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1961年8月25日,北京的宋家新添了一口人,這個頭髮有點發黃的小丫頭被取名叫宋長英。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宋長英的大姐嫌棄幾個姐妹的名字不好聽,童年就帶著她們改了名。

於是,宋長英的名字被改成了宋丹丹。兩個姐姐分別改為宋青青和宋螢螢,姐妹仨的名字剛好是國畫裡三種色彩,這算是大姐在取名上的小心思。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59年後,2020年1月25日(農曆正月初一),宋丹丹領著《家有兒女》劇組在北京衛視春晚重聚,再面對曾經劇中的三個孩子楊紫、張一山、尤浩然,宋丹丹語重心長的送給他們一句曾經長輩對她的叮囑:“認認真真演戲,老老實實做人”。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從意外成為話劇演員,到意外成為“小品女王”,再到意外成為電視劇的“媽媽專業戶”,跌宕了半生的宋丹丹終於把當年前輩贈予她的這12個字又贈予了後輩。

宋丹丹的舞臺半生從不缺意外,卻仍有遺憾,雖然獲獎無數,但她最渴望奧斯卡獎至今沒能意外地獲得,也沒能以實至名歸的形式到來。於是在第5個本命年即將到來時,她選擇了放下。

她曾經放話將在60歲與舞臺演出(話劇、舞臺劇)道別,而此次重回春晚也是為了道一聲再見。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小品女王”的糾結

2020年鼠年春晚的第三次聯排,宋丹丹的出現讓彩排現場不少演員都激動了一把。

一直駐守在現場的媒體第一時間公佈了她來參加彩排的訊息後,瓜眾們也都為此興奮了一把,因為她是曾經斬釘截鐵地表示不再參與春晚的宋丹丹呀!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對於70後、80後的觀眾而言,宋丹丹曾經彷彿就是春晚的標籤,只要看到她站在舞臺上,就預示著年味濃厚。

但2008年的採訪中,宋丹丹卻鄭重宣告,因為每年排演壓力過大,決定淡出春晚舞臺。

暌違12年後歸來,即將60歲的她不再演小品,與張國立等老朋友一起唱了首《春潮頌》,這個形式讓她感覺非常輕鬆。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宋丹丹的解釋是,“小品太難弄了,讓觀眾笑是一個非常難的事情,比讓觀眾哭有壓力”。每次上臺之前,她還是會感覺心裡沒底。

但唱歌就不一樣了,這讓她不再擔心會不會拿錯道具,是不是會忘了包袱。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關於春晚的背後故事,宋丹丹曾接受採訪時說,與趙本山的合作壓力最大,因為對手經常會不按照彩排時的劇本演繹。每次在直播的表演時,突然改詞或者加詞,這讓她非常緊張。

他們的搭檔是許多觀眾的記憶,他們太默契,所以趙本山偶爾給的小驚喜,宋丹丹都能接住。但是舞臺背後,他們從沒有假客氣,宋丹丹會生氣,這是她邂逅各種“小驚喜”後的情緒宣洩。

也因此,他們被說了很多年的不和。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宋丹丹成為趙本山的搭檔,甚至成為小品演員,其實是個例外。

1989年,離除夕夜還有十來天,當年的春晚導演組急的焦頭爛額,因為晚會時長不夠,導演組決定讓小品《懶漢相親》上臺。

由於時間緊任務重,導演們一致同意找最放心的人來救場,許多演員都望而生畏,當年紮根話劇舞臺的宋丹丹答應的過程也有點糾結。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上春晚是很多演員夢寐以求的事情,臨時接棒的宋丹丹卻內心很害怕。她擔心自己演了小品就沒辦法再演話劇:“萬一劇院裡的老師看到我上電視了怎麼辦,以後還有臉回去嗎?”

宋丹丹說的“院裡”是指北京人藝,她原本就是個話劇演員,那時,話劇演員登臺演小品,還是個新鮮事。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1988年宋丹丹話劇《小井衚衕》中扮相

當年,宋丹丹對自己的定位是要成為走進排練廳的藝術家,小品的插科打諢已經完全跨界。

找上門來的導演見宋丹丹內心猶豫,一頓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勸說,另外還忍不住嚴肅和她說要珍惜面對觀眾的機會。

就這樣的雙管齊下,才有了宋丹丹的春晚首秀。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俺叫魏淑芬,女,29歲,至今未婚。”

這是宋丹丹亮相春晚的第一句臺詞。這句含著口音的臺詞讓宋丹丹火了,梳著大辮子、裹著綠頭巾的魏淑芬成了當年最紅的小品角色之一。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那時的宋丹丹絕想不到,她抗拒的小品帶她抵達了演藝生涯的第一個高峰。

