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小葉榕

小葉榕站在後街兩邊,枝條攤開,像是一群舉著手等著說話的人。只是人累了,就會把手放下。沒見過這樣的小葉榕。

當然,我不能否認小葉榕的努力。在一棵樹的漫長生命中,如果不以樹的形式說幾句話,那是說不過去的。為此,我琢磨了很久。一隻貓夜裡從樹枝上抓了一隻麻雀,一個喝醉的人在它旁邊站了一會兒,一輛路過它的公交車又被耽誤了……

這些,對小葉榕來說,都不是什麼大事。但是,讓它說話也沒關係。甚至有人死了,草木也需要悲傷,它也能配合,風一吹,樹葉沙沙作響,彷彿在表達悲傷。可即便如此,它似乎也沒有必要一直舉手,表現得比大街上的藍花楹還要多說幾句。人們千里迢迢從南美洲趕來,軼事年年流傳。容小葉連大街都去不了,也沒什麼好說的。

每天從張家巷出來,穿過後街,沿街向東走五分鐘到主街,再向北轉上班。回來路過這裡需要五分鐘。也就是說,我還有十分鐘的時間和小葉榕相處。如果它有話要說,我可能完全聽不見,甚至聽不見。它在我面前舉起手,也未必有什麼作用。這不是我的錯。

城市不過是一塊可以用來繪畫的畫布。這就是樹應該做的:用花說話。循著色彩,不由得想要侵略沉溺。所以人們總要花很多時間在主街道上。

走在榕樹下,我一般都不抬頭。低矮的天空剛好能托住樹枝。我的目光向上攀升,有壓碎長空的危險。如果一根樹枝掉在地上,我應該撿起哪一根讓它說話?

有時,我會放慢幾秒鐘,為掃帚讓路。是鐘擺,按時敲響清潔之鐘。晨曦下,小葉榕的葉子稀稀啦啦落在地上,節儉的告別儀式正悄然舉行著。有的樹葉已經變黃了,踩上去,有時發出聲音,有時什麼也沒有。

離主街幾米遠,總能看到落葉掃成一堆。葉堆不高,似草草收場。后街快要結束了,我的話還沒說完,小夜榕也該說完了。

下雨的時候,我不必為任何人讓路。我打著傘,衝到大街上看落花。紅的、白的、黃的、紫的……那裡的每一棵樹都在放聲大喊,叫得我頭暈目眩。回來的時候,那棵小葉榕還是老樣子,她沒有趁著大雨發洩,又掉了幾片葉子。那些葉子還和樹枝在一起,牽著手,孤獨而矜持。

或許小葉榕要很多年才能成功一次,讓我聽幾句讓我印象深刻的話。它對準我的頭或脖子,落下幾滴雨滴。我驚奇地回頭一看,樹葉在向上彈跳,綠意湧動,像一副憂傷的樣子。那些被舉起來的樹枝還在靜靜地接雨水,我走過的時候,下起了雨。這樣一來,其實是有問題的。雨是上天的專利。因此,說樹在下雨應該是我的想象。

雨滴在頭皮上飄了一段距離才被擦掉。滴在我脖子上的東西進了我的背心,我一路狂奔,才勒緊了腰。那一刻,我發現自己之前一直在發燒,而且似乎還沒有精神。小葉榕讓雨滴隨身攜帶的東西,讓我清醒了一會兒。

散文 ‖ 小葉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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