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
程小東
,香港武俠電影的領軍人物,邵氏編導
程剛
之子——他是京劇班科出身,畢業於東方戲劇學校,師從
唐迪
,曾修習北派武功7年之久。
他於60年代末期入行,在其父親程剛導演的
《十四女英豪》
中擔任副武術指導。後來輾轉於無線、佳視、麗的這些公司,曾是
《俠盜風流》、《天蠶變》、《射鵰英雄傳》
等經典電視劇的武術指導。
1980年程小東遇到徐克,開始了長達10多年的合作,在此期間執導了《倩女幽魂》系列、《笑傲江湖2:東方不敗》、《古今大戰秦俑情》等經典電影,卻常被認為是徐克作品。
其實早在1983年,程小東就已經獨挑大樑,拍出導演處女作
《生死決》
。
這部電影當年賣出了516萬港元票房,獲得了影評界一致的良好口碑,被評為年度十佳電影之一,也是香港新浪潮時期的武俠電影代表作。
一、
電影的故事發生於明朝嘉靖年間,日本進入南北朝分裂戰亂時期,在戰爭中敗下陣來的南朝武士常在中國沿海地區劫掠,被稱為倭寇。
中日矛盾因此變得十分尖銳,兩國武林也常起爭端。
為比較中日劍術之高低,兩國武林界相約較技,約定每十年舉辦一屆中日劍術對決,由雙方各自挑選本國劍術最強的高手進行決鬥。
歷年日本最強的高手都出自柳生一族中的新陰派,其大師兄
宮本一郎
被選出代表日本武林赴中原求戰。
中原武林最強代表則是出自少林的江湖俠客
步青雲
,以其高深劍法獨步武林,世人稱之為劍聖。
決鬥的地點則選擇了夏侯世家的聖劍莊,臨近約期,兩人都提前到達,不料此戰卻並不順利,武林中多股勢力都想破壞這場中日之戰。
聖劍莊莊主
夏侯淵
是個表裡不一的偽君子。
他一直對步青雲代表中原武林出戰這場中日之戰心存不滿,原因是夏侯氏本為中原武林最強的劍術世家,其曾祖先夏侯威是中日劍決的第一任代表。
當年夏侯威打敗日本劍客松平一斗手之後,聖劍莊便成了令武林人士敬仰的劍術世家,鑄劍巖也成了歷代高手對決的地點。
但到了夏侯淵這一代,早已經不如以前風光,夏侯淵沒生兒子,只有一個女兒
夏侯勝男
,夏侯家族眼看著就要沒落。
夏侯淵決定要放手一搏,他想在聖劍莊用卑鄙的手段將步青雲和宮本一郎兩人拿下,以求在武林中建立自己的威名。
但單憑他的一己之力顯然是做不到,於是他暗中勾結日本金閣寺和尚
金田八
,交換條件是借中原武林中人齊聚聖劍莊之機擄劫中原高手。
金田八日本幕府德川大將軍的手下,帶領著一群悍勇的江戶伊賀派忍者。
他為了削弱中原武林的實力,想要把那些來到聖劍莊的武林人士抓住,再由伊賀忍者秘密轉移到日本,交由德川大將軍集中處置。
這個計劃原本萬無一失,不料夏侯淵的女兒夏侯勝男卻愛上了來到聖劍莊的步青雲,令計劃徒生變數。
夏侯淵本用圈套抓住步青雲並囚於天牢裡,卻被夏侯勝男所救,令夏侯淵的陰謀敗露。
夏侯淵又以重振夏侯家族威名為由,命女兒夏侯勝男與步青雲鬥劍,並打算從旁偷襲刺殺步青雲。
不料夏侯勝男在緊急關頭以身為步青雲擋下致命一劍,終命喪夏侯淵劍下。夏侯淵精於陰謀詭計,到最後也得不到好下場。
步青雲和宮本一郎雖然是對手,卻都是光明磊落之人,他們決定聯手對付金田八和伊賀派忍者。
經過一場大戰,兩人合力將伊賀派忍者消滅,金田八也被宮本一郎所殺,那些被用詭計擄劫的中原武林高手也被解救出來。
宮本一郎一心只求與步青雲一戰,為此不惜殺害步青雲的師叔,令步青雲不得不戰。
兩人在海邊決一死戰,隨著驚濤駭浪幾個回合下來,步青雲終一劍刺中宮本一郎要害,宮本一郎亦廢了步青雲一掌一臂,中日武林兩大高手,最後都落得悲慘的下場。
二、
電影的故事由程小東同
文雋、黎大煒
兩大編劇合力創作完成,其故事借鑑了古龍名著《一劍鎮神州(又名<浣花洗劍錄>)》中的中原自然之劍方寶玉和東瀛劍客白衣人的中日之戰一節。
在撰寫劇本時,又受到日本導演深作欣二的影響,日本武士和伊賀派忍者的形象,都源自深作欣二的作品《柳生一族的陰謀》。
程小東開創性的從一開始就設定了雙主角故事線,中原武林代表步青雲和日本武士代表宮本一郎都是當成正面人物重點塑造。
這兩人的身上都具備共同的優點:心地善良,為人光明磊落,有俠義之風。但在性格上卻又截然不同——步青雲宅心仁厚,做事往往留有餘地,不願濫殺無辜,也沒有爭強好勝的慾望;宮本一郎卻是心思單純、目的明確,只求公平一戰的武痴。
步青雲和宮本一郎於聖劍莊初次見面時的一場戲,對著客廳屏風中所畫的梅花發表了自己的一番見解,將中日兩國的文化差異詮釋得甚為精妙。
步青雲解釋中原人士為何鍾愛梅花,說:梅花雖然骨幹幼細,看似弱不禁風,其本質卻是高雅脫俗,經得起雨雪風霜,代表著中國人的民族氣節和修養。
宮本一郎則說出日本人崇尚的是櫻花,因為櫻花的生命雖然非常短促,卻在生命中最燦爛的時刻盡情綻放。人的生命不在於長短,而在於身處最美好的年齡,應該像櫻花一樣展現自己最美的一面。