想著要去好萊塢、想要和大導演合作,這些曾經的念頭隨著“魏淑芬”的走紅也愈行愈遠。宋丹丹說,很多年裡,很少有影視導演願意找她合作,意外的打開了一扇門,也關上了一扇門。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她的搭檔從黃宏換成趙本山,小品形象也越來越穩固。她變成了觀眾印象裡不會磨滅的“白雲大媽” 。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當年的宋丹丹還沒到40歲。女人最巔峰的十幾年芳華,女演員都在爭豔,她都在扮老,成了家喻戶曉的“奶奶”。

讓這位“奶奶“越發鬱悶的是,自己越有名氣,就離當初衝擊奧斯卡獎的夢想越遠。見到她就發笑的人越來越多,連商店售貨員見到她,更是笑到打嗝,根本停不下來。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但最讓她失落的是,哪怕是她回到話劇舞臺,在話劇《茶館》裡,她演的是一生命運多舛的角色康順子,但凡她出場,臺下觀眾依舊會發出笑聲。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那幾年,宋丹丹最當紅,也最焦慮,她被小品角色裹挾而迷茫。宋丹丹開始“厭惡”自己笑星的身份,做正經事也要笑,不在舞臺上了也要笑。

我有那麼好笑嗎?宋丹丹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答應去演小品的選擇是否正確。1992年,與黃宏演完《秧歌情》後,宋丹丹開始心生退意。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這一躲就是六年。說起問不上春晚的除夕和參與春晚的除夕有何不同,宋丹丹樂笑得特開心:太好了,我可以不上!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那六年時間,她把重心又放回話劇上,用《迴歸》拿下戲劇梅花獎。

為了給彼時的丈夫英達撐腰,她還出演了國內熒屏第一部情景喜劇《我愛我家》裡的和平。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當年的宋丹丹無非就是想證明,她其實是個演員。

意外誕生的話劇演員

然而,宋丹丹當上演員,也是19歲時邂逅的意外。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宋丹丹第二次高考落榜後,家裡不再支援她不斷嘗試。

1981年的一個下午,發小張旗拿著一份《北京日報》來找宋丹丹,張旗指著報紙上的人藝招生簡章說:“丹丹,我覺得你應該去當演員。”

在人生岔路口中,她果斷選擇了報考,哥哥姐姐都是成績不俗,她不想落個沒出息的名頭。

當年的報名費要兩塊五,她只有五毛,張旗幫她墊了兩塊。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初試這天,來報名的人個個都光彩奪目,宋丹丹覺得自己特別平庸,自信完全碎在地上。當年招生名額20人,其中男生15人、女生5人,宋丹丹篤定自己鐵定沒戲。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無心插柳的故事在娛樂圈真的很多,交了報名費的宋丹丹硬著頭皮來了一段廣播體操,又唸了段報紙,竟然過了初試,並且還熬過了複試。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進入三試,考的是表演。宋丹丹接到的題目是母親病危,給父親打電話。

“爸,我媽病了,住院了……”,宋丹丹“哇”的一聲哭出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辦到的,就這樣自然地進入了情境,“爸,你快,快來吧。來的時候給我帶……帶兩瓶酸奶!”

神來之筆的兩瓶酸奶,讓所有老師哈哈大笑,也把宋丹丹送上了演員這條路。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宋丹丹是適合當演員的,她23歲演了第一部大戲《紅白喜事》,就拿了個一等獎。那年,她的工資是每月23元,獎金拿到了1100元。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二十幾歲的宋丹丹也會膨脹,她自認是最好的演員,可以衝擊奧斯卡獎。

趙寶剛導演說起和宋丹丹的第一次見面時,說:“(被)驚著了,一小孩兒,能演得倍兒好!”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之後宋丹丹又憑藉電視劇《尋找回來的世界》中“失足少女”宋曉麗一角獲得了飛天獎最佳女配角。那年她24歲。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1993年,家庭室內情景喜劇《我愛我家》開播,英達的創意、宋丹丹、梁天、文興宇、楊立新、葛優都貢獻出了堪稱經典的表演。

有了春晚舞臺的歷練,宋丹丹飾演的和平穩穩的抓住了一代觀眾的笑點,嘴碎但又熱心腸,有點文藝卻很樸實的市井女子形象活靈活現。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我愛我家》火了,春晚的小品也都火了,很少再有人記得她曾經也是個文藝的少女。這些角色對她來說就如同枷鎖。

她也想過妥協,1998年,她回到春晚與老搭檔黃宏演了出《回家》,隔著手機拜年是父母輩當年最時髦的事情。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這個小媳婦的角色雖然討巧,第二年就被重新整理了,因為她與趙本山合作演了堪稱經典的《昨天、今天、明天》。

