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76年，未來的東晉開國皇帝司馬睿降生了。
這一年是咸寧二年，西晉立國12年了。司馬氏本就是個大家族，成為皇族後更是到處開枝散葉，司馬睿在這些新產生的皇族子弟裡面一點兒也不顯眼。他是司馬懿的庶三子司馬伷的孫子，司馬氏中像他這個輩分的成員少說也有三十多個。他的出生根本就算不上什麼新聞，誰也沒料到司馬氏未來的命運會交到他手上。
司馬睿的身世清白，當時也沒人質疑過他的血統。可三百年後，突然流行了一種說法，司馬睿並不是司馬氏的種，而是琅琊王府上一個姓牛的小吏同夏侯氏王妃私生的。這個傳言流傳度很廣，當時南北兩朝都不同程度地接受了這種說法。甚至到了唐朝人編《晉書》時，給司馬睿做的傳裡面也強調他的身世存疑，有可能是牛氏之子。
這種傳言很像是跟司馬氏有仇的人杜撰的，像王妃偷情這種隱晦的桃色新聞，當時沒人知道，卻在三百年後被重新挖掘了出來，怎麼想都不靠譜。事實上最早傳播這種說法的沈約和魏收的確都對司馬氏有意見。古代又沒有親子鑑定，即使夏侯氏真的偷情了，又怎麼能斷定司馬睿就一定是情人的兒子呢？所以，司馬睿是牛氏之子的說法九成九是瞎編的。
這種謠言之所以會甚囂塵上，甚至被寫進了好幾本正史中，關鍵是跟一句流行於魏晉時期的讖語有關。
讖語可以理解為預言，也可以專指事後應驗的那種，俗話說的一語成讖指的就是它。跟司馬睿生世息息相關的讖語是“牛繼馬後”。
魏文帝時期，西北某個地區發生了山崩，山上滾落下來不少石頭，有些很像牛馬一類的動物。有人根據他們出現的順序，總結了一句話：牛繼馬後。意思是牛形的石頭緊跟著馬形的石頭出現。後來這句話收錄到了《玄石圖》中，《玄石圖》是魏晉時期名聲最大的讖書，幾乎沒人不信，由不得司馬懿不重視。司馬懿認為“牛繼馬後”是指，將來牛姓人會取代司馬家族的地位。所以，司馬懿對牛姓人很是提防，後來更是殺了一個叫牛金的將領，以破除讖語。
既然是上天降下的讖語，自然沒有那麼容易破除。在後世人看來，“牛繼馬後”一定是應驗了。至於應驗在誰身上了呢？那自然是繼承西晉的司馬睿最合適。
司馬睿生前怎麼也不會料到“牛繼馬後”會和他扯上關係，不過還有另外一句讖語，司馬睿是一直都想往上靠。
在八王之亂步入高潮的太安年間，民間突然冒出一句讖語：“五馬浮渡江，一馬化為龍”。起初沒人能解其中真意，已繼位為琅琊王的司馬睿當然也不明白。直到五年後，司馬睿東渡江左來到建康發展時，才意識到這句讖語說的是他。
當時中原喪亂，各處都是戰火，只有南方相對安定。不少北人紛紛南下，跑到長江流域避難，這裡面就包括不少皇室成員，司馬睿便是其中官職最高的。“五馬”代表南下的司馬氏諸王，那“龍”說的便是後來稱帝的司馬睿。
司馬睿集團為了宣揚自己的正統，並增添點君權天授的神秘感，在稱帝前便不遺餘力地大肆宣揚這個十幾年前的老讖語，所以我們才能知道兩千年前短暫流傳在民間的小童謠。
司馬睿留給後人的讖語或者說童謠，還不止這些。他登基後，坊間很快有了“王與馬，共天下”的說法。說的是王家和司馬家共治天下，換句話說，他司馬睿是王家的傀儡。司馬睿當然不想給世人留下這個印象，可惜他沒有任何辦法阻攔，因為某種意義上他確實是沒有實權的傀儡。“王與馬，共天下”成為他在後人心目中的最佳標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