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圭峰寺
杜智敏
盛夏，相約終南山下環山路，觀終南，說終南，品終南，享受終南。
我有書《終南山隱士》介紹，終南山隱士約5000左右，佛道教徒佔九成，餘者有信它教，也有極少或許什麼也不信，只求清淨地，調理精神。皆為清心、靜心、明心、淡心，以出世求入世。
不一會兒，車到了高冠峪口，朋友說去圭峰寺。於是，我來勁了。相信，人都知道戶縣太平口圭峰山，卻很少有人知道圭峰寺。我亦孤陋寡聞。
路邊，木牌書“圭峰寺”。破舊的水泥臺階，在蔥鬱茂密的樹枝下，使勁兒地向山上雲中延伸。同行者有來過，介紹說，長安、戶縣交界有“終南五峰”，即圭峰、 金鋒 、妙峰 、寶峰、 紫峰，峰峰皆有千年古剎，號稱“南五峰千佛鄉”。此山曰東圭峰山，在祥峪和高冠峪中間不高的巨龍嶺上。據說，周太王巡遊此南向五里處的宮子石，因此處山岩陡峭擋住去路，遂拔劍斬斷峭壁，不料斬斷的正是龍腰，當即鮮血洪流，染紅山崗冒出一股青煙向西北而去，留下巨龍嶺。又傳，周太王帶兵夜宿此，忽見巨龍而來，盤臥久留不去，太王急揮劍斬之數次，累得大汗淋漓，總是力不從心，醒來卻是一夢。急招百官詢問吉凶。眾官俱道：“此非等閒之地，其形如蜿蜒盤踞的巨龍，乃龍脈之氣。太王應修太廟以鎮之。”
不管怎麼說，此地之廟也就歷朝不衰了。
氣喘吁吁中，登完了殘敗的幾百階水泥臺階，在山頂開闊之處歇息，出完惡汗透透氣，舒目遠眺環顧，山勢南北起伏，宛若一條游龍，東西兩翼為祥峪和高冠峪，如鳳凰展翅，古曰龍鳳山，自然景觀秀麗無比，觀其風水，自可謂是聖地經典。
突然，一茅棚山門躍入眼簾，周圍樹欄相擁，門前石塔矗立左右，門楣楷書“圭峰寺”，木板聯語“南山放鶴無塵擾，古寺鐘鳴引相空”懸掛兩邊，草書空靈放浪，禪味十足。
觀介紹，聽講解得知：西晉時有僧在此建茅棚清修，遂眾弘法，漸擴為寺院曰蘭若，後不斷擴大，到隋朝已成依山勢而建的大殿三重、兩廊寮房數十間的規模，依勢更名圭峰寺，又名圭峰蘭若，皇親官宰朝拜不絕，山下亦建安排接待諸皇親休憩的驛站，並塑佛像以供養，諸僧常臨陪侍誦經，亦稱圭峰草堂，後成下院寺廟，使圭峰寺延伸至山下。唐李世民駕臨，發心修建，依圭峰寺原址為前院，山後小高冠山為中院，廟後巨龍嶺蓮花山為後院，擴大規模，佔地一千多畝，常住僧眾近七百，成為當時宏大的皇家寺院。宋末，橫遭“紅毛子”縱火焚燬殆盡。之後數百年，古剎一蹶不振。千餘年寺院遺蹟，可見當時歷史輝煌。有詩為證：“浩照圭峰樹影重，天雲瀲灩淡春容。銀河鬥轉橫輪閣，鐵鳥風清雜晚鐘。青幛遠銜秋夜月，輕雲暗抱大夫松。山家乘興恆孤往，石徑穿林護短筇。”可謂是，寺院前居巨龍嶺，禪院後坐蓮花山，前後有人行鳥道相連，祥峪和高冠二峪依伴左右，如二條玉帶飄動。山不高而清秀，水不深而潺浣。
雖不是靜夜，但我們細聽，細觀，細品，細悟，慧思綿綿。看茅棚草廊一副聯語，“古佛堂前風掃地，高山頂上月為燈”，古寺之幽遠雅靜高逸，是不是如在眼前、心上。
柵欄偏門而入，草廊迴環，視野開闊，自給自足的菜地鬱鬱蔥蔥，養心凝神的荷缸淡定自然，竹樹掩映，花木雅逸，真的可以“觀月留清影，聆泉洗明心”。寶殿威威，“戒是無塵菩提本，佛為一切智慧燈”，鐘鳴悠悠，常使來者明心智。華嚴禪堂森森然，聯曰“若有欲知佛境界，當淨其意如虛空；遠離妄想及諸取，令心所向皆無礙”，隱者讓修者虔虔仰望矣。連客堂都是“勤行精進無厭怠，善了境界起慈悲”，我等也只好悄聲敬畏，敬心躡腳而過了。
我先是疑惑，茅棚匾書“花嚴祖庭”，是何用意？
後查《長安縣誌》有記載：“（圭峰寺）為華嚴五祖圭峰宗密大師弘化，閉關，荼毗，舍利塔所在之地。起源於隋代或者更早，是終南山中的一顆璀璨明珠，歷代與佛教的興衰相與共，祖師輩出。”這裡“花”通“華”，看來真是學海無涯，長見知了。圭峰隱禪師《終南有茅棚》又云：“終年常客喜鵲問，終日無心長自閒。不妨問茶問香來，君在心間把禪明。”真是受益頗多。
我們沿寺西毛道而去，聽說五百米處有一小山，山腰處有塔基一座，為當年大師的欽藏舍利之塔遺蹟。行至山之西，有一戶人家，葡蔓蓋院，門戶緊閉，旁有石洞，洞旁柵欄灶房，面大溝而背土臺石包，署名“祖師洞”，傳為當年大師閉關秘洞。這也原是人家修行之處了。土臺上有棵大樹，樹下柴凳七八，修行唸佛也好，休息打坐也罷，觀山凝神也可，都會感覺到清靜許多的，最好是親自體驗，總會感受到超然脫俗的神奇的。
後山，閉關茅棚何止百千，隱者又何止萬千，來者皆為修行，修行皆屬隱者。
可以想象，當月明星稀之夜“暮山紫翠，橫絕天表，月高露下，群動暫息。忽有笛聲自東依山而起，上拂雲漢，下滿林壑，清風自發，長煙不生。聽之，天地人物灑然如在冰壺中也。”所以，這裡就有大詩人溫庭筠筆下的“百尺青崖”、賈島的“鳥道雪嶺”、鳩摩羅什住過的玉案山、唐三藏講經的孤獨園寺遺蹟、鑑真和尚住過的竹林園，還有西圭峰的“圭峰十二圓”，能不使人神往嗎？
記得，柳公權篆刻終南山圭峰寺《唐故圭峰定慧禪師傳法碑並序》碑文有曰：“皆本一心而貫諸法，顯真體而融事理，超群有於對待，冥物我而獨運矣。”圭峰寺一行，無疑是我們共享心靈之旅，拋開了煩惱雜念，解脫了身心，迴歸了自我。李白詩語：“出門見南山，引領意無限。秀色難為名，蒼翠日在眼。有時白雲起，天際自舒捲。心中與之然，託興每不淺。”由此可見，當代那些大肆攫取終南山財富搞違建的不義之徒，他們也不知道臉紅嗎？
我們去圭峰寺靜心明心，品悟終南，就是要學會感恩，感恩大自然賦予我們的一切，感恩生活，也感恩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