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
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
這首納蘭容若的《畫堂春》,看一遍就能記住的是第一句:“一生一世一雙人”。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道出了愛情最初的願望。
看一篇文章,讀一首詞,感動我們的不是華麗的辭藻,天花亂墜的修飾,往往就是那麼簡單的一句話,能觸及我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納蘭容若筆下的一雙人,指的又是誰呢?
既是一雙,定是一對戀人,其中一人,毫無懷疑,自然是納蘭容若,另外一人,便是納蘭青梅竹馬的初戀,也是她的小表妹惠兒。
一個風華少年,一個美貌少女,才貌匹配,典型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對於將來的命運,納蘭和惠兒尚未知道,無法預測。
對於相互傾心的少年戀人來說,大概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在他們眼裡都充滿朝氣,美麗而憧憬。
沒有陰霾,沒有世俗的侵擾,只有幸福的深愛著,帶著年輕人特有的單純,享受著他們的愛情。
命運的殘酷大概如此,旗人少女特有的福利,那就是選秀,透過選秀,也許就能一夕之間飛上枝頭變鳳凰,全家雞犬升天。
惠兒在京城同齡的旗人少女之中,是出類拔萃的人尖,毫無疑問會勝出。
家族的利益,當然被放置在第一位,所有的一切,必須讓路,包括兩小無猜的愛情。
於是,愛得如膠似漆的納蘭與惠兒,天造地設的一雙人,卻是爭教兩處銷魂。
正如《紅樓夢》中林黛玉和賈寶玉,賈母說:“不是冤家不聚頭!”也是這個妹妹我見過,這樣的一雙佳人,卻因為殘酷的世事,最終有緣無分。
“相思相望不相親”,這是對互相深愛的戀人來說,最殘酷的懲罰。
當納蘭容若與小表妹再度見面時,昔日嬌羞的少女,已成為皇帝后宮之中的嬪妃,給家族帶來了另一種榮耀。
可是,見到又能如何!四目相對,千言萬語,化為深深凝眸。
不敢說,不敢講,縱有千種相思,萬般心事,也只能深埋心中。
《畫堂春》的下闋,是兩個典故。一是裴航乞藥,一是嫦娥奔月。
裴航乞藥出自唐人筆記,裴航是秀才,在藍橋偶遇仙女雲英,欲娶雲英,須以玉杵臼為聘。最終,找到玉杵臼,夫妻雙雙入玉峰,成仙而去。
這對神仙眷侶,著實讓納蘭豔羨。
而在納蘭眼中,小表妹又何嘗不是嫦娥一般的仙子呢?可如今卻像嫦娥,獨居深宮,冷冷清清,寂寥半生。
如果嫦娥不曾偷吃長生不老藥,不會空對冷冷清清的月宮,如果表妹不曾進宮,那麼,他們的命運,會截然不同。
如果兩個人能夠在一起,那怕做一對貧窮的夫妻,也是心滿意足的。
緣定三生,也許納蘭容若這段短暫而刻骨的戀情,正好是用三生三世的緣分兌換而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紅樓夢》中有一首判詞叫作《終生誤》,是這樣寫的:“都道是金玉良緣,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
納蘭容若的愛情,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愛情終究是神話,有緣無分,空自嘆息,天為誰春!
年輕的納蘭容若,才華橫溢,傷春悲秋,多愁善感,年僅三十歲,便棄塵世而去。
留下愛情絕句,一生一世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我是椛塵埃,遇見文字遇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