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卡大熱門,《米納裡》滿含移民的拓荒和夢想

本文作者:

風吹沙

奧斯卡大熱門,《米納裡》滿含移民的拓荒和夢想

米納裡,韓語的意思是“水芹菜”。外婆從韓國帶來水芹菜的種子,種在溪水邊,生命力旺盛。移民的人生如同水芹菜,撒下種子就能生根發芽。

金球獎最佳外語片花落《米納裡》,不出所料,這部描寫“韓國人在美國”的電影得到了評委會的一致認可。在之前,這部影片已經獲得了第36屆聖丹尼斯電影節評審團大獎。《洛杉磯時報》給出了這樣的評價:“這是我們現在需要的電影”。在4月份的奧斯卡評獎際,這部電影也有望角逐最佳外語片。

多年前有部《北京人在紐約》,描寫的是中國人的美國夢,但最後男女主還是分手了。記得那句著名的話:

“如果你愛一個人,就把他送到紐約,因為那裡是天堂;如果你恨一個人,也把他送到紐約,因為那裡是地獄”。

移民的歸屬感和文化認同以及身處期間的生存矛盾一直是個問題,如同植物的遷徙,存在著水土不服。這樣的電影有很多,象中國人在美國的《刮痧》;愛爾蘭姑娘在紐約的《布魯克林》;土耳其人在德國的《勇往直前》、《在人生的另一邊》;斯里蘭卡人在法國的《流浪的迪潘》;還有李安的《推手》、《喜宴》也都涉及到移民問題…這部《米納裡》說的是一對韓裔夫妻追尋美國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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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的主基調有點老套,移民的故事。說到移民,總是和夢想聯絡在一起的,他們背井離鄉,在他鄉尋求著更大的價值,語言、習俗、文化、宗教等不同,在多元裡學會接納和妥協。這部《米納裡》不是在思想上、內涵上有多深,它不同於《勇往直前》、《流浪的迪潘》,有濃厚的宗教藩籬或者泰米爾猛虎組織的極端背景,它只是異域生存的現實,在各種矛盾衝突上吸引你,是加諸於生活之上熟悉的和規避不了的現實矛盾。東亞民族所固有的傳統內涵能夠引起巨大的共鳴,承受著厚重的文化、責任、重擔在一塊陌生大陸上的奮鬥和紮根,從這部電影裡可以找出來並深有同感。

我第一次讀到自由女神像基座上的那段話差點淚奔,它說:

把你,那勞瘁貧賤的流民那嚮往自由呼吸,又被無情拋棄那擁擠於彼岸悲慘哀吟那驟雨暴風中翻覆的驚魂全都給我我高舉燈盞,佇立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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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移民的國,承載著多少人的夢,正如詩中所言,渴望和夢想、自由呼吸的地方。所以雅各布和莫妮卡來了,從韓國艱難跋涉到美國,在這片新大陸上開墾自己的夢。

夢有了,開墾卻艱難。

這部從七歲男孩大衛視角延伸的影片,以平鋪而直視的方式呈現出生活中的各種矛盾。人與自然之間、父母之間、祖孫之間、種族之間、鄰里之間等等,這種呈現的方式剔除了成人的主觀代入,以更單純的敘述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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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民夢想在現實裡的錯位。

雅各布(史蒂文·元飾)帶領全家,妻子莫尼卡(韓藝璃 飾),女兒安妮、兒子大衛,從繁華的西海岸來到阿肯色的一片荒野上,他買下了這塊地,揹著妻子。當車漸行漸近時,他們的眼前出現了一幢架在汽車輪胎上的簡易板房和一大片芳草萋萋的荒原。莫妮卡驚呆了,不能接受這麼荒涼的環境,他們原來在城市的生活也還過得去。雅各布的行為按我們熟悉的說法,就是不安於現狀,一心要創業。他對全家描繪著未來的美好圖景,當然多少有點心虛,於是生活在雄心勃勃和憂心忡忡中各自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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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家之主的雅各布,他相信憑著自己的努力,會開拓出一片新天地,甚至有點“人定勝天”的想法。為了省錢,他不打井,自挖水窖儲存雨水。但不是辛苦就必定有所獲。旱季來了,眼看著禾苗要全部乾死,他只能用錢買水,導致家裡沒有生活用水。收穫果實時因為銷路不暢賣不出去。在養雞場,他對兒子說的一段話代表了他的想法,他說,那些公雞揀選出來就不要了,所以一定要做個有用的男人。莫妮卡不這麼想,她認為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大城市更適合兒子治病。

