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平：每日一文：《感知論。第十部》（94）
《人的自由來自哪裡？》
世界上幾乎沒有一個人認為自己是真正自由的，什麼是自由？自由不是人可以像鳥一樣飛上天，不是像魚一樣在水下游，自由不是違背自身的生物特性，違背自然規律，不按邏輯行為，胡思亂想、為所欲為。自由就是還自身本來的角色，在自身活動的規則與範圍以內，將自己做到極致，也就是自我目的得到最大限度的實現。在所有的生物物種之中，唯有人是最不自由的物種。
因為除人以外所有的物種都在自身的天性及本能範圍之內，將自身做到極致，沒有什麼可以妨礙它們本質上的自由，它們也確實擁有物種行為範圍以內的自由，一隻鳥、一條魚、一隻蜜蜂……它們無一不是在實現著自身的自由。而我們人類，我們誰是自由的？誰可以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地做自己？誰可以毫無顧忌、隨心所欲地做自己？誰可以旁若無人、不管不顧地做自己？不要說我們沒有本質意義上的生物屬性的自由，人連最起碼的思想自由和行為自由都沒有。
我們無法給予任何人的絕對自由，我們無法保證任何人能夠擁有自由。弔詭的是，我們的文明與智慧，我們的所作所為，我們的社會生活，我們的倫理道德，我們的秩序與管理……幾乎我們所做的一切主動的努力，都是在讓我們不再自由。數千年來，我們在不斷縮小人的自由幅度和自由範圍，我們的社會生活和文明發展，就是讓我們越來越不自由。我們可以自由選擇的幅度越來越小，我們的自由空間越來窄。不是嗎？物質財富越多越擁擠、科技水平越高越複雜、生活的內容越具體越規範，我們的自由度反而越低，越到後面我們越沒有選擇的餘地，越到後面我們越來越像概念的木偶，我們在強力地規範著自己的生活，事實上付出的就是自由的代價。我們需要的和做出的努力都是對自己的固化和定型，我們將自身鎖定在一種越來越程式化和模式化的狀態之中，我們為自身設定的存在形態是排除自由，絕不是在擴大自由。
最重要的問題是，人的自由來自哪裡？是誰讓我們不斷喪失自由？是誰在限制我們的自由？為什麼文明智慧不是讓我們獲得自由反而是在喪失自由？我們到底是需要自由還是在滅除自由？顯然，人類的生存倫理和生存規則和生存邏輯都與人的自由相悖，我們事實上是在不斷取消人的自由。如果再一次問人的自由來自哪裡？那麼，正確的回答是，來自存在本身的賦予。存在本身已經賦予了我們無上的絕對的自由，但我們卻堅決地放棄了這種自由。我們替自己選擇了一條不自由之路，我們所做下的一切，就是在犧牲我們作為生物的自由。我們刻意讓自己不自由，是因為我們不能有這種自由。生存之路，就是一種刻意的求取，刻意求取豈能容許人的行為自由？如果允許人自由選擇和自由行動，艱難的生存進軍將立即瓦解，所以，要維持生存秩序就不能要自由。
我們為什麼感覺到不自由？是我們必須要獲得的需要不能獲得，其實質就是我們的生物性需求得不到滿足。我們為實現一系列的主觀概念，付出全部的行為，生活中的許多活動是勉強的、是我們不願意做出的，也就是說，進行著的生活內容挾持了我們，讓我們不能獲得天性和本能意義的滿足。我們在規定情景、規定程式和規定結果中生活，就如同鳥不能飛、魚不能遊，這是自由的嗎？我們付出了自由的代價，來換得了求取生存的生活。很容易理解，生存的模式不允許個體有自由的發揮，他人的存在限制了我的自由，也就是人與人在生存活動中，必須相互限制彼此的自由。生存本就是一種同類競爭的關係，這種競爭就是最大的不自由。人必須符合競爭的邏輯原則，人必須做一個不自由的自己，才能在這種生存競爭中取得勝利。我們要的是成功的生存，不是個體的行為自由。
為了得以生存，我們能強調自由嗎？我們所做的一切生存活動，都在無條件地放棄自由。這就是人的悲哀，我們放棄了自由獲得的生存，其實在很大程度就是痛苦的生存。其他生物們為什麼寧願死去，也不願意放棄自由？是因為自由才是獲得愉悅感知的前提，不自由的生活是沒有意義的，所以我們往往更羨慕飛鳥與游魚的自由。
生存紀元的不自由我們未必意識得到，直到人類在感知紀元獲得了真正的自由，我們才恍然大悟：原來自由是如此寶貴，自由才是愉悅幸福生活的保證。失去了自由，我們就已經喪失了一切，獲得自由，我們才能獲得一切。（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