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了，我早已沒有了他的訊息，世界這麼大，時光那麼長，即使是天各一方，也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但是，回憶卻牢牢地刻在心底，任誰也無法抹去，因為經歷過了自然會留下些印記，偶爾跳出來，招惹你一陣唏噓，甚至還有些不爭氣的淚水……
不管是小說裡還是影視劇中，高中時代總是白衣飄飄的年代，青澀得像是夏天樹上的果子，我的高中時代也不例外。高中學校在一個破落的小縣城裡，算不上什麼重點中學，但對於來自於農村家庭的我來說總是一個希望。
現實中的校園裡並沒有想象中的白衣飄飄，但終於來到了憧憬已久的高中，看著校園裡蔚然成蔭的香樟樹，心中還是充滿了歡喜。
至今我還仍然忘不了那香樟樹的味道，忘不了和他一起漫步在香樟樹下，彼此沉默，聽著彼此的腳步聲，想著自己的心事，也許這就是青春的味道吧。
01
和他相遇純屬偶然，因為我們不在一個班級，甚至不在一個年級。他是我的學長，也是學生會成員，每天例行的教室衛生檢查總也少不了他。長長的頭髮半遮著眼睛，讓人很容易發現眼角的那顆淚痣，高高的鼻樑，白淨的面孔，搭配起來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憂鬱。也許是他經常穿紫色外套的緣故，我竟然從此喜歡上了紫色。
十六七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齡，和其他女生一樣，我似乎也在懵懂中感覺到了一種異樣的情愫在蔓延，在滋長，甜蜜的、羞澀的……
真正相識，是在一年之後，雖然不相信什麼一見鍾情之類的童話，但它卻總在我們身邊上演著。愛情是美好的，會催人奮進，給人以無限的動力與激情。從見到他開始，進入學生會就成了我當前的目標，所以在無數個日日夜夜的不懈努力之下，我的成績也突飛猛進，一年之後竟然穩定在年級前十，順利進入學生會。所以在痛並快樂著的一年之後，我離我的目標僅一步之遙。
進入學生會之後，相互之間不打交道也是不可能的，我為每一天的交集偷著樂，但卻始終不敢去觸碰那一道底線。似乎他在我心目中就應該是高高在上的，潔白無瑕的，不容我有絲毫褻瀆。暗戀不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嗎？
02
但有時候幸福又會來得太突然，讓人觸不及防。
“下課之後一起吃飯，我請你！——子豪”
小心翼翼收起夾在筆記本里面的紙條，我能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還有突突跳的心臟。真感謝那個手機還沒有盛行的年代，一個字條都能讓人興奮不已。
我如約而至，但眼前的景象似乎超出了我的預期。看到所有在場的學生會成員，我竟然有想狠狠抽自己倆大嘴巴子的衝動。
原來這不是自己臆想的二人世界，而是學生會成員聚餐，因為升入高三的學長學姐們還有一年就要高考，學習壓力更大了，所以原則上就不能再擔任學生會職務了，而這次聚會目的是要完成交接，也算是個告別。看來幸福來得快，走得也快。
我從不會因為得失過分難過，但這次卻是無比的失落。整個聚餐過程中我都在偷偷打量著他，彷彿是生離死別，多看一眼就少一眼，即使被發現了也無所謂了。
聚完餐之後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我哪還有心思去上晚自習啊，就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在校園裡溜達，順手摘下幾片香樟葉子放在鼻子上深深地嗅著。
“怎麼不去上自習呢？還有一節課呢。”
我太熟悉這個聲音了，縱然他總共也沒跟我說過幾次話。但此時此刻我整個人都已經蒙了，忘記了該怎麼回答。
“嗯？不會是剛來學生會有壓力了吧？”
我背對著他，就著香樟樹葉深深吸了口氣，轉過身。
“我……”
“你也喜歡香樟樹？”他看著我手裡的樹葉，笑著問道。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樹，就是覺得挺香的，嘿嘿。”我傻乎乎地回答著。
“哦，這是香樟，能夠驅蚊蟲，還可以做藥，挺好的，我很喜歡。”他邊說邊摘了幾片樹葉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又放了一片在嘴裡，“嗯，的確很好聞。”
“你怎麼也沒去上自習？高三了，學習任務不是更重嗎？”
“噢，一下子退出了學生會，還有點不適應，想出來溜達溜達。你們以後可要好好幹。”
“沒你在我幹得再好有什麼用！？”我心裡這麼想著，嘴上卻說：“你放心吧，我們肯定會幹好的，呵呵。”
“那就好，不過也別耽誤了學習。”
“嗯！”
接下來是長久的沉默，直到最後告別，尷尬的我真想狠狠扇自己倆大嘴巴子，但又不敢說離開，他卻悠然地坐在花壇上，仰著頭欣賞著星空，也許早就忘了我的存在。
