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
飄剛聊完的《掃黑風暴》，迎來大結局的同時，還捲入了“資源洩漏”風波——
片方反應倒也快，趕緊發表“反盜版宣告”。
按理說，敢盜賣資源盜到《掃黑》頭上，無疑是火中取栗、虎口拔牙，不是什麼光彩事。
但這一回，評論區卻有點反常。
不像以往那樣義憤填膺地抵制盜版，反倒有不少支援的聲音。
又一次“國人沒有版權意識”？
別急著下定論。
細看這些支援的評論，大多因為同一個事——
《掃黑風暴》的超前點播。
很快，上海市消保委點名批評超前點播“不可跳集購買”的“捆綁銷售”。
響應了網友對超點的怒氣。
緊接著，幾大影片平臺紛紛給出“最佳化超點服務”的承諾。
而最佳化的措施，是從不能跳集，到可以跳集購買觀看。
簡單說，就是將“點播”，改為“選播”。
有最佳化，當然勝過維持原狀。
但，看吵得熱火朝天的評論區就知道，有些不滿，依然未被平息。
為什麼？
或許，對於“超點”，我們問的，不是“該不該捆綁銷售”。
而是，它的存在真的合理嗎？
簡單來說，“超前點播”意味著——
付更多的錢，更快把劇看完。
當然，也有人會認同這項“服務”。
認同的，無非是將超點視為“多一個選擇權”，認為這樣做，滿足了觀眾不同的追劇需求——
超值就有超值的服務
很多消費者都習慣了超點
很照顧到我們每個看劇的人的心情了呢
大家各取所需就好啦
有的人追劇上頭，超前點播就給了他們一口氣追完劇集的機會；
有的人不想額外花錢，也不過是多等幾天的問題。
反正超前點播只是個人選擇嘛，平臺也沒有強迫使用者選擇。
乍一看，沒有什麼問題。
但，這項據說是“應廣大VIP會員的超前觀看需求”，為了滿足更好的使用者體驗而推出的服務。
實操下來，反倒損害了使用者的觀看體驗。
這不是飄的假設。
而是超前點播模式出現後，微博上頻頻出現的“吐槽”：
“跟不上劇情討論”“被超前點播拋棄的普通人”“話都說不到一塊去”……
因為超點模式的出現，使用者被分割成“普通使用者”“VIP”“超前點播”三個群體。
大眾的討論氛圍分割得稀碎。
超前點播使用者看完的，vip使用者還沒看；vip看完的，普通觀眾還沒看。
看劇節奏不在一個頻道上，還慘被劇透。
對於沒購買“超前點播”的觀眾來說，這樣的觀影體驗，實在算不上多美好。
普通觀眾，VIP觀眾，超點觀眾進度完全不一樣
討論氛圍都是錯位的
這邊演員都發小論文告別角色了，我還要兩三天才能看到結局
更離譜的是，連營銷也配合著超前點播來，由此催生——
劇透式營銷。
《玉樓春》就是如此。
主角的故事走向還晦暗難明。
結果，超前點播直接把結局送上熱搜了。
告訴你：大結局很美滿！主角啥事沒有！
既然如此，何苦設計什麼反轉劇情呢，不是瞬間變雞肋嗎？
諸如這樣的操作還有很多。
比如把BE結局甩在了言情劇觀眾臉上的、一搜劇名直接劇透的。
苦中作樂的觀眾表示，挺好，就當用熱搜免費追劇了。
然而，不在意被劇透、願意熱搜追劇的觀眾畢竟只是少數。
更多的，是隻能被迫承受“超前點播”帶來的影響：
無法跟上大眾的討論氛圍，糟糕的觀看體驗，還要防著不被宣傳劇透。
這給不使用點播的觀眾造成了一種心理壓力。
明明應該是，“是否點播，全看觀眾的選擇”。
實施下來，觀眾卻感覺被各種手段“綁架”，不得不“自願”選擇點播。
才能算真正跟得上“追劇“潮。
說白了，超前點播最讓人反感的地方在於——
VIP權益的降級。
所謂“給予觀眾更多選擇權”的背後，是製造更多的vvip，剝奪了vip們的權益。
此舉並非第一次遭到使用者反抗。
兩年前，超前點播就鬧出過巨大爭議。
當時，熱播劇《慶餘年》也用了超前點播模式，50元打包大結局。
花50塊，購買所謂“加速包”，每次更新，就能比VIP會員多看6集。
而這一舉措，從閹割VIP會員權利，到捆綁銷售，一步一個地雷，統統踩了個遍。
觀眾覺得被愚弄，人民日報也痛批過“吃相難看”。
但影片網站們是怎麼迴應這些批判聲的呢？
