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蔡康永？
主持人，電影導演，暢銷書作家，金句製造機，亦或是人形的樹洞……
從1996年主持第一檔電視節目開始，蔡康永的說話之道就一直為人津津樂道。
他常能四兩撥千斤，讓瀕於水火的局面化險為夷，也能寒場送春風，讓尷尬窘迫的氛圍逢凶化吉。
在如沐春風的背後，或許很少人知曉，他人生中發生過許多沉重的故事。
也正是因為從黑暗的泥沼中一步步走來，才換來了今天輕笑三兩聲的從容灑脫。
《談心社》專訪蔡康永，開啟心扉，和他聊一聊那些關於說話的事兒。
01
金句修煉者
最近，《奇葩說》第七季開播，馬東和蔡康永繼續坐鎮。
控場、大笑、一針見血地發問、鞭辟入裡地總結，這是蔡康永在《奇葩說》中肉眼可見的重要作用。
馬東曾說過說話時的蔡康永“很惡毒”——他不激烈，緩緩道來，卻總能一下子抓住人性柔軟的那一面，去戳你的心窩子。
“他就像水一樣，溫和柔軟，潤物細無聲，然後你就像溫水煮青蛙一樣，不知不覺就沉淪在他的話語裡。”
早些年，蔡康永採訪成龍。
許多人好奇“功夫巨星是怎樣煉成的”，蔡康永關心的則是，這樣的成龍，累不累？
“拍電影累不累啊？”一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問題，讓成龍淚如雨下，在節目中哭了15分鐘。
2016年1月14日，蔡康永主持了13年的《康熙來了》正式停播。
談到告別時，沒有不捨，沒有煽情，而是告訴粉絲：抱歉，《康熙》真的沒有打算陪你們一輩子哦。
“當你覺得一個節目重複的時候，就是你離開那個節目的時候。什麼叫做長大？
就是我們終於體會到有一件事情不再那麼迷人，有更迷人的事情值得追求。對於所有跟《康熙》揮別的觀眾，我都充滿了欣喜，很高興你們找到了更廣闊的世界……
《甄嬛傳》也好，《流星花園》也好，有一天，你會跟它揮別的。
你會長大，所以，《康熙來了》可不打算陪你一輩子，千萬不要讓我們陪你一輩子。”
最後一期《康熙來了》
在我們和蔡康永的對話中，他保持著一貫的溫和而謙遜，細膩且體貼。
他對想要宅在家裡不出門的“社恐”感同身受。
“我完全理解週末的夜晚，你本來答應了一個飯局然後不想去的心情，你一邊化妝一邊覺得：啊好累，我還是不要去好了。最後可能就真的傳來訊息說，啊我頭好痛， 我今天不去了，這樣躺在家裡劃手機。宅有宅的樂趣，我完全ok的。”
他不標榜合群，對“小眾”群體、小眾愛好充滿包容悲憫：
“群是一個面目模糊，而且常常拖累你的東西。
所有抽象存在的東西都是別人拿來糊弄你遵守主流規則的東西，你這樣活很省力，不表示你應該這樣活。
所以當你有獨特的需求時，你還是應該去探索這個需求，而不是把合群這種抽象的要求放在前面。 ”
他對我說：“我越來越理解到，說話就是我們日常生活的一種表演。”
在他看來，當老闆走進來的時候，你會站起來說老闆好，但你心裡可能根本不希望你老闆好，其實這就是一種表演，老闆也會表演出一個老闆應有的樣子。
在這個社會中，我們所處的位置，其實都已經規定了我們的表演方式，而說話，就是這份表演的最有力武器。
02
雙面蔡康永
溫暖、高情商，是蔡康永身上最大的標籤。
但事實上，他的溫暖並不是無底線的施予，他的底線，就是鏡頭之外的理性思考。
生活中的蔡康永，彷彿舞臺上的B面。
與他搭檔多年的小S說：“舞臺下的他，好像有一層透明的膜罩著，非常有距離感。”
每次小S遇到困難的時候，蔡康永都會告訴她怎麼解決，給她鼓勵和動力。
但私底下的蔡康永很少和小S走動，甚至兩個人不私下聚餐，在他看來，保持距離才能增加兩人之間的“新鮮感”。
