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書丨武丁、婦好千年之戀:娶你入宮做王后,你卻偏要去打野

編輯推薦

寒浞對於射太陽的後翌是不客氣的;

堯對大禹的父親鯀也是不客氣的;

湯武革命,靠的是槍桿子;

舜死於蒼梧,不是在巡狩途中暴病而亡,而是被禹逼迫退位,流放並囚死於蒼梧的……

今天好書君要向你推薦的這本《上古迷思》用幽默風趣的語言講述了從三皇五帝到夏商這段遙遠模糊的歷史。它不僅是對傳統觀念的顛覆,更將歷史拉近到當前,給了我們再一次審視的機會。

千年之戀

商王武丁的六十多個老婆(甲骨文裡為“多婦”或“諸婦”),其中有三位先後成為王后,分別是

婦妌

婦好

婦癸

,被稱為“三配”。婦妌來自井方,婦好來自商方,婦癸來歷不明。“婦”不是她們的姓,而是表明和武丁關係屬性的稱謂,相當於“武丁的女人”,武丁所有的老婆都“姓”婦。

婦妌

是武丁的第一個王后。根據卜辭記載,婦妌也作婦井,是井方(今河北邢臺)諸侯的女兒。井方是武丁朝的友邦,武丁是聽說了阱女士(那時她還不叫婦妌)的大名就去求親的。妌女士多才多藝,除了不會詩詞歌賦和唱歌,她什麼都會,而且其技能關乎社稷、民生。

她的第一項才藝是種莊稼,尤其擅長種黍。黍即黃米,北方最重要的農作物之一。殷墟卜辭中有很多關於她在一個叫作丘商的地方種黍的記錄。在武丁眼裡,婦妌是一個后稷一樣的農業專家。

甲骨卜辭裡武丁像個話癆一樣問了婦妌數十條種黍事宜,主要內容只有兩項:號召婦妌帶領大家去種黍,問黍的收成怎麼樣(“受黍年”)。婦妌除了種黍以外,武丁還讓她種“萑(huán)”,就是蘆葦。蘆葦除了可編床上的席子外,還是一種重要的建築材料,屋頂下面的撐墊也是葦條編織而成。

從卜辭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出,婦妌絕不是隱居深宮的王后,她還擔任相當於司農的職務。婦妌也不僅僅是個術業有專攻的農業專家,她還是位將軍!殷墟甲骨裡有兩條卜辭是武丁命婦妌去伐龍方,出行前占卜問能否戰勝龍方。婦妌沒辜負丈夫的重託,她率兵出征龍方並且戰而勝之!

婦妌這個女人實在不尋常,武丁也不尋常,他太會找老婆了。他如果不做國君,開個婚姻介紹所想必也靠譜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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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母戊”銘文拓片:經專家研究考證,“戊”是商王武丁婦妌的廟號

婦妌務農、征戰,日理萬機之餘為武丁生了一個兒子,便是王子孝己。武丁在婦妌懷孕期間很緊張,他至少為婦妌分娩佔了四卦,其中一卦說“其惟庚娩嘉,旬辛”,意為庚時生產順利,本旬(十日)的辛時就不好說了。

焦慮的武丁很像電視劇裡的男主角,無頭蒼蠅似的在產房外面踏著碎步走來走去,看見醫生或護士就一把抓住對方的胳膊,聲音顫抖地說:“我太太怎麼樣了?怎麼樣了?”

武丁的太太婦妌生產順利,搶在庚時生下孝己,那個未來的王位繼承人。那時的武丁應該很幸福,王后是他喜愛並倚重的女人,這個女人又為他生下兒子。

那天,武丁在“產房”抱著兒子,看著床榻上的妻子,滿足感瞬間爆表。更難得的是,這個兒子還特別能幹,他最終將取代傅說成為大商的一名賢臣。武丁百年之後,如果孝己從相位水到渠成地登上王位,簡直是完美的安排。