“50元加速包”取消了，還有“3元一集逐集解鎖”。
直到今天“逐集解鎖”捱了打。
現在又鬆綁成了“選集點播”。
但說到底，繩子，其實從沒真正解開過。
只要超前點播還在。
VIP使用者們存在的目的、本該享有的權益，還是被削減了。
畢竟，“比普通觀眾提前獲知最新劇情”這一點，本就是大家購買影片網站會員的重要原因。
可當星鑽VIP之後，又出現了“王者VIP”“至尊VIP”。買會員，變成買一個繼續花錢的權益。
如此這般俄羅斯套娃一般，沒完沒了。
這綠色帶狀植物，我們也當得太明顯且冤枉了。
識破這一套路的“卑微的vip”們，開始反抗。
這才有了開頭提及的那一幕——
觀看盜版。
必須要強調的是，“因為超點而觀去看盜版”，遠算不上什麼“理直氣壯”的正當論調。
對於盜版，我們該抵制到底。
但這一現象的溯源，卻給我們提了個醒——
超點每每出事，都成了盜版資源鑽空子的機會。
《掃黑風暴》如此，兩年前的《慶餘年》也是如此。
雖然兩者並無直接關係。
但超點會不會間接助長了盜版的肆虐，卻難免讓人在心裡，打了個問號。
當初，面對盜版與購買VIP。
選擇為內容付費的觀眾，既是在選擇服務，多少也源於版權意識的覺醒。
做的，其實是一個“兩利相權取其重”的選擇。
購買正版，無非是想要更好的服務體驗：
比如畫質更清晰，沒有亂七八糟的小廣告，能倍速播放等。
更重要的，是出於尊重創作者，尊重版權的道德感。
可，當花錢買來的服務不斷地降級。
就連唯一的短期優勢——服務質量，跟盜版相比，除了不能發彈幕，也沒啥區別。
氪金還有增無減的時候。
觀眾猛然發現，左轉也是被割韭菜，右轉也是被割韭菜。
於是選擇的心理，很可能就便成了“兩害相權取其輕”——
選擇盜版，是要面臨不尊重版權，將來可能會發生的，對作品環境與創作人的損害。
但選擇vip，支援正版，卻要承受眼下就確定的，無下限地被圈錢。
這才有了明知盜版不對，還去選擇觀看盜版的觀眾。
問題出在哪？
出在資本方，對“版權”概念的刻意模糊。
在大部分觀眾心裡，與“版權”直接聯絡的，是創作者的利益。
花錢支援正版，買下的，也是“保護創作者”的道德價值。
但事實或許並非如此。
誠然，購買盜版這無疑是短視的，只顧個人便利的行為。
絕對談不上多正確。
但，當個體行為達到一定規模的一致時，與其全歸咎於個體，還是要去看看個體所處的環境。
國內網路影片從最初習慣免費，到大家願意付費觀看，版權意識本在慢慢的提升。
不少人當初還甘當“內容付費”的自來水。
可花了錢，越來越多的好作品沒看見，反而是vip的權益不斷降級，付費的花樣卻越來越多。
這樣的事多了之後，觀眾對平臺喊出的“保護正版”，難免多了幾分懷疑與戒備心。
當然，飄如此說，並不是在否認版權意識的重要性。
盜版，也永不可取。
只不過。
“越善良的人越需要聰明，而越聰明的人，才越有能力去善良。”
於正版與盜版之爭，我們或許也得多問一句：
我們為內容付出的錢，是否真的達到了保護創作者的目的？
劉慈欣在小說《贍養人類》裡，虛構了這麼一個文明。
在第一地球上，有一個名為“社會機器”的執法系統，牢牢守護著一條鐵律：
“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
但凡違反鐵律者，就會立刻被擊斃。
而在對這條鐵律的絕對遵守下，卻有人以其絕對的財富，買下了越來越多的“所有權”。
相對的，另外的人，則越發貧窮。
直到最終，第一地球成為了，一個人擁有星球上所有產權的地方。
空氣、土地、水源，一切的一切。
這個人，便被稱為“終產者”。
當然，這只是存在於小說中的一種極致想象。
放到現實中，“私有財產”固然值得被保護。
保護版權，也是我們該有的意識與道德。
但當它的邊界不斷被模糊，成為被利用的藉口。
卻不得不讓人警惕：
別讓版權保護，淪為空喊口號。
百花齊放的內容市場上，也不該出現“終產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