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琴才貌在黛玉之上,為何沒有位列十二釵正冊?答案在第17回中

薛寶琴才貌在黛玉之上,為何沒有位列十二釵正冊?答案在第17回中

凡是讀過《紅樓夢》原著的讀者,對薛寶琴的存在必然會心生疑惑。紅樓世界中,林黛玉、薛寶釵一直是預設的眾女子之首,書中很多細節一直在強化這一點,譬如第18回元妃省親,令眾姊妹作應制詩一首,其中有一段探春的心理旁白:

迎、探、惜三人之中,要算探春又出於姊妹之上,然自忖亦難與薛、林爭衡,【只一語便寫出寶黛二人,又寫出探卿知己知彼,伏下後文多少地步】只得勉強隨眾塞責而已,李紈也勉強湊成一律。【不表薛林可知】——第18回

探春何等優秀,但卻深知自身才氣難和薛、林二人爭鋒,可見賈府之內,寶釵、黛玉二人雙峰鼎立,其他姊妹莫能望其項背。

薛寶琴才貌在黛玉之上,為何沒有位列十二釵正冊?答案在第17回中

第29回“享福人福深還禱神,斟情女情重愈斟情”中,又記錄了賈寶玉對林黛玉的好感來源,順便贊黛玉之才貌,非遠近親友家之閨秀可比也:

原來那寶玉自幼生成有一種下流痴病,況從幼時和黛玉耳鬢廝磨,心情相對;及如今稍明時事,又看了那些邪書僻傳;凡遠親近友之家所見的那些閨英闈秀皆不能稍有及林黛玉者。所以早存了這一段心事,只不好說出來。——第29回

再有第20回“王熙鳳正言彈妒意,林黛玉俏語謔嬌音”,史湘雲、林黛玉二人爭辯,其言語再次透露出“釵、黛為眾姊妹最優”的事實:

史湘雲道:“她(黛玉)再不放人一點兒,專挑人的不好。你自己便比世人好,也犯不著見一個打趣一個。指出一個人來,你敢挑她,我就服你。”黛玉忙問:“是誰?”湘雲道:“你敢挑寶姐姐的短處,就算你是好的。我算不如你,她怎麼不及你呢?”——第20回

可就在讀者已經預設薛寶釵、林黛玉是《紅樓夢》之女主角,其容貌、才氣是全書最優時,薛寶琴卻陡然出現,打斷了這個基本格局。簡而言之:薛寶琴太優秀了,優秀到直逼釵、黛兩人的女主光芒。

薛寶琴才貌在黛玉之上,為何沒有位列十二釵正冊?答案在第17回中

論相貌,薛寶琴絲毫不落釵、黛下風,最直接的證據就是賈母對薛寶琴的寵溺。

賈母是有名的外貌協會,可她打第一眼看見薛寶琴,就喜歡得了不得,又是大冬天贈送鳧靨裘,又是將薛寶琴接到自己身邊居住,這是當年林黛玉才有的優待,甚至於,賈母強行讓王夫人認薛寶琴當了乾女兒。

《紅樓夢》第50回“蘆雪廣爭聯即景”,賈母於大觀園看見薛寶琴雪下折梅,那副景竟比畫兒上還要美,一時間動了為賈寶玉求配寶琴的意思:

賈母因又說及寶琴雪下折梅比畫兒上還好,因又細問她的年庚八字並家內景況。薛姨媽度其意思,大約是要與寶玉求配。——第50回

論才氣,薛寶琴甚至有壓過林黛玉的趨勢,第50回“蘆雪廣聯詩”,寶琴一人連了整整八句,其詩作風格豪放爽利,似在黛玉之上,譬如其中有“吟鞭指灞橋,賜裘憐撫戌”、“狂遊客喜招,天機斷縞帶”這樣的經典之句。

薛寶琴才貌在黛玉之上,為何沒有位列十二釵正冊?答案在第17回中

第51回,薛寶琴更是才氣外露,曬出自己作的懷古絕句十首:《赤壁懷古》、《交趾懷古》、《鐘山懷古》、《淮陰懷古》、《廣陵懷古》、《桃葉渡懷古》、《青冢懷古》、《馬嵬懷古》、《蒲東寺懷古》、《梅花硯懷谷》,十首詩內含十物,直到今天,仍是紅學研究的一個重要分支。