可惜的是,孝己雖然是順產,他的王位繼承權卻“難產”,並且連命都保不住。武丁算得出婦妌生產是否順利,可他在流放兒子時,忘了卜一卦他兒子有沒有被冤枉。武丁也許至死都不知道他的長子死得有多冤。就算他知道,也沒辦法彌補了,他已經失去了婦妌和孝己這對母子,不能再損失另一對母子,更何況,那個女人他永遠都不願失去。

婦妌對於武丁的作用還遠不止司農、將軍、妻子、王子的母親,她還為武丁進貢大批占卜用的龜甲和獸骨。龜甲和獸骨(主要是牛骨,金石學稱之為“龍骨”)在商朝屬於非常貴重的物品。

這是因為商朝的祭祀活動太多,每次祭祀都要占卜,要用很多的龜甲和龍骨。占卜時祭司的手頭技術很重要,鑽孔、炙烤稍微出現偏差就會導致龜甲和龍骨作廢。高報廢率加上高使用率導致龜甲和龍骨供不應求。想當年,成湯逢六年大旱,慘得連一隻烏龜都很難找到,害得成湯兩頭為難:烏龜和下雨到底哪個重要?後來沒轍了,用自己的指甲代替龜甲,還好老天給他面子,否則成湯的指甲夠用嗎?

武丁當然也沒那麼多富裕的指甲,所以他積極地在全國(包括諸侯國)展開“甲骨總動員”,號召貴族和諸侯踴躍進貢這兩大緊缺物資,武丁的老師甘盤都力所能及地捐出二十四個龜甲。為什麼老百姓不在徵召之列呢?因為龜甲和龍骨是按封地統一徵收,否則張三、李四、王大麻子之類的每天呈上一隻甲或一根骨,負責龜甲和龍骨登記的卜官會被活活累死。武丁既養不起很多指甲,更養不起很多卜官。

龜甲和獸骨至今仍然有用,中藥店的小抽屜裡有它們的身影。事實上,殷墟的發現正是始於中藥店,始於一個人的感冒。

那是1899年春天的一個上午,金石學家、國子監祭酒王懿榮感到身體不適,去北京一家中藥店買藥,他無意中發現所買的藥中有大塊的獸骨,上面刻有一些很古老的文字。

博學的王先生意識到這是很珍貴的文物,他考證出龍骨上的文字便是“甲骨文”,是“殷人刀筆文字”,於是馬上回到藥店大批收購店裡的“龍骨”。次年八國聯軍入侵,王先生不願做亡國奴,自盡殉國,後被追贈侍郎,追授榮祿大夫,諡文敏公,是甲骨文公認的最早發現者。

王先生身後,他收藏的大量甲骨輾轉落入劉鶚手中。眾所周知,劉先生是位作家,《老殘遊記》的作者,大家也許並不知道的是,劉先生是位通才,在數學、音樂和水利方面也有多部學術專著。此外他也是位醫生和大商人(是位義商,不是奸商),名副其實的儒商。除了文學家、音樂家、數學家、水利學家、醫生和商人的身份外,劉先生還是個成就非凡的金石學大家!他的《鐵雲藏龜》是第一部甲骨文輯證,對殷墟的研究有著標杆性的指導意義。

商朝規模空前的祭祀現在看起來固然顯得愚昧而殘忍,但我們應該慶幸有了殷墟的龜甲和獸骨。它們是歷史和文化的物證,對中國上古史的研究價值不可估量!

武丁朝對龜甲和獸骨的需求遠遠超過現在中藥店的進貨,國家專門有采辦龜甲和獸骨的卜官,即便如此仍然供不應求。不夠的部分由臣服的方國進貢,並且是最重要的貢品。進貢上來的龜甲和獸骨上都要刻上進貢者的名字以及數量,甚至還註明進貢的時間和來自何地,驗收的卜官還要簽名。婦妌提供的龜甲和獸骨上刻有爭、賓、殼的字樣,那都是當時經手的卜官。

統計龜甲只寫數字;獸骨的計量單位為“純”或“屯”,獸有左右二片肩胛骨,稱為“一純”。甲骨卜辭上關於婦妌供應甲骨和獸骨的記錄非常多,比如“婦井示三十。爭”“婦井示三十。賓”“婦妌示四十。殼”“婦井示百。殼”等,這說明婦妌供應的龜甲共有兩百個,分別由三位卜官爭、賓、殼接收。另外還有四條記錄,婦妌一共供應二十一純獸骨,分別由殼、賓兩人接收。

