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天長鏡頭:我和照相機的七十年》的成書過程

《長天長鏡頭:我和照相機的七十年》的成書過程

《長天長鏡頭:我和照相機的七十年》

張侯權 口述張志傑 單泠 整理

浙江大學出版社

張侯權先生的講述

事情要從上世紀90年代末說起。當時溫州展覽館的館長李文浚,是我的攝影朋友,他知道我這段時間一直在雁蕩山拍風光,特地從溫州趕到雁蕩山來和我商量,邀請我在溫州展覽館開一個人雁蕩山風光攝影展。

事情定下來之後,選片、放大,等等事情,籌備了幾個月,期間多次去溫州展覽館,認識了當時的展覽館副館長陳忠賢,他正在研究溫州木刻史,又是我的老友董明、李瑛夫婦的忘年交,因此交談多了起來,他想要我為他提供“鹿西島遇難記木刻連環畫”及樂清早年木刻文化活動的文字資料。

《長天長鏡頭:我和照相機的七十年》的成書過程

1901年樂清縣城地圖

之後李瑛還專門打來電話動員我,意思是年青人做事不容易,“提攜一下晚輩”,因此我在2000年把這材料寫了出來,提供給了陳忠賢。之後樂清編《張龍光先生紀念文集》,收錄了“鹿西島遇難記木刻連環畫”這篇文章。我記得當時還有過一段對話,編者希望我把題目改成“木刻運動的先驅張龍江”,我覺得不妥,這麼大的題目,不是我一個後輩可以妄言的,編者也聽取了我的意見,沒有改。

2001年和2002年,我大部分時間在樂清,是受聘為樂清的高速公路建設過程拍攝、編輯畫冊。在這個時間段,讀到了一些樂清歷史的回憶文章,與我自己的親身經歷不符,記得包括一份樂清的黨史材料,還是以紅標頭檔案的形式下發的,也有明顯的失實。因此我的許多朋友,包括文化界的和研究黨史的,都建議我要把自己經歷的事件記錄下來。

樂清高速公路的畫冊拍攝要一直持續到高速公路建成開通,因此相對時間是比較寬鬆的,除了去雁蕩山採風沒有其他特別的工作,我就在這時又開始寫了“迎接樂清解放”和關於“工藝美術藝人”這兩個主題的材料 。還寫了一部分兒時的回憶。

我也是這個時候認識張志傑的,他當時是樂清《語文小報》的編輯,來找我索要風光照片在《語文小報》上用。來時見到我攤在桌上的文字材料,問我在寫什麼,聊起來,我是當故事講,他也是當故事聽。之後,他擔任了樂清歷史文化研究會的會長,想起我和他聊過的故事,就向我索稿。2003年我已經回杭州了,這些稿子帶回杭州後,一部分提供給了《長天眉月》的作者何羽,她整理成文字之後寄回給我修改,過程持續了兩三年。一部分是單泠幫我整理成文後提供給張志傑,大概是在2014年,已經有了一個《樂清歷史學會會刊》,第一篇文章就發在會刊上。

此後幾年中,張志傑和我之間比較多電話聯絡,他日常是有其他工作的,所以據他告訴我,錄音整理是付費請人做的,相當於是“速記”,因為記的人對樂清歷史不瞭解,錯誤百出,因此拿到初稿後都是單泠和我一起再經過一番整理和補充。

2016年,張志傑在杭州掛職,來往比較多,有時就是閒聊,有時是有主題的進一個事件或是故事。方式也基本上是他錄音,之後發來記錄稿,再由我和單泠整理、補充成文。2017年,張志傑多次從樂清來杭州出差,每次來,他都會來和我喝個酒,聊聊天。這段時間成文的幾篇專題回憶文章,都先後發在《樂清歷史學會會刊》上。

《長天長鏡頭:我和照相機的七十年》的成書過程

張侯權先生與攝影相伴的七十年中使用過的部分器材

平時在家,我喜歡講故事,單泠喜歡聽故事。她因為長時間從事大學的新聞傳播工作,凡事特別叫真,特別是細節的來龍去脈,都要問得特別清楚。“年表”就是在2017年單泠開始理的,畢竟是兩代人,因此她需要先理一個時間表來為自己理思路,把條條槓槓理清楚。

成書的事,是在2017年張志傑提議的,他申請了樂清的文化專案資助。但當時也就是十來篇單獨的文章,不成體系,因此也沒有很確定究竟怎麼做。記憶這個東西,就像一個老箱子,平時裡不翻動,東西在那裡放著,也不會時時想起,但箱子打開了,就會一件件翻出來,越來越豐富。前幾日,書出來之後,兒子因為在上海,平日裡也難得見到,不知道我們工作的經過,看到書了很驚訝,打了個長長的電話來聊天,他問我,記性這麼好,開心的事不開心的事都記得,是不是會很難受?我說不會,不開心的事,讓它壓在箱底好了,不用去翻它。

