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旦之所謂老,究竟區分在哪一條線上呢?四十歲以上呢?還是五十歲以上呢?”

京劇中飾演年老婦女的稱為老旦,主要就在年齡上區別,至於性格的賢愚、地位的貴賤,則非所注重。

常見的單頭戲,只有《釣金龜》《徐母罵曹》《望兒樓》等數出,《天齊廟》《打龍袍》等,是與淨角並重的,《四郎探母》的佘太君、《龍鳳呈祥》的吳國太、《得意緣》的祖母、《牧羊卷》的婆婆、《大登殿》的王夫人,都屬群戲中的重要分子。

“老旦之所謂老,究竟區分在哪一條線上呢?四十歲以上呢?還是五十歲以上呢?”

龔雲甫、慈瑞泉之《釣金龜》

從前有一時期,全本《目蓮救母》很風行,井具有一定程度的叫座力,但這齣戲除了宣揚濃厚的迷信色彩以外,即使在藝術上,也沒有什麼其他劇目所不能代替的特點,因此就無形淘汰了。

其他配演的戲,如《竇娥冤》《金水橋》《打金枝》,甚至《冀州城》《樊江關》《惜惺惺》等,不勝列舉,只要是劇中需要用老年婦女之處,也就不能缺少這樣一個角色。

“老旦之所謂老,究竟區分在哪一條線上呢?四十歲以上呢?還是五十歲以上呢?”

程硯秋之《竇娥冤》

老旦的唱唸,是著重在“老”字,而比較不著重“旦”字的。運用嗓音,近乎老生,反而比較沉著些。腔調方面,只有二黃慢板,有時採用些青衣腔,而西皮原板,則幾乎都是老生腔。流水比較有些獨特之處,但總的說來,無論二黃、西皮,韻味畢竟與其他角色不同。

我們常聽戲的人,即使是清唱,也能聽得出老生和老旦的區別。分行方面,從前也會見過老生演老旦的,聽說名藝人汪桂芬曾演過《釣金龜》,我曾在某前輩處學得一段,的確別有風味。

幾十年來,最著名的老旦當推龔雲甫,昔年常聽其與陳德霖合演《孝義節》,堪稱珠聯璧合,近年以李多奎最負時譽。

“老旦之所謂老,究竟區分在哪一條線上呢?四十歲以上呢?還是五十歲以上呢?”

龔雲甫

“老旦之所謂老,究竟區分在哪一條線上呢?四十歲以上呢?還是五十歲以上呢?”

李多奎之《精忠傳》

看了幾十年的戲,經常見到鬚髮皓然的老英雄,如老黃忠、老褚彪等等,卻沒有見過白髮蒼蒼的女老英雄。就我所知,老旦是沒有武戲的。我想這是不是一個問題?是不是從前老旦也有武戲,而我沒有見識到呢?

在歷史上的老年女將,我的確想不出,但說部中記載的老年女英雄,卻是不少見的,何以就沒有把她編成戲劇?以後是不是這方面也值得發展?她的表演藝術應該怎樣?是不是值得大家來想一想?

還有一個問題,老旦之所謂老,究竟區分在哪一條線上呢?四十歲以上呢?還是五十歲以上呢?

京戲中的《汾河灣》《桑園會》《大登殿》中的正旦,大致總在四十相近的年紀,惟有《四郎探母》中的蕭太后,可能是五十以上的老婦了。讓我們來算一算,《四郎探母》中的鐵鏡公主與楊四郎結婚已一十五載,根據《雁門關》的戲情,蕭太后生過兩個女兒,分別匹配楊四郎與楊八郎,鐵鏡公主還是較長的(《雁門關》中稱碧蓮公主),至少也應該在三十二歲以上,所以蕭太后一角,照年齡上說,似乎應該用老旦來飾演,而在京劇中,卻是用正旦來飾演的。

“老旦之所謂老,究竟區分在哪一條線上呢?四十歲以上呢?還是五十歲以上呢?”

陳德霖之蕭太后

陳德霖晚年常演此劇,觀眾一致讚美,有口皆碑,不僅在唱的方面,就如“盜令”一場在下場時的幾步走路,項直腰挺,衣角下襬,搖曳生姿,應節合拍,後影之美,莫可形容,又如在“回令”時的兩個掉面以及最後一笑,真是形容畢肖。我前後觀摹過七次,每次都不期而引起觀眾的滿堂彩聲。現在回憶起來,彷彿覺得蕭太后就應當是這個形象,體現了高度的現實主義,其可謂典型佳構。

我們是不是因此而得出五十以上的老婦應該以正旦飾演的結論呢?這是不合邏輯的。是不是建議把《四郎探母》中的蕭太后改以老旦應行呢?這也是拘泥之見。

我們常見《群英會》這齣戲,飾周瑜的是雉尾小生,扮相英俊,飾諸葛孔明的是黑髯老生,扮相瀟灑,我們都覺得很好,若以年齡來論,周瑜實較孔明大一歲,我們如果替周瑜掛上鬍鬚,或者把孔明的鬍鬚摘掉,觀眾必然大譁。

“老旦之所謂老,究竟區分在哪一條線上呢?四十歲以上呢?還是五十歲以上呢?”

馬連良、李少春、葉盛蘭之《群英會》

據此推論,一切問題,都應該有個普遍性和特殊性,我們如果用一個老態龍鍾的演員來飾《群英會》中的諸葛亮,如果用一個嬌小玲瓏、年事遠比飾公主的演員為輕的演員來飾《探母》中的蕭太后,觀眾也會覺得不順眼的。

(《京劇旦角唱唸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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