婦妌有能力進貢大批龜甲和獸骨,說明她有自己的封地,她的封地裡一定有大片水域,所以才能一次就財大氣粗地獻一百個龜甲。想想甘盤擠牙膏似的,三次才獻了二十四個,據此我們可以推測,婦妌的封地比甘盤的要大很多。

武丁之前,沒有任何一位王后有自己的封地,武丁之後,也沒聽說哪位王后像王爺似的有封地。武丁實在太有創意了,他空前絕後地把自己的王后當作諸侯用。武丁對婦妌的信任超過任何一位大臣,更不要說那些多少都有點勢利眼的諸侯了,對她的賞賜也超過任何一個王公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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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母戊大方鼎

雖然婦妌墓被盜竊一空,只有那隻巨大的後母戊大方鼎因為太重才沒有被盜墓賊偷走,否則後人應該可以看到關於這位非凡女性更多的記錄。不過那隻巨大的青銅鼎足以說明武丁給予她的哀榮有多麼隆重,她的兒子孝己對她有多麼眷戀。

婦妌不是唯一有封地的王后,武丁的另一位王后

婦好

也有封地。在我們看來,婦妌已經是位很了不起的女性,可她跟婦好相比只能做個背景“後”。婦好是武丁最愛的女人,武丁對她的愛不說“驚天地”,但絕對“泣鬼神”。“人比人氣死人”,婦好的氣場太強大了,真是“我花開後百花殺”。

婦妌去世時至少有四十多歲,那時她的兒子作為見習商王取代傅說,在宰相之位上做得有聲有色。當時武丁應該在知天命之年。在古代,一般人在武丁那個年紀算是遲暮老人了,但對武丁來說那正是他的壯年,要知道他做了五十九年的王。武丁不是個兒女情長的君王,和婦妌是大商的一對模範夫妻,關鍵詞是“勞動、織布、學文化”,再加上“打仗”。那時文化是可以有的,武丁可以教婦妌甲骨文。

婦妌死後,武丁必須要立一個新王后。現有的“多婦”裡武丁沒有一個瞧得上,於是負責宮廷內務的官員給廣大諸侯發去徵婚廣告,廣告詞很短,只有六個字:“現招王后一名。”但應徵的女人很多,諸侯們攜帶著女兒或妹妹的畫像把宮廷內院的門檻都踏平了。

商方諸侯有個小女兒,年方十八,生得貌美也就罷了,身手還特別矯健。矯健的意思就是會打架,幾個後生一起上都不是她的對手,可憐那些後生連喝酒都喝不過她。身手好、酒量好也就算了,她腦子還特別好使,天生就是帥才。

商方是個小方國,經常遭受別的方國欺負,其中就有婦妌打敗的貢方。每次商方都轉危為安、以弱勝強。帶領商方打勝仗的不是商方諸侯,而是他的寶貝女兒,叫“好”。

商方諸侯(不是商侯)覺得他這輩子最有成就的事就是生了這個叫作“好”的閨女,名字也取得好,她除了“好”還能說什麼呢?“好”除了智力、容貌和身手好以外,還是個好有夢想的女子,她跟她爹說:沒有夢想的人是鹹魚,沒有夢想的女人是女鹹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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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好是好女子,當然不是女鹹魚,她是條志在遠方的美人魚。她的夢想是成為大鯊魚武丁的老婆。那些繞在她身邊的黃花魚、帶魚、章魚啥的她瞧都不瞧,惹煩了,踢他們一腳就算是給面子。不清楚商方諸侯耍了什麼手段讓大鯊魚見了美人魚,我估計那個手段是個“好”手段——商好自己出的主意。

知天命的武丁看見“好”女子後,才知道天命和天威一樣不可測度。他雖然閱人無數,但看見好時居然像一個毛頭小夥遇見初戀一樣,老心臟跳得快要休克。武丁心想:難道我此前的五十多年都白活了?她就是致我已逝青春的頌歌!

