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金熊獎到金球獎,趙婷的《無依之地》為什麼能橫掃頒獎季?

從金熊獎到金球獎,趙婷的《無依之地》為什麼能橫掃頒獎季?

這是一部“漫無目的”的電影,這也是一部情緒大於情節的電影。

但也是這樣一部看起來非常符合傳統獨立電影“小眾”、“意識流”的電影,獲得的提名和獎項橫跨十八個獎項評選,

其中還包括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金球獎最佳導演提名。

如果歸納一個主題,《無依之地》(英文名《Nomadland》)似乎和大多數的公路片一樣,是主人公在漂泊中尋找心靈的歸宿。

但為什麼是《無依之地》成為眾多公路片中獲得鮮花與掌聲的一部?

從金熊獎到金球獎,趙婷的《無依之地》為什麼能橫掃頒獎季?

該片劇本改編自美國女記者Jessica Brauder的同名非虛構作品《Nomadland》,電影與原書同名。

電影講述了在經濟大蕭條中,一個即將退休的女人Fern(弗蘭西斯·麥克多蒙德飾)因為石膏礦公司倒閉失業,不得不在自己的房車上,以現代遊牧民的方式在美國西部的旅程與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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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是,在英文中“Nomadland”的直譯是遊牧地,然而中文版的片名則翻譯為“無依之地”。兩種翻譯的背後,實質上指向了主人公Fern所面臨的核心矛盾。

究竟是Homeless,還是Houseless ?

1

被美元綁架的只是生活

《無依之地》的背景是尖銳而敏感的——漫長寒冷的美國冬季,經濟大蕭條下破產的石膏廠,失業的人在房車狹小的空間裡蜷縮著等待天明。

非虛構寫作的嚴肅與公路片一貫的自由隨性是矛盾的,也是無法迴避的。正如當Fern可以說她是無法在屋簷下安眠,但也面對自己支付不起車輛維修費的事實。

貿然高呼自由顯得空洞,而沉下心去面對現實又會變成電影版的紀錄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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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從影片中的Fern到整個製作團隊對這個問題都有很清醒的認識:房車的背後,實際上折射出的是因社會階級撕裂而被不斷邊緣化的一群人。

但當把鏡頭對準這群長期失聲的人時,無論是表示憐憫還是不解,都是對這種生活的不尊重。

“上半身在雲層遊蕩,下半身被拉扯回大地”是這群美國現代遊牧民的真實寫照。

他們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困境的根源,但在臣服和反抗之外尋找第三種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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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rn在全片中進入“家”的場景出現過兩次,一次是因為車輛損壞,不得不向自己的妹妹尋求幫助,一次是去自己朋友Dave家中拜訪。

兩次回到屋簷下,其實是對主人公的兩次追問。在妹妹家中,Fern對實體的房屋需求給出了否定的答案。在Dave家中,面對Dave直言不諱的表白,Fern也拒絕了這個心靈歸宿的可能。

從物質到精神,Fern都拒絕了迴歸House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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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rn的Houseless困境,其實是整個美國中下層的縮影。但《無依之地》放棄了對這個宏大問題的進一步探討,又並不迴避這個環境對Fern的撕扯——Fern的流浪實際上是這種雙向妥協的結果。

普通人,大多數的普通美國民眾對現狀有著清醒的認識:這是一個被美元綁架的時代。他們保留剋制的憤怒,卻沒有超級英雄的勇氣和實力,更沒有商業片裡主角逆天的好運。

於是Fern的流浪成為了一種中下層民眾可以“幻想”的反抗方式,在房車上,她可以從未失去,每一個不可追尋的昨天都有可能在下一次相遇中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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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影片的最後,Fern回到了自己落滿灰塵的家,在桌子前站定時,觀眾們才驚覺,矛盾的二元對立對於Fern來說都是不成立的:無論是Home還是House她都擁有過,在流浪中也可以擁有,只是到最後她選擇了離開。

推動她前行的絕非尋找任何一種標籤,任何一種人群帶來動力,Fern在流浪中去體驗的是一份屬於自由本身的詩意,越靠近人群,越會受到眾多來自這個壓抑的社會環境束縛——哪怕與其他人一起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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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rn之所以成為《無依之地》聚焦的主角,是在於其他人將這種生活作為次選或不得已的選擇時,她主動擁抱了這場詩意的流浪。

2

自由的是靈魂

從直譯的“遊牧地”到中文版影名《無依之地》,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來自文化之間的距離。

遊牧地是極富美國西部開拓精神的形容,代表了獨立、勇氣與冒險,而無依之地從字面上很能體現東方文化體系的評價標準。

但好在,觀眾們對於美與的自由的認識是共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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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的導演趙婷,在處理這樣一部非虛構寫作類作品時,在準確把握了美國文化內涵的基礎上,進行了普適化的處理。

對於其他文化背景的觀眾而言,在觀看中不必刻意去為Fern所面臨的困境思考,整個《無依之地》已經透過Fern不斷地遇見、告別的過程,將所有生活的可能性展現出來。

中國觀眾常有的“鄉土情結”往往會影響自身的價值判斷,因而在閱讀電影時會不自覺地進行道德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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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無依之地》中,趙婷透過鏡頭去在賦予主人公克製冷峻的思維方式,與不同人相遇的可能性。同時也是在提示觀眾,他們的身份並非是道德審視下的單一標籤。

所以她要糾正自己是Houseless而並非Homeless。

家是具有詩意的,是多種元素的集合,而房子僅僅是被資本社會拿走的財產。Fern所做的,並非是無視大環境對底層人群物質的剝削,而是更警惕這種精神上的侵蝕——當自己的好友Dave重回兒子的家庭時,似乎他與自己兒子歷年來的裂痕矛盾就瞬間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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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期以來,商業片敘事中充斥著“一個大問題的解決等於全部圓滿”的邏輯,常常在一段劇情落幕後,觀眾們萌生出了“就這樣也行”的想法。

因此Fern不能回到屋簷下,她之所以永遠祝福別人路上見,是因為她大半生的矛盾,並非是重回屋簷下可以解決。

被地圖抹去的小鎮,逝去的丈夫和回憶,如果以回到屋簷下告終,那麼她的流浪就不再是自由的,而是為了生活的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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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藝術化表達的方式,電影並非紀錄片,所以在無數個歸於平庸的故事裡,創造出了一個流浪的Fern,她透過房車的生活,紀念自己的丈夫和曾經的生活。

在對自己有好感的朋友Dave家中游走的那段鏡頭,無論對Fern抱有怎樣想法的觀眾都能感受到,她和Dave之間,是兩個世界。

在Dave家的寧靜祥和並不能解決她自己的問題,只能是用另外一個故事去覆蓋原來的故事。

從金熊獎到金球獎,趙婷的《無依之地》為什麼能橫掃頒獎季?

回望《無依之地》從金熊獎一路殺到金球獎最佳導演提名,電影的成功,或許不是因為一位女導演拍了一部吃透美國中下層的公路片。

是因為終於有一部電影,在絕對屈從和反抗裡,找到了一種屬於大多數人的方式:短暫地停留,永恆的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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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 FERN無依之地Dave流浪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