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誤以為這部19天拍出來的R級是勵志片?

前幾年有部神奇的電影,上映後就拿獎不斷,光是男配角拿下的表演獎項就多達47項。

它不僅被列入了“死前必看的1001部電影片單”,還一直穩居豆瓣TOP250。

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這部電影僅僅用了19天就拍攝完成——

《爆裂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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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愛樂之城》導演達米恩·查澤雷的處女作,故事靈感來源於他高中時期參加樂隊的真實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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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2012年,劇本就被列入了“好萊塢劇本黑名單”,是妥妥的待拍潛力股。

可惜由於一直籌不到足夠的資金,導演只好將其中一段情節拍成短片,送去了聖丹斯電影節。

在拿下了短片類評審團獎之後,投資人把目光投向了這個“年輕鼓手逐漸瘋魔”的故事。

短片裡展現的“耳光戲”,幾乎原封不動地被搬進了長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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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安德魯是一所頂級音樂學校的新生,立志要成為百裡挑一的爵士鼓手。

然而理想越豐滿、現實越骨感,他一直找不到賞識他的伯樂,只能在學校裡的三流樂隊當替補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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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有一天,他得到了校內名師弗萊徹的提拔,被收編進了專業樂隊。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跟隨弗萊徹參賽獲獎,相當於一腳邁進了專業殿堂。

弗萊徹不久前就把一個愛徒送進了音樂生們夢寐以求的林肯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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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若想成為名師門下的高徒,勢要承受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尤其當老師是弗萊徹這樣的“暴君”。

在專業領域,他無可挑剔,擁有絕對音感,奉行完美主義,但教學方式卻慘無人道,排練時對學生的虎狼之詞與羞辱謾罵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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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課堂,氣氛猶如驚悚片一般,學生們不敢與他直視,生怕下一秒就戳中他的怒點。

安德魯參加排練的第一天,就親眼見證了弗萊徹如何把大家逼到精神崩潰邊緣的全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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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安德魯並沒有被這陣勢嚇退。

天真的他認為,這是每個名師必備的特質——就連最偉大的爵士樂手查理·帕克,也是在經歷羞辱後發奮練習,才最終成為了大家。

在練習前,弗萊徹還溫柔地鼓勵安德魯不要有太大壓力,更是讓他平添了幾分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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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19歲的鼓手當然沒有想到,弗萊徹最拿手的其實是對門下學生進行精神控制,堪稱教育領域的PUA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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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開始,他就對安德魯施加了前後矛盾的心理暗示——“你不是出身音樂世家,但你能來這兒是有原因的。”

這話聽著像是加油鼓勁,實際上潛移默化地放大了安德魯內心的自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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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弗萊徹一遍遍地讓他重複演奏,發出

“你到底是快了還是慢了”

的靈魂質問時,安德魯的心理防線全面崩潰。

他從未質疑和反抗老師的虐待,反而在這種洗腦下萌生了巨大的自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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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弗萊徹又祭出了最擅長的大招。

他前腳把安德魯提拔為首席鼓手,後腳就招來一個庸才頂替安德魯的位置,果不其然激起了安德魯的好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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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練時,他又故意刁難三個鼓手,並讓其他樂手一起壓著怒火陪著到凌晨。

期間爆出的粗口,更是達到了無與倫比的新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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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萊徹心裡很清楚,鼓手的速度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就有本質提升,他的目的是希望在這種極端情境下,有人能夠將潛力徹底爆發,而這個預定的人選便是安德魯。

雖然手法慘無人道,但安德魯的確得到了他期待的鳳凰涅槃。

在全片的高潮段落,遭遇一系列肉體折磨和精神打壓的安德魯,在憤怒與不甘中奉獻了人生中最精彩的一次演出。

影片就在師徒惺惺相惜的眼神中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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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爆裂鼓手》被認為是近年來最熱血、燃爆的勵志電影。