商好看見武丁時也傻了,心想:這個老男人怎麼可以這麼帥?帥得沒有天理!她注意到他威嚴、睿智、堅毅的眼神在看著她的時候,瞬間就柔和了,甚至還帶著一絲毛頭小夥才有的羞澀。那天武丁說了一句後來被商好多次“取笑”的話,他說:為什麼我們沒有早點相遇?商好說:你個傻子!再早點我還是個流鼻涕的娃娃呢!偉大的武丁大帝竟然被人罵成“傻子”,而且被罵得很爽,被罵得幸福地傻笑起來。

商好於是成為婦好,武丁的第二任王后。商方具體地點不詳,考慮到那是一個方國,離殷邑應該比較遠,但是因為婦好,商方和商朝天涯若比鄰。

豫劇傳統曲目《天軍鳳帥》又名《女元帥》《鳳帥令》,鳳帥指的便是婦好。故事來自民間傳說,講的是婦好作為王后曾多次領軍幫丈夫武丁“打架”,收服部落。河南梆子老藝術家林黛雲、時倩雲和陳素真都曾演過此古董戲。

如果沒有後來殷墟出土的甲骨文和婦好墓裡發現的大量文物,誰也不會相信《天軍鳳帥》裡講的故事竟然是真的。連“鳳帥”的稱號都不是泛指,而是非常確切。

婦好墓裡有一隻黃色玉鳳,長一百三十六毫米,厚七毫米,玉鳳高冠勾喙,短翅長尾,長尾舒展,彎曲自然,飄逸生動,通體沒有雜紋,精美絕倫。那肯定是婦好的心愛之物,常常佩戴在身,後人稱她為“鳳帥”是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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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好墓玉鳳

婦好墓在河南省安陽市小屯村西北,殷墟宗廟宮殿區附近發掘出土。它是殷墟發掘五十年來,唯一儲存完好的王室墓葬,並且能夠把歷史文獻和甲骨文聯絡起來,進而可以確定墓主的具體身份。對於商代後期的歷史考古研究,其價值和意義不言而喻。

婦好墓的發現是在1975年冬天,村民們準備把村西北一萬多平方米,高出村莊八十米左右的小崗開墾成梯田。由於那一帶是殷墟遺址,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安陽站及時制止了村民的行動,對小崗進行先期探查,這才發現那個險些成為農田的小崗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歷史遺址。婦好墓得以發現並被完整儲存下來,安陽工作站功德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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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好墓穴

1976年春,挖掘工作正式由考古學家鄭振香和陳志達接手。那個墓看上去不算大,墓口約二十二平方米,但深達八米多,是典型的豎穴墓。木槨(guǒ,棺材外面的套棺)長三點五米,高一點三米,槨蓋上覆著彩繪絲織品,裡面是漆棺,棺材裡面的屍骨已經腐蝕無存。這個墓的規模和周以後的王家墓葬沒法比,周朝天子的棺材外面的槨就有七層,可想而知周王墓有多大。每一朝君主的待遇都升級,無論是活著還是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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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好青銅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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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簋

這個並不算大的墓,出土的東西可不少,大大小小共計一千九百二十八件,有青銅器、玉器、寶石器、象牙器、骨器、蚌器等。最值得注意的是青銅器共四百六十八件,以禮器和兵器為主。禮器類別較全,有炊器、食器、酒器等。其中有一對著名的司母辛方鼎,那是她的兩個兒子為紀念母親而鑄,一隻是方鼎,一隻是扁足鼎。上有銘文的銅禮器一百九十件,其中鑄“婦好”銘文的共一百零九件。

不同銘文的青銅禮器大多是酒器,其中有中型盛酒器觶(zhì)、觥(gōng)、尊、卣(yǒu)、壺,大型盛酒器叫罍(léi),貼心地配了十觚(gū)和十爵。觚有點像只小喇叭,口太大,很容易灑,為了不灑,就得特別小心地端起來,小口輕酌,時間長了,斯文的貴族範就練出來了。爵的上部形狀有點像一隻燕子,下面有三足,可以架在火上溫酒。婦好墓裡如此齊全的酒器說明商人嗜酒(“商”字的甲骨文就像一個去掉三足、倒放的爵),婦好也是個愛喝而且能喝酒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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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好銅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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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紋大鉞

