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週之內,中國音樂界三位泰斗接連離我們而去

3月7日,鋼琴教育家周廣仁在北京家中去世,享年93歲。她是新中國成立後首位在國際鋼琴比賽中獲獎的中國鋼琴家,被譽為“中國鋼琴教育的靈魂”。

3月13日,男高音歌唱家李光羲因突發腦梗在北京朝陽醫院病逝,享年93歲。這位歌壇常青樹曾在1979年央視春晚上,唱出一曲跨時代的《祝酒歌》。

3月14日,作曲家、原中央音樂學院院長吳祖強去世,享年95歲。他曾任中央音樂學院院長,《紅色娘子軍》《魚美人》《草原小姐妹》裡,是他對中國民族音樂的深情。

一張攝於1979年的黑白合影被網友們傳播開來,周廣仁、李光羲、吳祖強都在其中,笑盈盈地看著鏡頭。有人說,這張珍貴的合照,定格了“20世紀中國音樂史最後的輝煌”。

斯人已逝,但他們的高尚和謙遜,他們敢為人先,為中國音樂發展做出的開創性貢獻,他們對藝術的執著和麵對逆境的態度,將被銘記。

周廣仁:

經歷過苦痛,她的內心仍有一團火

“周老師在專業學習上從不故步自封。她常說:世界上有那麼多東西要學,她自己也必須不斷學習進取。”周廣仁的學生、上音附中鋼琴教授楊韻琳回憶。

學樂器講究童子功,但周廣仁到10歲才開始學琴。也許正因為學得晚,她內心總是很迫切。在上海,她曾拜師在義大利鋼琴家、指揮家梅百器門下,學費每月20美元。父親希望她成為一名外交官,曾拒絕支付她的學琴費。但她並未放棄,每月給20個學生上鋼琴課,以湊足學費,堅持下去。

1951年,23歲的她被選赴柏林參加第三屆世界青年學生和平友誼聯歡會。憑藉巴赫的《義大利協奏曲》、肖邦的《第一敘事曲》、拉赫瑪尼諾夫的《音樂瞬間》和賀綠汀的《牧童短笛》,她在比賽中獲得第三名,成為新中國成立後首位在國際鋼琴比賽中獲獎的中國鋼琴家。

短短一週之內,中國音樂界三位泰斗接連離我們而去

周廣仁的一生經歷過數次坎坷。1968年,她的丈夫陳子信離世。人生的至暗時刻,音樂拯救了她。1982年,她又因意外,遭遇斷指之痛。對一位鋼琴家來說致命的一擊,並未將她打倒。忍痛苦練一年後,她以一首肖邦的《搖籃曲》重返舞臺。

多年來,周廣仁致力於鋼琴教學,培養了倪洪進、李寶瓊、吳宜南、但昭義、楊韻琳、李斐嵐等一批優秀鋼琴家。她曾在範·克萊本國際鋼琴比賽、利茲國際鋼琴比賽等重大國際鋼琴比賽中擔任評委,還參與創辦了集高水準、權威性、國際性於一體的“中國國際鋼琴比賽”,並被推舉為評委會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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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韻琳記得,上世紀80年代,中央音樂學院時常有音樂會和外國專家講課,凡有此類活動周廣仁常常利用晨練時間,跑步到她家來送音樂會票。“我住在十一層樓,早上七點前是沒有電梯的。周老師每次都會默默地‘爬’上十一層,悄悄地把音樂會票塞進我家門縫裡。”

周廣仁的學生、上音鋼琴系教授孫韻說:“周老師是我生命中極為重要的 ,我也從未遇見過比她更偉大的女性。並非純粹因為事業的成功,因為她高尚的品性,對鋼琴的熱愛,對生命的熱愛。”

在孫韻看來,即使受過苦難煎熬,周廣仁的內心有“一團火”。“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飛來橫禍也未能將其擊敗。奮力燃燒後的光與熱,淬鍊出純真而無價的寶玉。”

李光羲:

一生就幹一件事,傾情歌唱

李光羲比周廣仁略小,他出生於1929年的天津老城區的一個大家庭,全家四五十口人住一起。他並未像周廣仁一樣,年少時就得到名師的指點,一臺老式收音機成為他的音樂啟蒙,他在電波中認識了巴赫、貝多芬。

16歲,李光羲加入了唱詩班,學習樂理和西洋發聲法。17歲時父親去世,他接替其工作進入天津市開灤礦務局,成了股票業務員,承擔起養家的責任。然而,1953年,他在天津看了一場中央歌劇院的演出,深受震撼,下決心改變人生軌跡。功夫不負有心人,半路出家的他如願以償考入中央歌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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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6年,中央歌劇院開始排演新中國第一部西洋歌劇《茶花女》。27歲的李光羲在劇中扮演男主角阿爾弗萊德,一戰成名,劇中一曲《飲酒歌》,更成了國人耳熟能詳的歌劇詠歎調。排演《茶花女》時,李光羲腦子裡老想著美國電影明星羅伯特·泰勒演的阿爾芒。“老想他,就模仿他,大夥說味道對了。”

