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錢江晚報
□桑洛
一
站在一棵樹下,可以站很久。那棵紅梅,記得我三年前來過。
這一次與上一次的距離,可能就是面目全非的距離。如同這一生與上輩子,我們記不得彼此之間的緣分,茫茫然隔了一生。今生我們需要努力尋找上輩子留下的痕跡,尋找屬於生命中的奇蹟。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這一次與上一次,恍然間,有時也是一生。
人與人,會分開,會永別,人生再也不相逢。只有我和她,彷彿從來沒有改變過。三年前的一個傍晚,同樣的時間,紅梅花正待盛開,一團團,一朵朵,含苞欲放的樣子,無限期待。那個雪夜,踏雪尋梅,我站在田廬的這棵紅梅樹下,立了很久,狠狠地嗅著花香。那個晚上,夜,曠日持久的寒冷,空茫的宇宙間填滿了一種叫虛無的東西,梅花綻放了無盡的溫暖給我。
踏雪尋梅,如雪夜訪戴。小冰,你在嗎?嗯,你不在也沒有關係。
我來自我來。
我來了,又走了。
走的時候,帶走了一枝紅梅,插在書房的花瓶。良久良久,花慢慢成了乾花,一晃就是三年,花朵沒有掉落,保持它盛開的樣子,如初見。
人生若只如初見,猶記回首把梅嗅。
我帶走了一身的花香,記憶保持了三年的溫度。
二
你可記得三年前的夜晚,我帶你看過的梅花麼。
我無法再找到答案。
三年,改變了什麼。
三年前那個執手相望的人,我們可能現在已經不敢想象她現在的樣子,手中握著什麼樣的幸福,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是的,一切都與你無關。
紅梅還站在這裡,她越是滄桑越是美麗。我們越老,越讓人嫌棄,突然就活成自己不喜歡的樣子。
不知道壇頭,喜歡過成現在的樣子麼?我一直相信,萬物都有生命。一個村莊,房子道路樹木組合成她的生命,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盼望,有自己的期待。她喜歡不喜歡,我不知道。每一次來田廬,田廬都感覺變了模樣,嶄新嶄新的。一幢幢老房子,新貌換舊顏。老房子重新注入了生命,血液與活力。昔日走街串巷的鈴響,已經陌生成歷史深處的記憶。
坐在田廬民宿的露臺,端杯白開水,遠望浮雲起落。
我記得壇頭十年前的樣子,我也喜歡現在田廬的樣子。
我們都站在回不了過去的現在。
只好擁抱現在。只有。
三
我常去壇頭,那時,壇頭沒有田廬,徐小冰不在。
以前經常來壇頭。喜歡這裡的原生態,看看老房子,逛逛小巷子,走走溼地,望望飛鷺。
四年前,壇頭的田廬剛剛開業的時候,和林子說,以後我們來這裡是多了呢?還是會少了呢?林子說,有田廬,有徐小冰在,我們應該會常來吧!我說,可能以後我們來得會越來越少了吧!
人多,熱鬧的時候,田廬離我很遠。人少的時候,我也常來田廬。有時小冰在,遇到了就遇到了。有時小冰不在,不在就不在吧!
壇頭一直在,田廬一直在。
這棵紅梅樹一直在。
人生中,有些朋友,一直在。
紅梅樹旁,有幾株淡黃的臘梅,還有幾株紅梅樹。
弱水三千,紅塵世界,我們只能取一瓢飲。
那棵紅梅,是我塵世中三千分之一。
那個人,是你生命中的唯一。
四
所有的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在田廬。我在一株老紅梅樹下看紅梅。畫家王唯在家旁的紅梅樹旁寫生。雪鷹在哪裡寫他的詩句。一個老奶奶在曬她的冬雪菜。田廬的夏姐在烙她拿手的雪菜餅。林哥在整理年夜飯的選單。壇頭的奶茶店已經開始飄香。婺州窯開始復甦這片土地久遠的夢。冷盈袖每次到這裡都可以撿到她丟失的詩句。老廟在這裡唾沫橫飛不改年輕的樣子。林子在她的松樹林中徘徊。
所有的人,在這個世界上都有自己的位置,都有自己的使命。松林中的松鼠都有自己的位置,江淮詩社的貓,都有自己的領地。
在這裡,我感受到了人生如寄。這裡來過無數各行各業,文藝界的人,我們來了,都走了。誰能留下,留下點什麼。
終其一生,我們都在尋找著自己的位置。
我在田廬,是為了回望,是為了尋找我自己生命的座標。
我還需要尋尋覓覓。
五
我來田廬的時候,那時紅梅花還沒有盛開。
等花盛開的時候,我已經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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