馬東說，在跟蔡康永私下交往後才發現，溫柔其實只是蔡康永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一角：
“他的情商高，不體現在他迎合你，他內心是冷峻的、疏離的。”
某次採訪裡，他形容自己主持人這個身份：“應該是最躲藏的一種人。他躲在問題裡面，就算訪問一千個來賓，大家還是不知道這個主持人是什麼個性。
蔡康永真正相信的是什麼，真正厭惡的是什麼， 小S真正相信的是什麼，真正厭惡的是什麼，我覺得不會有人知道……”
生活中的蔡康永，喜歡收藏各種古靈精怪的書籍、藝術品和玩偶，關起門來，整個房間就是他的小宇宙。
“他是個有沙發人格的人，能把你裝進去，卻看不出他在壓抑自己的痕跡。人家就真的活得這麼舒服，我很喜歡。”
李誕在接觸過蔡康永後，如此評價。
李誕評價蔡康永
雖然蔡康永時常在節目裡動情，卻極少展示內心的熱忱、熾熱。
這種疏離感或許與他的成長經歷有關。 他的父親母親都是體面講究的人。
蔡康永記得，小時候在餐桌上，父親永遠會把最好吃的東西夾給客人：
“如果桌子上有螃蟹，蟹蓋一定是給客人，蟹鉗是家裡的大人吃，小孩子，就只剩蟹腳。
（父親）他從來沒這麼對我說，但他在我面前一直這樣做。”
耳濡目染的蔡康永，從小就知道，要把最好的東西留給別人。
在他看來，這個習慣其實與善良無關，只是最基本的家教和禮貌。
父親平時很少講話，但在會客時會講很多的笑話，每次打牌輸了，他也不惱火，只是自我消遣，然後大家笑作一團。
這樣的圈子裡，女人永遠優雅，男人始終紳士。
體面、禮貌，也剋制、很少僭越。
上大學後，蔡康永接觸了更多新鮮事物、閱讀了大量書籍，他好像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他變得大膽，會在自己任主編的校刊上，評論時事、抨擊權貴……
大學選專業時，母親希望他學習法律：體面、高知、精英。
蔡康永沒聽話，選了自己喜歡的外國文學。
蔡康永年輕時
讀書時，他的驕傲幾乎被生活消磨殆盡：不會煮飯、不會洗衣服……
“這輩子第一次燒開水是在讀大學期間，聽說水開的時候會冒泡泡，於是我就死死盯著那個正在燒的水，當它出現第一個泡泡的時候，我很驚慌，因為沒人告訴我要到第幾個泡泡出現的時候才是水開了。”
“我從來沒覺得自己很矮，直到有一次，校門口小店的老闆，描述我為‘那個矮子’。”
……
後來的故事如同小說裡的情節，在外打拼的蔡康永，短短几年內體會到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直到後來，已經在娛樂圈闖出了一番天地、被貼上“溫暖”標籤的蔡康永，還會勸誡讀者：
“其實我還是鼓勵大家做個冷淡一點的人，過於溫暖，並不是維持良好社交的方式。”
在和我的對話中，他溫柔、周到、理性，幾乎滴水不漏。
給人一種“雖然對未來沒抱有太多美好的期待，但也可以努力過過”的感覺。
他說：“工作是為了做完事情，不是交朋友，不要指望ta是一個好相處的人，或者是能夠欣賞到你這個人的美好的部分。”
“社交不是施捨別人，而是照顧自己。”
“聽過很多道理，仍然過不好這一生，因為人生本就沒什麼道理可言。”
我們最後問蔡康永：一事無成的人生還值得過嗎？
他想了想：
我不會用一事有成或無成來衡量一個人的人生是否值得。
你餵過鱷魚嗎？你種過香菇嗎？或者是去北極把冰敲碎？
人生這麼長，別輕易說“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