“白雲大媽”正式登場。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36歲後的10年中,宋丹丹除了斷斷續續拍了3部的《家有兒女》,她除開情景喜劇,已經無戲可拍。中年危機和中年女演員的困境這兩個經久不衰的議題,宋丹丹20年前就已體驗。

2008年,47歲的宋丹丹才接到讓她很驚喜的電視劇——《馬文的戰爭》。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第二年的上海電視節上,聽到自己得獎時,宋丹丹如裝了彈簧一樣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滿臉寫著詫異。

捧得獎盃的她很快又被定格成婆媽型熱門演員,家庭倫理劇演來演去,她又一次被定型了。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她再度有些灰心,甚至萌生了退意,沒想到,《金太郎的生活》讓宋丹丹再度獲得第19屆上海電視節白玉蘭獎最佳女演員獎。

上臺領獎時,她感言:原本是打算退出了,不演了,但聽到小宋佳在臺上念出的名字是宋丹丹三字時,那就還是再演幾年吧。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此刻的宋丹丹已經習慣了看似風光,但卻懊惱自己接了太多“爛戲”的職業生涯。她得到的,都並非她曾經最期許的。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還是想要做個小公主

宋丹丹不甘的原因是,她在話劇的舞臺中塑造的角色遠遠比影視劇塑造的角色更加豐富。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無論是《紅白喜事》還是《太平湖》,甚至還能演莫扎特的妻子康斯坦茲。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1986年宋丹丹在話劇《上帝的寵兒》飾莫扎特的妻子“康斯坦茲”而廣獲好評,演出100場

即便是沒影視劇拍的那十年,2004年,宋丹丹重回話劇舞臺,在《萬家燈火》中扮演獨自守寡多年的何家老太時,看到觀眾們收起笑聲的她走下舞臺後舒了一口長氣。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臨近尾聲,舞臺上僅有一束燈光打在何老太身上,她踉蹌,悲切又驕傲地講述著自己的一生。

很多看過那段表演的觀眾,都會不由自主地起一身雞皮疙瘩,這是一個完全不同的宋丹丹。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表演時,我就像手中有線牽著劇場中的所有觀眾,我手一緊,觀眾就哭了,手一鬆,觀眾就笑了。作為演員,那種感覺真是太幸福了,太過癮了。”這是宋丹丹的自我剖白。

曾經自信爆棚的小花在50歲後也開始頓悟,年輕時塑造的那些經典作品,大多都是運氣。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2005年夏末,宋丹丹在自己家給自個辦了場“奧斯卡”頒獎典禮。她請了很多好友,弄得很隆重。她還發言說:“做演員25年裡,我腦子裡一直在組織奧斯卡頒獎時那兩三分鐘的感言。這個年紀奧斯卡是得不上了,可我的感言憋得難受。”

在爽朗的形象之後,宋丹丹其實很敏感。她一直都在自我和觀眾之間坐著徘徊。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這些年裡,宋丹丹雖然不再上春晚演小品,但靠著家庭情感連續劇裡和綜藝節目露面延續著自己演員的身份。可露面次數越多爭議聲也越多,捲入輿論的漩渦中。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在趙寶剛看來,宋丹丹是真的熱愛舞臺,可終究錯過了證明自己的機會。

再越往後走,到了58歲時,她也終於理解了《桃花扇》的一句臺詞:“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人生的際遇從來都是高高低低,也不由人。

她自嘲自己媚俗了大半輩子,註定成不了大藝術家。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她開始與自己和解,開始享受生活,有時半夜睡不著的時候,也會開啟電視,看見自己從前演的小品,一邊笑一邊想:這女演員如果不是我,我會覺得她多逗啊。

如今要把95%的精力都給自己的家庭與生活,宋丹丹演了半輩子後已經不再執拗她到底能不能成藝術家。她想要做回自己,不用說假話、不用說套話。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不需要再扮演一個知心懂事的大姐姐,和老友濮存昕真情實感的吵架,摔掉電話,然後第二天如同孩子一樣擁抱,重歸於好。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一代宗師》裡,王家衛曾經寫到,真正的宗師是能見天地、見眾生、見自己。

於59歲的宋丹丹來說,她在見自己的這一關卡里漸漸釋然。她不是和平、也不是白雲,就是個偶爾會矯情,還有點善變的女人。

她需要很多人關愛,骨子裡的任性和年齡沒多大關係,只是從容不迫的敢面對自己的內心:任世事蹉跎,還是想要做個小公主。

宋丹丹:其實我是個演員

TAG: 宋丹丹春晚小品演員話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