兵不祥之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未嘗不三複以為規戒。王者雖以武功克定,終須用文德致治。朕每退朝,不廢觀書,意欲酌前世成敗而行之,以盡損益也。”
曾說過
“幽燕之地,皆朕之赤子”
的宋太宗很顯然已經忘記了這句話,他
“不廢觀書”,想“
酌前世成敗
”,終究是沒有學到如何才能收復幽雲十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