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則趣事：初學繪畫的學生看到他的畫，直言太容易臨摹了，結果摳細節摳到崩潰，哭暈在畫室……
眼見的自然形式會矇蔽真實的本質，簡化事物的形象，才能顯露藝術的真實面目。
——彼埃·蒙德里安
“蒙德里安風”
彼埃·蒙德里安《黃、黑、藍、紅、灰菱形構圖》
美國芝加哥美術館收藏了一幅這樣的畫作：菱形構圖中，黑色線條構建起不同大小的區域，灰色、黑色、藍色、黃色與紅色色塊在各個區域內呈現。乍一看，這是一幅極簡的畫作，甚至極簡到讓人覺得有些簡單。
但如果真這麼簡單，又怎麼會被芝加哥美術館所收藏？
熟悉現代繪畫中幾何抽象畫派的朋友應該已經從標誌性的風格看出，這幅畫正是幾何抽象畫派先驅彼埃·蒙德里安的畫作，作品名為《黃、黑、藍、紅、灰菱形構圖》。
蒙德里安在畫面內部的直線以及邊緣的對角線之間搭建起了一種動態關係，使之達到一種微妙的平衡與和諧，這幅畫的妙處不止於此，仍需我們細細品味。
展覽現場
2021年恰逢蒙德里安誕辰150週年，為表紀念，SOMPO美術館舉辦了“蒙德里安：追求純淨的繪畫”紀念畫展，展覽共展出約70幅畫作，其中有50幅借展於荷蘭海牙美術館。這漂洋過海的跨國合作，也是為了讓更多的人可以近距離欣賞到蒙德里安的畫作，感受到他所傳達的“純粹抽象”概念。
作為荷蘭的“小驕傲”之一，蒙德里安不僅創立了在現代繪畫、建築以及設計中有廣泛影響的荷蘭“風格派”，更是在他從早期到晚期的整個創作生涯中不斷拓寬著藝術表達的邊界，持續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藝術家以及設計師們。
蒙德里安裙
法國時裝大師Yves Sanit Laurent以蒙德里安的作品為元素，創作了被時尚界譽為經典的“蒙德里安裙”，並將其放在了YSL位於摩洛哥的伊夫·聖羅蘭馬拉柯什博物館的中心位置。這無疑是對蒙德里安的肯定，亦是一種藝術家之間的致敬。
生活中的“蒙德里安風”
也許很多人想問，這小小的方塊為何能令無數“時尚的弄潮鵝”都為之瘋狂？它的背後究竟有什麼大大的魔力？
藝術欣賞本就是沒有正解的事，單從蒙德里安的作品出發，小小的方塊其實投射了蒙德里安個人藝術創作的小宇宙。
追求純淨的繪畫
如若想要深入瞭解蒙德里安的創作理念，也許應該追溯到19世紀下半葉的西方，那時，立體主義、抽象主義繪畫還尚在探索起步的階段，而蒙德里安也還只是一個接受著正規學院派訓練的藝術生。
在蒙德里安投身於繪畫創作之前，俄國畫家康定斯基就已經開始了“抽象繪畫”的實驗，他的作品使人們開始對立體主義中所強調的“結構”產生興趣，也讓同時代的藝術家們開始思索：繪畫是否能夠成為像建築一樣的構成藝術？
蒙德里安就是其中的一員，儘管早期他植根於家鄉荷蘭的自然風景與靜物，以創作風景畫為主，但那個時候他的作品中已經隱隱表現出一種透過線條和色彩所傳達出的秩序之美。
在學習繪畫的過程中，他接觸了畢加索、康定斯基等人的作品之後，覺得深受啟發，立體主義所追求的立體存在與明確客觀正是他內心深處想要嘗試的藝術表達方向。
這樣的理念其實由來已久，只是在未經啟發與點撥之前，在蒙德里安的思緒中還猶如一團沒有秩序的亂麻，在他早期的作品中也體現得並不明顯。
蒙德里安是個通神論者，堅定的宗教信仰使他相信一定有永恆不變的存在，而在他看來，藝術的使命就是探尋並揭示不斷變化的事物背後所隱藏的永恆不變的存在。
為了探究這種“實在”該如何表現，他在畫布上透過顏色和佈局的不斷調整，不斷試驗著每一種可能性，而可能性似乎並無盡頭，這也就意味著也許很難確定畫作完成的狀態。
蒙德里安的理念在當時並不能被所有人理解，甚至在許多人看來，他這樣無非是在自找麻煩。但藝術如果只為了迎合別人，那最終可能只會淪為“通俗”，而非真正的藝術。
在探索個人風格的漫漫長路上，立體主義算是蒙德里安的轉型啟蒙，但在他看來，這條路還尚未走到盡頭。當他接觸到更為廣博的哲學和數學世界之後，才真正迎來自己創作生涯中的關鍵轉折——“幾何抽象”思維的形成。
這一切，都要源於“造型數學”的概念。
造型和數學看似是兩個毫不相關的術語，合在一起多少令人有些摸不著頭腦。這是一個由哲學家舒恩梅克提出的哲學概念，他認為“造型”恰恰是對精確嚴謹和簡明秩序的極致追求，與數學的美極其類似。
這個抽象的概念激起了蒙德里安思想中的火花，透過造型構造而成的畫面正無限趨近於他長久以來想要表達的“純粹實在”。他開始嘗試用藝術去表現宇宙間的數學法則。
這種純淨的繪畫方式將一切繁雜歸於線條和色塊，以結構形成一種自帶節奏和韻律的秩序美，這在蒙德里安眼中，便是世界最本質的美，它不經修飾，無需美化，因為它就是萬事萬物的起源，亦是終結。
蒙德里安的構成系列清晰表達了他長期思考和探索的一切，這個系列一如既往的“簡單”，並且已經形成了他繪畫中標誌性的形式特點：三原色、矩形色塊、垂直網格。所有的作品都運用平直的線條與純粹的顏色構成了一種清晰可感、富有規則的藝術，而這種藝術最終通向表現宇宙數學法則、客觀秩序的道路。
這客觀的背後，亦深藏著平和、秩序與安寧，那正是蒙德里安所認為的藝術表達最終的歸宿。他曾說，
“如果我們不能釋放我們自己，我們可以釋放我們的視覺。”
他的方塊，看似簡單，卻又絕不簡單。也正因如此，才會只有一個蒙德里安。
注：部分圖片來自於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