不過在我看來,

電影被冠上“熱血”的標籤,只是因為導演沒把這個故事最悲傷的部分拍出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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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裡其實還有一個隱藏主角——綽號為“大鳥”的爵士樂手查理·帕克。

他憑藉音樂天賦與勤學苦練,於上世紀40年代一舉成名,是出色的即興演奏家,但因長期酗酒和吸毒,生命終止在了34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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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中不止一次提到關於查理·帕克的一則軼事。

剛出道時,他曾在一次表演中演砸了,當時已經成為大咖的鼓手喬·瓊斯當場摔鈸,對其表示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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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件事沒有打消查理·帕克的積極性,反而促使他更加發奮練習,最終成為了流芳百世的音樂家。

查理·帕克的真實經歷,便是弗萊徹對學生施加高壓的全部動機——

天才也需要有人去逼迫,才能突破自己的極限。

世上再也沒有哪句話,比“幹得不錯”更害人的了。

它會讓人滿足現狀,停止挖掘潛力,正是因為越來越多的人這樣做,如今的爵士樂才會如此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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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萊徹選擇安德魯的主要原因,是看出了他身上不甘平凡的爆發力。

安德魯生於單親家庭,性格內向、不善言談,打擊樂是他的全部。

父親雖然不反對他追尋音樂之路,但總是毫不掩飾地“預言”他早晚會放棄做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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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親戚眼裡,安德魯就是不學無術的代表。

尤其他的偶像還是酗酒吸毒、早早家破人亡的查理·帕克。

他們認為這行這麼“亂”,永遠不會與“成功”這個詞掛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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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魯當然不認同這種觀點,忍不住怒懟——

“我寧願酗酒吸毒、34歲就家破人亡,成為人們餐桌上的話題,也不願腰纏萬貫、滿面紅光地活到90歲,但是沒人記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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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論上說,安德魯與弗萊切的目標是一致的。

一心想要培養出下一個查理·帕克的老師,恰巧遇到了一個想要成為查理·帕克的學生。

但在實踐過程中,這個組合還是出現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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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關鍵比賽前,安德魯不幸遲到、丟鼓棒、又遭遇車禍,他硬撐著上臺卻沒能完成演奏,當場被弗萊徹開除出樂隊。

積壓許久的怒火終於點燃,安德魯衝過去就要毆打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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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之後,他才知道弗萊徹最器重的學生肖恩,因為不堪這種打壓式教學,患上嚴重的抑鬱症,最終選擇了上吊自殺。

弗萊徹被學校辭退後,兩人又談起了查理·帕克的故事。

安德魯雖然理解老師的初衷,卻還是忍不住發問——

天才必須要放棄底線嗎?這種犧牲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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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分的對話,也是導演給觀眾提出的問題。

影片其實並沒有一個明確的立場,而是希望透過這個故事,激發出不同的觀點。

你怎麼評價查理·帕克的一生,就意味著你是接受自己是大多數的普通人,還是不計一切地想要成為極少數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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瞭解了導演在故事裡設定的這個“隱藏主角”以後,便不難看出安德魯在短暫放棄爵士鼓之後,為什麼又接受了弗萊徹的登臺邀請。

儘管這次又被弗萊徹耍了,還當眾出了醜,但他已經完全不在乎了,因為他說什麼都要成為下一個查理·帕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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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看高潮段落,你會為安德魯那句無聲的fuck you叫好。

一直被欺負的學生,總算抓住了這次“反殺”老師的機會。

但若聯絡片中不斷出現的查理·帕克,便會發現安德魯在臺上孤注一擲的表演,說明他此時已經堅定不移地選擇了少數人的道路。

有多少人誤以為這部19天拍出來的R級是勵志片?

本世紀最優秀的鼓手可以沒有女票、沒有朋友,甚至眾叛親離,但絕不能在此生碌碌無為。

《爆裂鼓手》沒有接著拍安德魯之後的人生,但可以預見,在成為天才的過程中,他勢必要付出超乎常人的代價。

這才是這個故事裡最悲情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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