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豫劇情緣

能時時聽聽戲,曲兒,是源於偶爾的偷閒。童年的樂趣重拾時,於舊聲舊調裡,一聞就是許多年前。——題記

說起我的豫劇情結,至少可以是來自父母一輩的薰陶。畢竟自小生活的環境裡,處處可聞的是,戲曲廣播裡的豫東調調。

我的豫劇情緣

小時並不知道,豫東唱調亦稱“下路調”或“東路調”,早已聞名於省內。其唱法多是由大本腔(真嗓)改以二本腔(假嗓)交替。真嗓與假嗓巧妙切換與結合,使得男聲激昂高亢、粗獷豪邁,女聲花腔多而麗、婉轉明快。

這言說不盡的韻味,更是嬰孩時期,迴盪在耳畔的搖籃曲。

很小很小的時候,家家戶戶還沒有時興電視機。戲曲的音調透過收音機的調頻可得,或者是村口的大喇叭裡傳來。收音機裡的戲劇頻道更是鄉里鄉親們,粗茶淡飯後,漫長夜晚裡的消遣方式。

傍晚時分,就著夕陽西下,打坐在自家院內,或者門前的大平臺前。只消拉出收音機的超長天線,將戲曲頻道開啟,不一會兒,堂前屋後的鄰居便彙集到一起。大人們聽著曲調,或哼唱或拉家常。我們則將這調調當成童年玩樂的背景音,悄悄長大。

有個身為戲曲演員的鄰里,免不了耳熟能詳,耳濡目染,時間長了,偶爾也會,咿咿呀呀地跟唱兩句。

後來,家裡添置了黑白電視機。童年時光,著實因為這個方方正正的機器,而有趣幾分。與聽收音機裡的聲音不同的是,我們終於看到了,唱戲的妝容原來是這副模樣。水袖那麼美,揮一揮,姿態優美,真是神奇!

每年二月二的大型廟會,幾個村落裡會聯合起來,請一些鄉土劇團,入村唱戲。戲臺搭建前,總會在提前選好的廣場空地上,擺置一個香案,去廟裡先把各路神位請來,坐北朝南地排放各路神仙。

日後搭建的戲臺,則是坐南朝北,與神位香案遙遙相對。中間的大片空地,是觀眾席。觀眾席位的旁邊,則是小攤販的位置。聚集了各路人氣,一個因戲而生的小型集會就生成了。

每逢這樣的日子,是我們孩童最為期待的。畢竟,一旦因為戲劇形成集會,十里八鄉的人都會蜂擁而來。未來十幾天,這裡的聚集人數人次可能成千上萬。

每年的第一場戲,總在敬過神靈後,才開始一場一場地演下去。上了年紀的人則自帶了小馬紮或小木凳子,選擇最合適的位置,仰著頭,頷了首,姿勢一動不動,一待就是半天。

臺上的賣力演出,從來換不到臺下的掌聲。老一輩觀眾,表達欣賞的方式很含蓄,只是會心地笑聲雷動,再彼此自顧自地跟身旁人點頭致意。

年輕些的則是站在觀眾席的最外圍,或靠了一棵樹,或者一群人各自抱臂立著,或扎坐在腳踏車上,也不影響各自為戲文沉醉。

大人們聽戲,往往如痴如醉。而我們小孩子則是奔著流動攤販上各類吃食兒以及小玩意兒去的。

那時,戲臺離學校不足2里路。散學歸來的一大群,不必回家,各自去戲臺邊找尋大人。個個撒丫子狂奔向戲臺而去的目的只有一個:填飽肚子。

東邊攤案的油炸糕是奶奶買的,吃得膩了,便纏了姥爺買一串西邊攤販的糖葫蘆。到了飯時,咬一口小籠包,再喝一口酸湯,或者汽水兒,實在是滿足得很!兒時的聽戲,味道大抵都是酸酸甜甜的,樂趣大抵如此。

南邊的戲臺架子底下,雖嚴禁進入。卻是小孩子們最喜歡的第一所在。舞臺上腳步匆匆,鑼鼓陣陣,節奏感極強,成了我們的玩樂時的底音。因了這個,玩樂都有趣了許多。那時的我們,怎知道舞臺上的演繹多麼精彩。

而此刻,舞臺上熱鬧非凡:《鍘美案》裡秦香蓮的滿腔情仇,恰似三江春水,將陳世美的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低徊泣訴;《回龍傳》裡,忠厚善良的王華行人所不能行,買來素不相識的老人當親爹贍養,而終得善果;

《清風亭》裡,不孝男張繼保喪盡天良,逼死養父養母,終遭雷劈;《劉公案》裡,劉三秀剛正不阿正朝綱。《鍘太師》、《鍘西宮》均是劉墉快意恩仇,大快人心的大手筆……

《抬花轎》裡喜氣盈盈,大姑娘周鳳蓮促好事,最終使有情人終成眷屬。《穆桂英掛帥》裡,穆桂英雖是女流,五十三歲掛帥旗,在出徵一折裡,更是將巾幗不讓鬚眉的英姿颯爽發揮得淋漓盡致。

