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S。H。E在臺北舉辦出道十七週年演唱會。
門票向歌迷免費發放，現場透過網路實時直播。
數十萬人共聚此刻。
當夜，三葉草（粉絲名）燈海鋪滿整場。
三人從幕後走到臺前，唱她們的出道曲《戀人未滿》。
演唱會中途，Ella的兒子“勁寶”上臺，抱著話筒咿呀著說：
“S-H-E，加-油-”
臺下歌迷歡呼，被同一種喜悅鼓動。
她們又唱了《super star》《波斯貓》《你曾是少年》。。。。
也唱了《天灰》，送給一位支援S。H。E多年卻意外離世的歌迷。
最後一首歌，唱的是吳青峰為三人寫的《十七》。
“也許經歷過聚散和離分
也許嘗受過懷疑眼神
我們的生命卻不斷延伸
更多的回憶不停誕生”
Selina帶了哭腔，眼裡泛起淚光，Ella與Hebe將她擁在中間。
唱完那句
“就這樣走著走到永恆，還請你陪我們見證”。
三人牽著手，向著臺下深深鞠躬。
十七，十七年。
未曾久別，卻似重逢。
這些年間，Hebe發行個人專輯，Selina拍戲遭燒傷，Ella為人妻母。
走過榮耀，走過傷痛。
當年那三個青澀的姑娘，如今已成長為華語女團的天花板。
S。H。E首張專輯封面來到2020年，近20年。
女團選秀層出不窮，卻再
沒有哪一個華語女團，經得起如此長久的凝視與考驗。
也再沒有下一
個S.H.E。
01
如今很多偶像，經不起長久的凝視與考驗。
且不談長久，就連短暫的打量都經不起。
不用細究，業務能力和人品問題便暴露無遺。
這點，在《青春有你2》裡展現的淋漓盡致。
前身是《偶像練習生》，內容是109名女生參加女團選秀。
節目預熱已久，僅上線日，微博話題累積閱讀量便超250億，全網達200個熱搜。
整個三月份，幾乎呈屠榜之勢。
圖源：骨朵
但，率先出圈的卻是選手的黑料。
插足做小三，給原配打電話叫囂，諷刺原配年紀大。
圖源：微博@Masskiiiii
校園霸凌智力缺陷同學，釋出同學裸照，進行恐嚇孤立。
圖源：微博@黃一鳴初中同學
剽竊他人服裝設計成果，打版賣山寨貨盈利。
上圖源：微博@MintCheese 獨立設計女裝
這些都是原則性問題。
公關處理卻極為糊弄：
一是裝聾作啞，反正證據不足，沒人起訴。
二是宣告退賽，但不承認錯誤，大事化無。
犯過錯，並不意味著失去選擇新生活的權利。
但，一沒道歉悔過，二沒取得受害者原諒，憑什麼成為公眾偶像？
就憑你心黑嘴硬嗎？
黑料之後，業務能力再出圈。
看的人頭皮發麻，腳趾摳地。
女團舞，宛若失去靈魂的廣播體操。
女說唱，宛若來自地獄的死亡召喚。
其他選手和導師直接看愣了
這是《歡樂喜劇人》？還是《朗讀者》？
但，這絕對不是女團，
作為觀眾，只覺得被戲耍了。
讓導師崩潰的說唱片段
從
“淡黃的長裙，蓬鬆的頭髮”
到
“明明是一場夢，醒來很久還是很感動”
。
開始侵佔所有的公共討論空間。
當你拒絕被洗腦的時候，恰恰已經被洗腦。
這些資訊如蝗蟲過境般蠶食公共資源。
哪哪都有，哪哪都存在。
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適度玩梗，當然大可不必較真。
若是一群有夢想的年輕人逐夢，誰不樂見其成。
但，用心打磨你不會，歪門邪路沒少走。
從很多參賽學員的身上，完全看不到她們對出道的渴望。
少了狠，缺了拼，剩下的全是炒作和話題鍍金。
“冰清玉潔”四胞胎
（名叫申冰、申清、申玉、申潔），抱團擁立自家姐妹當C位。
遭導師蔡徐坤一語戳穿，再辯解
“完全沒有私心”
。
不憑實力，全憑撕逼。
坐擁千萬粉絲的網紅大V
林小宅
，打著“創業女企業家”的名號參賽。
實力一般，劣跡斑斑。
初舞臺舞蹈又被指抄襲，評級拿F（倒數）再上熱搜。
但曝光已有，粉絲再漲。
節目和選手雙贏。
誰說女團選秀，是為了女團不是為了“秀”？
林小宅，也曾在節目裡委屈地掉了眼淚。
眼淚掉的輕易又莫名。
也或許是因為選手
蔡卓宜
的一段話戳到了她的心窩。
蔡卓宜說：