張志傑和單泠是這本書的整理人,他們各自關注的點不一樣。張志傑比較關心樂清歷史。單泠關注的點比較大,她喜歡聽樂清文化傳統的故事,喜歡聽我講風光創作的故事。有時是在吃飯,聊著聊著講到之前沒說到的細節,她馬上就很開心地叫我先暫停,跑去拿了錄音筆來讓我細細再講。理了年表之後,單泠出了“我和照相機的七十年”的題,建議我係統地講一講我的攝影創作經歷,這樣,她又在2017年之後,立意之後,把設想告訴了張志傑。之後她分成上下篇記述了我開始從事攝影的前前後後,以及我的創作體會。

2021年,這本書開始編輯之後,張志傑把七年間發表的文章打了個包發給責編。單泠和責編商量,按照攝影主線和文化副線的方式重新梳理,增加可讀性。

這本書的書名《長天長鏡頭》是我起的,副標題“我和照相機的七十年”是單泠起的。

年過九旬有四,還能出一本書回顧自己的人生,也是此前沒有想到,這本書還能讓很多人包括年青人喜歡,很讓人高興。人生的過程,很像是開盲盒,很難說會摸到什麼。但到我這個年紀,所有的盒子,也基本都打開了,再回過來看這些盒子裡的東西,很有趣。

單泠的講述

爸爸的記性好,又會講故事,我和我的朋友們都知道。我的朋友經常會和我說,真喜歡聽你爸爸講故事。我自己之前可能是習以為常了,沒有特別的感受,經常會感到遺憾的反而是我的媽媽太不會講故事,所以我現在要提筆寫我的媽媽覺得很因難,媽媽的很多創作細節還是在爸爸的故事裡聽到的。但爸爸的記憶好到什麼程度,還真是整理他的口述的時候才有了更深的體會。今天早上還聊到,1951年在幹校學習的時候,要求他把在讀樂清師範的時候全班13 個同學名字和坐位都寫下來,那時他能記錄得一字不差,現在記不全了,但大部分也還記得。想想我自己,同學的名字,能報上來的,不超過10個。

《長天長鏡頭:我和照相機的七十年》的成書過程

正在取景的張侯權先生

大約攝於1959年,杭州。

我一直和爸爸住在一起,故事的細節更多是在日常聊天的時候帶出來的,所以整理、補充稿子的後期工作大多是我承擔。我覺得爸爸記憶深處的故事被提取出來的時候,就像一串螃蟹,一隻咬著一隻,越拉越長。

前兩天我理舊書,翻到幾本40年代出版的木刻集,一本是《中國版畫集》、兩本魯迅編序的《蘇聯版畫集》,這兩本晨光出版社出的,還有一本野夫先生編的《春野木刻集》。去問老爸,他說,“喔,這幾本書還在?好久沒見到還以為已經丟失了。”於是又帶出了一個小故事,是《長天長鏡頭裡》沒有記述的。1948年,當時老爸在上海體專讀書,在報上看到晨光出版社出版了這兩本木刻集的廣告,於是就在星期天專門去找開在四川中路上的晨光出版社。當時上海郵電總局在四川路橋的北面,座西朝東,沒有找到“晨光”,但看見了郵電總局對面的時代出版社門市部,時代出版社是蘇聯人辦的,但店員是中國人。於是進去,看到有《抗戰八年木刻集》和《新木刻》,也很高興,就買了。因為他戴了校徽,店員和他聊了起來,老爸就向店員打聽晨光公司在哪裡?店員說“就在斜對面樓房的七樓”。

於是他馬上就興致勃勃地跑過馬路對面去。那幢樓有電梯但沒人開,於是老爸就一口上了七樓,他敲開門,晨光公司就是一個小小的辦公室,只有一個人在。開門的人問“你來幹什麼?”他說自己是來買書的。這個人很警惕,先觀察了一下是否有人跟蹤,又問他是什麼人?從哪裡知道有這本書賣?一個學體育的大學生要買木刻的書幹什麼?一一回答之後,講到了野夫、張懷江……這個人終於相信了他,如願買到了書。老爸說,“很久以後,還是在懷江先生那裡知道,晨光公司是屬於左聯的,工作人員因為不認識我,怕我是特務,所以盤問了一番。”

1948年底從上海逃難回家鄉的一路很是狼狽,回到樂清後,這幾本“紅色”書也是需要小心避人眼目的,但今天開啟,書的品相依然很好,想來老爸一直是很小心儲存的。

關於這《長天長鏡頭》,還有一個重要的點,一是我的小夥伴朱原之,她在讀初稿的時候,不停地要求我們增加“注”,她說“不然別人看不懂呀”,在她的點題下,“注”越加越多,現在讀過的人大多都很喜歡這些注,這是原之的貢獻。二是設計師程晨是我多年的朋友,也是一個非常有個性的設計師,她為這本書設計了獨特的藝術語言,讓這本書的面貌與講述人的身份十分貼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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