陪葬的兵器有多種,戈、鉞、鏃等等,這說明婦好既愛紅裝又愛武裝,兩方面她都做得很好:王的女人和王的大帥。兩件鑄“婦好”銘文的大銅鉞尤其令人矚目,一件是龍紋鉞,一件是虎紋鉞。這兩件銅鉞分別重八點五公斤和九公斤,它們都是婦好生前使用的兵器,這足以證明婦好力大過人,武藝出眾,絕對是個女漢子。鉞不是誰力氣大就可以使用的,那是王權的象徵,只有商王自己和他授權的統帥方可使用,否則便是大逆不道的“僭越”。

僅在安陽殷墟出土的一萬餘片甲骨中,提及婦好的就達兩百多次,她的身份是王后、母親、重臣、大祭司、諸侯和大將軍。

1899年至1976年出土的甲骨文證實婦好一生征戰多達九十餘次,征討土方、巴方、南夷國、南巴方、鬼方以及羌等二十多個方國!如此赫赫戰功讓人目瞪口呆,豈止巾幗不讓鬚眉,有哪個鬚眉敢站在她面前顯擺自己的戰績?!她是一位名副其實的軍事家。

婦好率軍作戰有一定的偶然性。某年夏天,土方入侵北方邊境,前去征討的將領遲遲不能戰勝敵人,婦好替武丁著急,主動要求率兵前往助戰。雖說此前有婦妌率軍出戰的先例,但武丁不放心讓婦好去打仗,儘管他早聽說過她曾經在商方幫父兄打仗的不凡戰績。在武丁眼裡,婦好只是個漂亮女人,甚至是個孩子,比他的兒子祖己還要年輕不少,他實在不放心讓她去血肉橫飛的戰場衝鋒陷陣。

婦好是個任性的女子。以前在孃家商方,她父親拿她沒辦法;如今在商朝王宮裡,她丈夫也拿她沒辦法。婦好真是個好命的女人。武丁被婦好纏得沒辦法,怎麼哄都沒用,後來祖己想了個辦法,讓婦好去慰問傷殘計程車兵。武丁覺得這是個天才的好主意,心想婦好只要目睹了那些士兵受的痛苦,她一定會打消上戰場的衝動。哪知道婦好回來,更堅定了上戰場的想法。

最後武丁只得同意了婦好的“瞎胡鬧”,但是他附加一個條件——占卜。倘若卜辭說否,那麼婦好必須乖乖地留下來。婦好也只得同意,她個性再強也不敢違天命,“國之大事,在祀與戎”[1]。占卜的結果是婦好可以出征。

婦好興高采烈,武丁則無精打采,但也只得依了婦好,確切地說是服從“天命”。這也說明,武丁對於甲骨卜辭是敬畏的,他沒有賄賂或者威脅卜官。姜子牙可沒武丁這麼乖,進軍牧野之前,卜辭顯示大凶,可姜子牙依然選擇逆天而行,周武王和他的太公望真的像聖人讚揚的那樣敬畏天命嗎?他們對天命沒有武丁的那份虔誠之心。

婦好出徵那天,武丁親自送她出城,再三叮囑她不能因為追求曲線美而不戴甲冑,婦好直點著頭,像第一次出去春遊的小學生一樣興奮不已。

送走婦好,武丁就開始了茶飯不思地等待。他每天都派遣斥候出去打探,終於第N個斥候帶來了令武丁振奮的訊息:婦好一到,戰事轉好,土方被克!武丁喜出望外,土方有沒有被克不是他首先關心的事,關鍵是婦好安全歸來比什麼都好,當然戰勝土方那是錦上添花。