03
從那以後，我每天總愛在那片香樟樹下徘徊幾次，學著他的樣子噙一片樹葉在嘴邊，嗅著淡淡地香氣，感受著淡淡的喜悅和憂傷。現在回想起來，正是有了那些味道和那些酸澀的感覺，我對於高中生活的記憶才更加具象。
去的次數多了，也總能遇到幾次，開始還會問我為什麼沒去上自習，後來也就相視一笑。是啊，對於那時的我們來說，高中生活就是暗無天日的書山題海，都需要一個喘息的契機。即使我們彼此沉默著，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但是能這麼近距離地偷偷打量著他，我還是無比的欣喜，縱然我心裡的小秘密他渾然不知。
就這樣，一學期很快就要過去了，銀杏樹也從鬱鬱蔥蔥變得一樹金黃，風一吹像是翩翩起舞的舞蝶，我們自然也從陌生逐漸變得熟悉，但跟他在一起，我仍然總是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隱藏著失落，小心翼翼地隱藏著甜蜜。
還記得最後一次和他聊天，我問他：“你想去哪個大學？”
“我想去北京，還沒去過北京呢，呵呵。”我看到他的眼神裡充滿了憧憬，彷彿北京就在眼前。
“一起去北京怎麼樣，北大，清華都在那兒呢？”他回過頭來看著我問道，“到時候還可以一起聊天。”
我低下頭，緊張的不知道怎麼回答。
“我怕我考不上……”
“不會的，只要我們努力學習，都會考上的。怎麼樣？”他眼神裡全是期待，我甚至產生了錯覺，是他喜歡跟我在一起，還是僅僅喜歡跟我聊天呢？
“嗯，好，你先去，明年我去找你。”
“嗯，就這麼說定了！”
不得不說，他笑得真好看，我竟然看痴了。
04
後來，他再也沒陪我聊過天，甚至第二學期開學後一個星期都沒見過他。聽別人說，寒假裡他爸爸出了車禍，媽媽也跟別人走了，他現在跟爺爺奶奶一起生活。
聽到這些，我幾乎無法呼吸，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同情嗎？不完全是，心疼嗎？也不準確，總之就是一種感同身受，又無法感受的疼痛和鬱結。雖然我知道青春是疼痛的，我們都註定要在疼痛裡破繭成蝶，但是作為一個十七八歲的孩子，命運把這些東西強加給他是不是有些苛刻，甚至殘忍？
開學後的第二星期，他終於還是來上課了，在同一個地方我們擦肩而過，但是從他暗淡的眼神裡我看得出來，那已經不再是他，至少不再是以前的他。渾濁的眼神，黯淡的神采，還有那顆愈加憂鬱的淚痣，彷彿一切陌生的就像塵和土，擦肩走過的時候，甚至都沒有看我一眼。面對這樣的他，我感到窒息，始終沒敢說一句話。
自此，見到他的機會就更少了，再後來，他的成績一落千丈。由於成績下滑嚴重，很快他的爺爺奶奶便被“請”到了學校我有幸見到了他們一面，從老師辦公室門口路過的時候。是兩位非常樸實的老人，頭髮花白，也許剛經歷過家裡的變故，看得出來精神狀況極其差。
再後來，我順利邁入了高三，夜以繼日地為這所謂的未來奮鬥著。毫無疑問地，他高考落榜了，和所有人斷了聯絡，甚至連QQ頭像都再也沒有亮起過。有時候去網咖上網，我還會給他的空間留言，說一些激勵的話，後來也就索性不做了。
05
如今，七八年過去了，我也順利從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了。當然，也談過幾次無疾而終的戀愛，但終究沒有一個長久的，關於愛情，我再也找不到了那時的感覺。
後來同學聚會，無意中遇見了他的一個發小，也是我的學姐。這才知道他從小沒受過什麼苦，那次家裡的變故對他打擊很大，好像還不是父親去世母親改嫁那麼簡單，但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誰知道呢？
後來他沒考上大學，就南下打工了，至於現在的狀況，好像沒人知道吧。
聚會散場的時候，學姐叫住我，以一種憐惜的口吻問道：“你是喜歡他的對嗎？”
一時我竟不知道怎麼回答，年少時候的喜歡算是喜歡嗎？你們不是也交往過又草草收場嗎？
“如果暗戀算是喜歡的話，那應該是吧！”我笑著回答道，心底竟然第一次這麼坦然。
“哎，傻啊，怎麼能是暗戀呢？明明……”學姐邊嘆氣，邊自言自語地走了。我不敢細細揣摩學姐那句自言自語的話，我也沒有向學姐打聽他的聯絡方式。
青春不就這樣嗎，散場了就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最好誰也別打擾誰，珍藏好回憶，這就夠了。
結束語
有時候聞到香樟的味道，看到眼角有淚痣的男孩，還會想起他，但是再見恐怕是再也不可能了，即使再見到，恐怕也只是物是人非，甚至連那副軀殼也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我知道，就在這一片天地之下，有一個眼角有淚痣的憂鬱男孩，在我最美的年華里曾經暗戀過他！即使這段沒有見過天日的情感終究會被碾壓在時光裡。
但是，還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