除此之外,自小就因《下陳州》、《打鑾駕》、《包青天》、《探陰山》、《包龍圖坐監》、《包公辭朝》,《秦香蓮》等,這些每年必點的經典摺子戲,令黑臉包公的鐵面無私與為民請命,深入人心……

我的豫劇情緣

後來,藉助錄音影像,看到了更多的經典戲劇影像,聽到更多的經典之音。在這之中,餘音繞樑不絕於耳的是,唐喜成大師的唐派唱腔。唐喜成大師代表作品有《南陽關》、《三哭殿》、《轅門斬子》等,個人最推崇《三哭殿》。

《三哭殿》裡,駙馬秦懷玉之子秦英,失手打死詹太師。貴妃哭訴金殿,銀屏公主綁子請罪殿前。唐王按律問斬秦英。公主求情未果,搬來長孫皇后,三女金殿爭論。

最終金殿之上,貴妃哭父公主哭子皇后哭外孫,使得朝堂哭聲一片,好不熱鬧,劇情走向高潮。最終,為著邊防安穩,家國平安,萬歲替秦英給貴妃求情,最後赦下秦英。

唐派唱調的特色主要在聲腔上的高音“假唱”,即“二本腔”的唱法。唐喜成的“假聲”唱法,又與旦角的“假嗓”不同,開具男聲的陰柔之美,有很高的欣賞價值。唐派這種“假聲”唱法自創立以來,歷久不衰。

在《梨園春》的擂臺賽上,常聞聽參賽選手模仿唐派的經典唱段,可見其受歡迎程度。

作為豫東調的戲迷愛好者,怎能不識劉忠河。代表作《打金枝》,奠定了劉忠河牢不可破的豫東“紅臉王”地位。劉忠河被譽為“豫劇馬連良”,位居八大紅臉王之首。在豫東有這樣一句話:“寧可三天不吃饃,也要聽聽劉忠河”。

《打金枝》講的是,唐代宗將女兒昇平公主許配汾陽王郭子儀六子郭曖。汾陽王花甲壽辰之日,子婿們前往拜壽,獨昇平公主未到。席上,郭曖被眾人議論,怒而回宮,夫妻爭吵,郭曖打了公主。

公主進宮告狀,要唐皇治罪郭曖,汾陽王綁子上殿,唐王后勸婿訓女,唐王識大體顧大局,加封郭曖,小夫妻和好如初。

這部戲裡,唐代宗與郭子儀的君臣對唱,為人津津樂道。國母訓女的唱段更是塑造了一個明辨事理,端莊威儀的王后形象。唐王的帝王氣度,更是在劉派的唱調裡表現得渾然天成。

經典的劉派唱調,與眾位演員的精彩演繹,使得這部戲詮釋著家、國情懷,忠義與善的大戲,一時間風靡全國。

“紅臉王”劉忠河的嗓音沙啞,忠厚獨特,更是自成一派。在《梨園春》的擂臺上,很少有選手能將劉派唱調惟妙惟肖地模仿得來。這部戲與《劉墉下南京》系列,是豫東一帶,聽次最多的了。

後來,有了黑白電視機。小縣城的電視臺則迎合了老一輩人的喜好。每天是各種形式的戲劇聯播。我們的聽戲陣地,由戲臺前轉移到了電視機前。再後來從黑白電視到大彩電,每週末至今,跟著爸媽一起收看河南衛視《梨園春》的習慣未改。

長此以往的薰陶,使得我也偶能哼唱幾個經典篇目裡的名家名段。戲曲已悄悄成了生活的一部分點綴。

有人說,戲劇是荒誕的藝術。情節與故事,均誇張甚至荒唐。戲文裡,劉墉本是國母的親生子,乾隆帝才是義螟蛉。戲文裡,乞丐王華最終繼位成大統,是為宋英宗。戲文裡,包公探得了陰山,審得了鬼魂與判官……

戲劇大抵是源於生活,且高於生活的。只消看那濃墨重彩之下,演員們描畫過的誇張的眉眼,穿在身上的寬大戲服與超長水袖。在舞臺上,三五人便是千軍萬馬,一兩言的旁白便可表世上十幾年……

由此可知,戲劇的藝術性之高於生活太多。然而,這些戲劇性的劇目,無一不在宣揚著: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天道無親,常與善人;義薄雲天,忠肝義膽;大路朝天,孝字為先等傳統文化精髓。

每本摺子戲,又透過各類人物,演繹出一個個經典故事,無不詮釋著中華民族內涵的某個方面:忠,孝,情,義,勇。

只是,當下,鄉村的戲臺逐漸少了,兒時承歡於戲臺之下的樂趣消了。還記得今年六一節,校合唱團的演出,臨了的團體唱大戲,令我眼前一亮。孩子們稚嫩的戲腔,著實令我欣喜了幾許。沒錯,作為傳統文化的戲劇,還應在下一代的心中、口中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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