“我活在網路發達的年代，可是我一點不活在網路評論裡”。
出道三年的馬來西亞女歌手蔡卓宜，曾經結婚又離婚。
如今參加女團選秀，被網友群嘲不配做偶像。
結過婚、離過婚的女性可以做偶像嗎？
當然可以。
女性有不被物化、定義、侷限的權利。
但前提是，必須要具備足夠應對出道的實力。
捫心自問，你有嗎？
強者示弱，是反差。
弱者示弱，是反感。
弱者之弱，是流流眼淚；強者之弱，是要付出血淚的。
我記得2010年，Selina拍爆破戲時受傷。
燒傷面積達35%。
植皮手術、運動復健，又被惡意言論從“公主”摔到“燒豬”。
那麼愛美的她得了抑鬱症，也想過輕生。
卻又堅強地一步步走到臺前，拍雜誌不再避諱瘢痕，參加馬拉松，認真工作。
再後來，又平靜離婚，不悲不怨。
圖源：網路
我依舊覺得Selina是個合格的偶像。
就像Hebe舉行個唱時說：
“因為我覺得她再一次的綻放，比以前更漂亮。那個光芒，不是像我這一種普普通通的人，站在臺上，打一兩盞燈的光芒。那種光芒是從她的精神，從她的內心發出來的一種，很漂亮，然後不刺眼。”
是什麼支撐“活在真實，不活在評論裡”這句話？
是“真實生活”可以拿得出手，並有著“真實的份量。”
這份量容不得作假與矯飾，也遠比輕飄的“眼淚”要沉重得多。
02
黑料選手是《青春有你2》把持熱度的利器。
但這利器用久了也會鈍。
節目組深諳其理。
也深知其它熱搜之道。
沒有什麼比“花邊新聞”更令人瘋狂，沒有什麼比“人設”更令人抓狂。
節目未播，先以兩位導師“蔡徐坤”與“Lisa”炒新聞。
男女之間，會擦出什麼樣的火花？
由路人和兩家粉絲爭去吧。
鷸蚌相爭，自有漁翁收利。
節目開播，再把個性鮮明的選手包裝成固定“人設”。
被鏡頭頻繁cue的虞書欣，憑藉反應表情包火出去圈。
人設是
“有點作但是善良可愛沒有壞心眼三觀超正的富二代千金大小姐”
這麼長的詞兒，你幾乎不知道從哪開始吐槽。
後面所有的形容詞都是對“作”這個字眼的平衡和消解。
能不能平衡消解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只要試圖表達對虞書欣的喜惡，已為節目增加熱度。
這便是資本的可惡與無恥之處。
若選手背後資本雄厚，或許可以與節目組達成雙贏；
若選手背後資本薄弱，基本就淪為被宰割的魚肉。
幾家資本相爭，撕扯再所難免。
體面遠沒有鏡頭重要。
包貝爾炮轟本公司選手鏡頭被剪
有實力的選手，鏡頭被一剪沒。
比如唱跳實力兼具的
喻言
。
初選舞臺便被選進了A班，鏡頭卻只給了10秒。
比如嗓音獨特的
張鈺
。
沒有流量運作，你也找不到她的相關話題與鏡頭cut。
愛，籽，花張鈺 - 愛，籽，花
張鈺自己創作的歌
節目組，用心艹熱度，用腳做女團。
過度營銷，敗壞路人好感。
很多人提及《青你2》，幾乎都是拒絕反感的態度。
109位選手裡，確實有實力過硬的。
那股想要出道的狠勁和對舞臺的極致熱愛，並非尋不見。
比如上官喜愛、安崎、劉雨昕、劉令姿、謝可寅……
但明明是很好的女孩子，很優秀的苗子，卻成為流量快餐的犧牲品。
關鍵時刻，也不過是用來擋槍的靶子。
資本，吃人不吐骨頭啊。
03
相較來看，2000年的華研唱片（原宇宙唱片）有膽有謀也有心。
選中沒有經驗的Selina、Ella與Hebe三人，毫無保留的提供資源，邀請施人誠為她們寫歌。
不走性感或蠢萌的女團路線，而是呈現三人的真實面目。
她們沒有人設，只有代表詞：
Selina代表溫柔，Ella代表勇敢，Hebe代表自信。
三種女性追求的美好品質。
每一位女孩子，都可以從三人身上找到認同感。
活潑的。寡言的。男孩子氣的。書卷氣的。
不需要討好誰，保持你本性就行。
女性，從來不以“蠢作呆假”為美。
所以Ella很自豪地說
“我們女性粉絲遠比男性多”
。
從始至終，S。H。E便不是諂媚的。
偶像的持續創作輸出，也不依靠被拱至高閣捧著奉著。
創作是要“貼近地面”的。
擁抱真實的生活脈絡，承載更多的現實重量。
就像經歷火吻的Selina唱的《星光》：