這段對話過後,步青雲和宮本一郎都相互瞭解到對方的為人,兩人初次相遇,便都有惺惺相惜、相見恨晚之感。
其後夏侯淵和金田八三次破壞比武,都被兩人聯手化解,這一過程他們都在追求屬於武者的公平與正義,亦站在同一戰線。
直到最後兩人決鬥,才真正站在對立面上。
決定勝負的那一招,步青雲的劍和宮本一郎的刀都同時刺向對方要害,在這避無可避的生死一刻,兩人做出的選擇,也正符合他們各自不同的性格。
步青雲左手抓住宮本一郎的刀,這樣就避開了致命的一刀,而同時右手的劍又刺入了宮本一郎的腹中,這表明他內心依然有求生的慾望,不願意就此死去。
而宮本一郎卻完全沒有考慮自身安危,而是決意以這一刀決出勝負。
因此最後宮本一郎拼盡一絲氣力絞斷步青雲左手的手指,又反手一刀斬斷步青雲的右臂,自己也因被刺中要害而死。
步青雲雖然僥倖生還,卻也已經重傷,失去了再次執劍的能力。這場對決其實沒有勝負,兩人都因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三、
作為80年代的電影,程小東效仿胡金銓的《山中傳奇》和《空山靈雨》,帶著劇組到韓國取景拍攝,讓電影呈現出恢宏大氣的意象。
步青雲與宮本一郎決戰的場景在海邊拍攝,用威亞將兩人吊至半空對打,與大海波濤相互融合,令觀者無不激情澎湃。
程小東在動作設計方面的成就,在香港影壇絕對是現象級的存在。
與硬橋硬馬的劉家良、融合西式雜耍的成龍、追求寫實的洪金寶、精通傳武的袁和平不同,程小東的動作往往充滿天馬行空的想象力。
他是把威亞玩得最好的動作導演,本片中處處都有用威亞吊起在樹木中來去如飛的特技鏡頭。
他也喜歡用快速的剪輯和鏡頭轉換來表現誇張的武功,片中伊賀派忍者層出不窮的殺招令人拍手稱奇。
四、
劉松仁和徐少強都出自當年的麗的電視臺(ATV前身),是電視臺的兩大武生。兩人當時正當壯年,動作鏡頭幾乎不用替身,這部電影也成了他們演藝生涯的武俠片代表作。
劉松仁1949年出生,是1971年麗的電視臺第5屆藝員訓練班畢業生,1976年轉投TVB後,也成為TVB五大我最難忘的男主角之一。
他形象帥氣、氣質非凡,又演技過人,能勝任武俠片中的大俠角色,也能扮演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人物。
劉松仁參演的電視劇多達100多部,在電影圈也有30多部作品。
他早期常擔任主角,
《陸小鳳與西門吹雪》、《豪俠》、《碧水寒山奪命金》
這些都是他的代表作。但進入90年代之後,扮演的就多是配角了,其中包括我們觀眾印象極深的
陳近南
形象。
徐少強也曾經是麗的當紅不讓的首席小生,但他在1979年主演電視劇
《天蠶變》
的中途曾因被TVB高層重金收買而玩失蹤,導致劇集被迫換角。
這一事件對徐少強的前途影響極壞,第二年就被麗的解僱,TVB也不願收留他,演藝事業一度窮途末路、跌入低谷。
在其後參演的多部電影中,他都只能飾演反派,《生死決》就是其中之一。
好在片中的宮本一郎雖為反派,戲份卻和男主角相當,且性格豐滿,是一個難得的好角色,宮本一郎也成了徐少強演藝生涯中難得的經典形象,成就了他“反派第一小生”。
片中飾演女主角夏侯勝男的
張天愛
是一位多才多藝的才女。
她從小學習芭蕾舞,1980年從英國返回香港後成為香港芭蕾舞團成員,不久涉足電影圈,接連參演了包括《生死決》在內的8部電影。
與此同時張天愛也進軍歌壇,和鄭少秋合唱過《不死的真愛》、《像霧像電像春雷》等作品。
1991年她又創立了時裝品牌“TianArt”,繼而在大連成立了中國服裝設計師協會,她的作品還被世界各個博物館收藏,並被英國BBC評為世界三位名女人之一。
另外,張天愛的感情生活比較坎坷,一共結過四次婚,第二任婚姻的老公是富商邢李源,也就是後來娶了林青霞的那位;
她的第四任老公是演員
羅素
,曾和梅豔芳合作過電影
《歌舞昇平》
,憑
《大班》
打入好萊塢,還參演過《盜墓迷城3》等電影。可惜兩個人的也是有緣無分,在2012年結束了10年婚姻。
五、
《生死決》用一個悲壯的武俠故事,詮釋了何為光明與正義,何為理想與追求,也探討了什麼是輝煌的人生,這些都是電影深刻的主題。
作為程小東的武俠處女作,《生死決》也許是他最花精力的作品。電影的場景、服化道、動作設計都盡善盡美,人物的性格塑造也非常到位,雙主角的設定也能看出程小東的獨特創意。
到了90年代,程小東和徐克合作的那些作品,反而沒有本片這麼犀利。而他的“主業”依然是動作設計,至今導演的那些獨立作品,也都沒有《生死決》這樣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