這部電影,並不是展現美國夢一步步走向成功的過程,不以迎合觀眾的感受為賣點,它打破了以完勝為結尾的劇本狀態,真實地刻畫一代移民的生活境況,以電影的方式記錄移民的歷史。它呈現給我們的是在一片陌生土地上的打拼,所面臨的種種問題,擁有的信念,努力的前行。

生活不同於夢想,生活要艱難的多。在一連串的現實打擊下,停水停電、焚燒垃圾、兒子心臟病、果實滯銷、外婆重病等等,接連打擊著這個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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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倆在現實矛盾裡也產生了裂痕。在醫院裡莫妮卡痛苦地訴說雅各布對事業的執著超過了家庭,雅各布認為作為男人他必須讓家人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而莫妮卡認為家庭的幸福是在親人間的相互關懷上。這是他們對夢想的不同詮釋。而且這樣的裂痕隨著電影一步步地暴發,直至分崩離析。莫妮卡信教,雅各布是無神論者,他嘲笑鄰居保羅揹負十字架的苦修。他因不修水井在乾旱來臨時讓家裡斷水生活無著。過於強大的夢想追求把家人套進這個網裡,夫妻二人的理念漸行漸遠。

“我們來到美國,為了拯救彼此。”雖然影片沒有提及他們在韓國時的狀況,但從他們表述裡,夫妻之間已經產生了矛盾,來美國不只是生活的希冀,還有情感的彌合。但美國並不是天堂,在這片土地上,同樣有著各種矛盾的堆積、發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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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生家庭的重負。

作為家中長子,雅各布不滿足於來美國十年只做著看“雞的庇”的工作(分辨小雞性別),他要創業,這是家族的負載。兒子大衛有心臟病需要錢治療,雙方家庭都需要他們負擔。我們能深深地理解東方家庭中長子的責任,所以在審視雅各布孤注一擲行為時有著東方式心理認同。如同莫妮卡很快就信仰基督教,而雅各布始終不相信一樣,兩人在對環境的接納和融合上心理各不相同,雅各布看重責任,莫妮卡看重家庭。

如果不是有各自原生家庭的重擔,他們本可以有不錯的生活,但東亞民族所共同承受的家庭負擔,即使來到家庭邊界分割清晰的美國,也沒能丟棄,他們依然要把打拼的收入很大的一部分補貼遠在天涯的貧窮母國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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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孩子的眼中,父母來的第一天就發生了爭吵。雅各布肩負的重擔讓他必須負重前行,莫妮卡因為兒子大衛有心臟病,從這裡開車去最近的診所也需要一小時,這是現實的困難。但做為年輕一代的移民,除了夢想,他們一無所有,這片土地就是他們的希望,從踏上這片土地的第一天起,夢想和現實,理想和矛盾如影隨行。對於他們,只能在相互妥協裡支撐前進。

我們貫常看的電影大都奔了勵志去了,透過頑強的努力,最後終於走上巔峰。如果是這樣的話,這部片子在我這就要大打折扣,為什麼?因為那是電影,不是生活,生活更要難多了(原諒我又一次引用《天堂電影院》裡的臺詞,這句話簡直太好了)。生活是一個見招拆招的過程,它不是個人的勵志史,它是瑣瑣碎碎裡的真實歷程,是每一天的日出日落。