《茶花女》讓李光羲站穩腳跟,他又接連演了《葉甫根尼·奧涅金》《貨郎與小姐》等歌劇,成為名副其實的“歌劇王子”。

除了《飲酒歌》,李光羲還有一首代表作——《祝酒歌》。1979年,50歲的李光羲在央視春晚唱火了這首歌。《祝酒歌》的唱片,五天就賣了一百萬張,創下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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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酒歌》太火了,到處都有人請李光羲去唱歌。由於過度勞累,突然有一天,李光羲失聲了。他患上喉肌弱症,從巔峰跌落低谷,一度讓他感到失去了生活的意義。

直到六年後,李光羲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自此堅持在舞臺上。直到去年4月,李光羲還曾在一次活動中高唱《祝酒歌》,他感慨:“朋友們,我能在舞臺上68年,很榮幸。”

得知李光羲去世後,歌唱家龔琳娜發文悼念,稱他是“德藝雙馨的藝術家”“中國傑出的男高音歌唱家”。演員馮遠征寫下:“天堂在唱《祝酒歌》,李光羲老師一路走好。”

李光羲曾說,他這一生,就幹了一件事兒,那就是傾情歌唱,“全部的才智、經歷、思想就在這,沒有二話,沒有疑惑,沒有遲疑。”

有人曾問他,什麼樣的藝術才能感染人?他回答:“不是歌譜的旋律,那個字、那個調,那都是工具,那都是形式。真正感人的東西,是你的情,你的歌聲扎到老百姓心裡了。”

吳祖強:

與人民同呼吸,作品才不會蒼白、冷漠

3月14日,得知吳祖強去世,作曲家譚盾在朋友圈寫下:“永遠的《魚美人》,永遠的《紅色娘子軍》,永遠的《草原小姐妹》,永遠的《二泉映月》……我們永遠的恩師,吳院長千古。”

吳祖強出身藝術世家,父親吳瀛是畫家、故宮博物院的創始人之一,兄長吳祖光是創作了話劇《風雪夜歸人》《正氣歌》等作品的劇作家。吳祖強畢業於中央音樂學院和莫斯科柴可夫斯基音樂學院,他在學習西方古典音樂的同時,不斷學習和探索中國傳統音樂和民族音樂的優秀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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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他參與創作的舞劇《魚美人》和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音樂,以高度的民族性和交響性成為中國舞劇音樂的經典。他曾將傳統樂曲《二泉映月》《聽松》改編為絃樂合奏曲,《江河水》改編為二胡與管絃樂隊合奏曲,《春江花月夜》改編為琵琶與管絃樂隊協奏曲。他的交響樂作品以西洋管絃樂技法表達民族情感,追求形式與思想的統一。

吳祖強曾說:“肩負著創造我國社會主義音樂藝術任務的作曲家們,主動地從熾熱的生活中吸取各種營養以培育自己高尚的情操,豐富個人的感情園地,並在創作活動中能夠始終與人民同呼吸,這既是避免作品陷入蒼白、冷漠,不能引起聽者共鳴和激動的困境的保證,也是每個為社會主義音樂事業而努力的我國作曲家的職責。”

吳祖強曾任國家大劇院藝術委員會主任。上世紀90年代,他為大劇院的建設奔走呼籲,力陳大劇院對國家文化建設的重要性。當大劇院行將完工時,吳祖強提出:“國家大劇院是一個國家文化藝術發展、科學技術進步和經濟發展水平的重要標誌,是國家文明的象徵。因而,國家大劇院應定性為‘公益性文化設施’,不以贏利為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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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讓吳祖強驕傲的是,他這一生從未離開過講臺。吳祖強的學生、作曲家郝維亞回憶,有一次上課,吳祖強講起肖斯塔科維奇的《第十三交響樂》,他從書架上抽出這部作品的總譜,上面密密麻麻做了記錄。“他告訴我,當時這部作品首演,他就坐在肖斯塔科維奇的背後,觀察各種細節,很難得。尤其在我們這個匆匆忙忙的社會里,那種對待專業的認真態度,至今讓我難忘。”

每當郝維亞創作出新作品,吳祖強都會到現場聆聽,提出誠懇的建議。2014年,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開幕式上演郝維亞的歌劇《一江春水》,彼時的吳祖強身體已大不如前,但他堅持坐著輪椅專程到上海看完歌劇首演。

那一次,郝維亞特地帶著吳祖強到外灘看了看,那是他最後一次出遠門。

(來源:上觀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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