薛寶琴有寶釵、黛玉的容貌、才氣,卻沒有寶釵的世故,沒有黛玉的多愁善感,她性情天真率直,與湘雲相似(寶釵語),所以細數下來,薛寶琴可謂有釵、黛、湘之長,卻無三人之短。

薛寶琴之所以這麼優秀,跟她的閱歷有很大關係,她不像大部分封建社會的閨閣小姐,一輩子生活在高牆深院,足不出戶。她曾經跟著父親遊覽天下勝蹟,這在那個時代是殊為難得的:

薛姨媽道:“她從小兒見得世面倒多,跟她父母四山五嶽都走遍了。她父親是個好樂的,各處因有買賣,帶著家眷,這一省逛一年,明年又往那一省逛一年,所以天下十亭走了有五六亭了。”——第50回

可也正是因為如此,薛寶琴竟然沒有位列金陵十二釵正冊之中,這實在是令人困惑。

薛寶琴才貌在黛玉之上,為何沒有位列十二釵正冊?答案在第17回中

筆者撰寫此文之前,亦查閱了一些資料,發現有一部分讀者認為:金陵十二釵乃是薄命司之女子,薛寶琴命運那麼好,最後又嫁給了梅翰林的兒子,她哪裡薄命了?沒有入薄命司不是很正常的嗎?

此觀點恕筆者難以苟同,終究是讀書不細緻之過,薛寶琴的命運真的很好嗎?且看薛姨媽對寶琴的家庭介紹:

薛姨媽道:“可惜這孩子沒福,前年她父親就沒了……那年在這裡就把她許了梅翰林的兒子,偏第二年他父親就辭世了,她母親又是痰症。”——第50回

父親沒了,母親生著病,薛寶琴的遭遇不比林黛玉、薛寶釵好多少。父親去世後,家族光景開始走下坡路,以致於不得不進京來找親家梅翰林,想要趕緊促成這門親事——女方上趕著要嫁給男方,這已然不太像話了,可卻是寶琴家不得不走的“正確”路線。

薛寶琴才貌在黛玉之上,為何沒有位列十二釵正冊?答案在第17回中

再細思,寶琴之家並無根深蒂固的政治勢力,只是一介商人之家,家族主事人又去世了,眼下要跟梅家作親家,必然是要以低身俯就的姿態面對,即便這樣,猶恐梅家看不上薛家——畢竟貴族婚姻考慮的往往是聯姻利益,薛家已然沒有了利用價值。

所以,薛寶琴的薄命是無可置疑的,而事實上,薛寶琴也確實位列在薄命司金陵十二釵之中,只不過不是在正冊中,而是在副冊內。

薛寶琴才貌在黛玉之上,為何沒有位列十二釵正冊?答案在第17回中

《紅樓夢》第16回妙玉出場,以代發修行的尼姑身份進入賈家,期間有一段脂批值得引起讀者的注意:

妙卿出現。至此細數十二釵,以賈家四豔,再加薛、林二冠,有六;去秦可卿有七;再鳳有八;李紈有九;今再加妙玉,僅得十人矣。後有史湘雲與熙鳳之女巧姐兒者,共十二人。雪芹題曰“金陵十二釵”,蓋本宗《紅樓夢》十二曲之義。後寶琴、岫煙、李玟、李琦皆陪客也。《紅樓夢》中所謂副十二釵是也。又有又副冊三斷詞,乃晴雯、襲人、香菱三人而已,餘未多及,想為金釧、玉釧、鴛鴦、素雲、平兒等人無疑矣。觀者不待言可知,故不必多費筆墨。

由此觀之,薛寶琴並未列入金陵十二釵正冊之中,不是因為她“命厚”,亦不是因為她不夠優秀,而是她本身就是作為陪客出現,不宜喧賓奪主,故被列入金陵十二釵副冊之中,亦是曹公有意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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