外婆是棵水芹菜。

外婆順子(尹汝貞飾)從韓國來了。她有許多特點,簡直太象我們生活中的外婆了。首先她不完美,其次還有陋習。她粗陋、沒文化,玩花牌說髒話,不會烤餅乾,到教堂把媽媽捐贈的100元錢又偷回來了。而且這個外婆第一次見面就把板栗嚼了剝殼,吐給孫子吃,大衛本能地排斥,媽媽硬讓他接。這個細節太熟悉了,兩種不同的生活習慣,衛生理念,還有作為女兒身份的莫妮卡的妥協,以及作為孫子大衛的不接受,都可看出在不同文化薰陶下的行為模式。因為討厭外婆,大衛把外婆喝的水換成尿,遭到父親嚴厲地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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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從韓國來和他們一起生活,這是亞裔民族都熟悉的生活方式,更是脫不開的責任。孩子們不願接受外婆,認為這個外婆不象個外婆,說她“有股韓國的味道”。作為完全美國化的孩子,沒有受到東方倫理薰陶,心中沒有長幼尊序的概念。電影中外婆的表現特別有意思,是影片的一大亮點,也特別寫實和讓人信服。

但外婆做為這個家庭的一分子,卻頑強地生活了下來,她帶大衛去到遠處的小溪邊種下水芹菜,告訴他只要種子被播下,便總會發芽生長,開花結果。在缺水的時間,她帶著孩子們一起去溪邊拎水,共度難關。在爸爸媽媽告誡大衛不能奔跑時,外婆說別害怕,你是個堅強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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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認為這樣的外婆是這個矛盾重重家庭的大神,那就大錯特錯了。在一家人因為種植不順利,生活困難重重時,外婆突然中風,使這個不堪重負的家更加搖搖欲墜。外婆也因此對自己充滿了自責,這裡我們看到贍養老人的艱辛,以及不得不承受的重擔。但東方民族所特有的堅韌,義無反顧地承擔下來,沒有報怨,沒有逃脫,只是承受。

外婆想盡所能不讓人認為自己是個廢人,自己一個人焚燒垃圾,卻引起了火災,把一家人辛辛苦苦收穫的果實全部燒光了。這個雪上加霜的結果對這個家是毀滅性的,但事情往往置於死地而後生,在這個面臨分崩離析的家裡,辛苦勞動被燒成灰燼後,一家人累得睡在地板上,卻是格外的溫馨,鏡頭搖過去,讓人感到,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有什麼困難過不去,這應該是影片無聲處告訴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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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極壞時也會展現點好意,因為環境的關係,大衛的心臟奇蹟般的好轉。這對全家來說是苦難生活的希望。大衛為了找外婆,開始奔跑起來,他終於追到了外婆,而他發現自己的心臟沒有因此出現問題。在又一個坎坷面前,希望的光也隱隱亮起。

雖然他們的收穫沒有了,但一家人在一起,這就足夠了。

最後雅各布帶著兒子來到小溪邊,水芹菜已經旺盛地到處生長。就象人,有旺盛的生命力,不管在哪裡,撒下種子,就會有希望。《布魯克林》裡說:“這一切並不會擊垮你, 終有一天太陽會再次升起。那時你就會明白:此心安處即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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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文·元曾看過他的《燃燒》,對這個反派印象深刻;女主韓藝璃第一次觀賞她的影片,他們的表現只能說合格。飾演外婆的尹汝貞是本片的一大亮點,她的表演讓我們剔除了頭腦中一貫被植入的祖輩的尊嚴和完美,她就是我們生活中的外婆,一大堆缺點,有時候讓人難以容忍,但卻無私地愛孩子,以自身的生活韌性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家人,成為家庭的一塊託底的地基。

這部電影也是作為二代移民的韓國導演鄭一碩對父輩移民在美國紮根歷程的回望,大衛就是鄭一碩的童年。他們在新大陸上的艱苦紮根,離家再遠,也不願脫離原鄉的信念。如雅各布的農場選種的都是韓國蔬菜,賣給韓國人,他們去的工廠也多為韓國人在打工。與其他族裔的努力融合,這一切都是做為亞裔民族在不同種族的土地上生存歷史的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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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婷因為《無依之地》獲得金球獎最佳影片,《米納裡》獲得最掛外語片。兩位都是東亞導演,這是多元文化的接納和融合。如果說《無依之地》脫離了中國文化的痕跡,讓我有種掙脫的喜悅,而在看完《米納裡》以後,心裡又產生了絲絲缺憾。因為從脫離到迴歸,才是完整的文化融合。

二〇二一年三月十三日

(圖片來自網路,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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