現在的自己沒有辦法不想念過去的自己
但是我更沒有辦法不喜歡現在的自己
那段時間，即使是冷若冰山的Hebe也成了話癆。
她和Ella叫Selina“老婆”，一遍又一遍的鼓勵S重新振作。
字字句句，真情實意。
Selina曾寫過一首歌，由Ella作曲，就叫《老婆》：
感謝老天讓你們陪在我身邊
沒有人比你們更懂我
朋友 姐妹 都已不夠來形容
就在2014年臺北演唱會安可場，Selina說好不哭，卻也沒憋住，她說：
“一般的姐妹不會有我們的默契驕傲扶持和包容。”
這種長久更令人著迷。
粉上她們三個，你很難成為毒唯。
因為傷害任意一人，就會傷害到其他兩人。
在《青你2》裡，趙小棠說：
“同行之間沒有朋友，你們不要在這裡搞什麼姐妹情深”。
這話沒錯，確有道理。
但這不叫“活得通透”。
只是因為圈子假慣了，真心便成了笑話。
除了真心。
S。H。E還用《愛就對了》唱灑脫，用《shero》唱獨立。
在《宇宙小姐》裡唱：
“謝天謝地，我們是最普通的唯一。”
她們沒有脫離大眾的姿態，所有歌都貼合著她們的人生歷程。
專輯打破過銷量紀錄，拿過金曲獎，上過春晚。
反觀新一代的華語女團，卻沒什麼出圈的代表作。
唯一一首，是火箭少女101的《卡路里》。
歌詞是：
拜拜 甜甜圈珍珠奶茶泡麵
火鍋米飯大盤雞 拿走拿走別客氣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越來越多的神曲誕生。
審丑時代來臨。
華語樂壇竟成了今天這副模樣。
有次，許知遠採訪李宇春，曾說過一段特別討嫌的話：
“這是一個更沒有質感的時代。”
“它是光滑的，看似立場鮮明的表達著喜歡，背後卻是空洞無物。”
今時今日，迷戀和脫粉一樣容易，成名和倒塌一樣迅速。
路人的眼球與智力正在遭受Q奸。
04
時間往前追溯，電視選秀正紅火。
2005年，李宇春便手握300多萬張票透過選秀出道。
圖源：網路
與今天《青你2》的選手相比，李宇春更“草根”。
討厭她的人，與喜歡她的人一樣多；善意與惡意，也辨不出孰輕孰重。
但從一開始，她與她的粉絲便走對了路。
李宇春奪冠，天娛試圖透過招安李宇春貼吧的吧主，介入粉絲群體的管理。
幾位吧主以集體辭職的方式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這是她們做的最後一件事，也是影響最為深遠的一件事情。
此後，如此大體量的粉絲，無後援會，無管理層，無站子。
更沒有產生具備煽動力的大粉。
某偶像大粉煽動現場
所有人都與李宇春本人保持著同樣的距離，處在同一層級上。
這個距離，是是偶像在臺上，我在臺下。
我有我的生活要過，你有你的路要走。
我們有共享喜悅與悲傷的時刻，卻不可以合併各自的人生軌道。
李宇春生日粉絲唯一應援方式在李宇春微博下曬公益捐贈截圖
可以是支撐，卻不可以是依附。
更不可以是代言。
不要代表偶像本人出來回話，出來討伐。
粉一個人，不是將自己化為槍、變成矛，任怒意支配黨同伐異。
圖源：網路
粉一個人，是進一步瞭解有進一步的歡喜。
當你粉上她，當你瞭解她。
她不會告訴你，如果沒有才華可以剽竊別人的成果，尋找真愛可以破壞別人的家庭。
她們不需要從異性身上尋找價值，也不一昧反抗虛無，加劇“顏值焦慮”。
李宇春鼓勵女性的《給女孩》
真正的偶像從來不是養成的。
畢竟“養成”是虛假的，粉絲也不過被資本愚弄。
偶像是人嗎？
偶像當然是人，但必須不是一般人。
偶像要經得起長久地凝視與考驗。
不憑藉虛幻的標籤設立人格，再任由狂熱粉絲揉捏塑造。
要勤勉努力，維護形象，這才是對凝視的正確回望。
可如今，再沒有S。H。E，也難出下一個李宇春。
是沒有具備潛力資質的人選？
還是這屆粉絲太偏激？
還是資本運作太無恥？
還是萬物向錢看，圈子太浮躁？
2020年，往前數十年、二十年。
不管是女團，還是選秀，抑或是華語樂壇，都是一種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