武丁事後瞭解到,婦好一到前線,其軍事天賦就顯露出來,採取敵進我退、敵退我進的“進退”策略,把土方諸侯搞得進退失據,於是在一次該進不進、該退不退的伏擊戰中被商軍一舉擊潰。武丁問婦好是怎麼想出那個策略的,婦好本想說她當年在孃家就是如此對付那些追求她的小夥子,怕武丁吃醋,就打哈哈說:小菜一碟,我是誰呀?我是武丁大帝的王后!嚇也嚇死他們土方。婦好順手拍了一記溫情脈脈的馬屁,把武丁感動得不行,當下賜給她一隻精美的玉鳳。

從此婦好的“鳳帥”之名不脛而走,那些跟隨婦好征戰過的大男人都打心眼裡佩服這個永遠站在隊伍最前面的女人,儀態萬方而又威風凜凜,連大將禽、羽都對她心悅誠服。婦好以為自土方一戰之後,她要出去打仗的申請肯定很容易就被批准,這個聰明的女人想錯了。

武丁仍然想方設法阻止她,只是他的方與法越來越少,到後來這位大帝只剩下一招了——拖。不是要卜卦嗎?先拖幾天再卜。祭司年事已高,得讓他老人家傷風感冒好了再說,對吧?什麼?可以出征?那起碼得等天晴了吧?天晴了,那得先派一個斥候出去巡邏,然後再派一個 情報很重要,一定要核實、核實再核實。

攻打巴方一役,武丁實在不放心婦好深入蜀地,又拗不過任性的妻子,於是他幹了一件讓人掉下巴的事:他陪婦好一起去前線。婦好很感動,她做了武丁對她做過的事——阻止武丁出征。不過她推三阻四的能力比她老公差遠了,武丁三個字就搞定了,他說的不是“我愛你”,而是“我是王”,其他的啥都不用說了。婦好眼含淚花,躺在武丁的臂彎裡說:“我愛你!我會保護你,誰也不能傷害我的大王!”武丁聞言哈哈大笑,眼淚都笑出來了。

武丁和婦好的那次聯手漂亮至極,他們夫唱婦隨,生死與共。他們策劃了一個看似簡單但是完美的方案:武丁作為共主,手揮王鉞率領各路諸侯從正面對巴方發動猛攻,但是“網開一面”讓敵人輕鬆逃跑,那“一面”的盡頭是婦好精心佈置好的口袋陣。結局不難猜,巴方吃了巴豆似的潰得不可收拾。

婦好後來多次單獨出征,武丁待在王宮裡坐臥不寧,有事沒事就找巫師占卜,詢問婦好吉凶,不知道耗去了多少甲骨。每次聽到婦好歸來的訊息,武丁高興得像個孩子似的親自出城相迎,有一次他居然迎出一百多里地!

當這對彼此掛念的夫妻在野外相遇時,他們就像熱戀中的男女,將所有部屬甩在後面,兩人一起肩並肩在荒原上縱馬馳騁。武丁和婦好的愛情故事透過寥寥數句的甲骨文得以流傳千古,後世再沒有如他們一般的帝王與王后。

如果有人拍武丁與婦好的愛情故事,他們縱馬嬉鬧的場景一定必不可少,但千萬別拍出馬背上的馬鞍,那時可沒有馬鞍,頂多在馬背上鋪塊獸皮啥的,讓屁股舒服些而已。殷墟有一個人馬合葬墓,一人,一馬,保護性的馬飾及輕便的兵器戈,這說明當時馬已經可以作為單騎。當時的騎兵不是用來戰鬥的,而是作為斥候,像武丁和婦好騎在馬上浪漫溜達幾圈當然沒問題。

武丁和婦好如膠似漆,但婦好平日裡不住在王宮,而是在自己的封地,她不想成為後宮裡的一條“鹹魚”。婦好主持自己封地範圍內的一切事務,擁有田地和直屬軍隊。她和別的諸侯國一樣,有參戰和進貢的義務(武丁並不希望她履行參戰的義務,參戰的義務在婦好成了出戰的藉口)。婦好進貢的東西按甲骨所載,和婦妌一樣,主要也是龜甲和獸骨。

婦好領軍的最大一次戰役是征伐羌國。甲骨文載:“登婦好三千,登旅萬乎伐羌。”意思是婦好的直屬人馬三千人,加上武丁愛將禽、羽的兵馬一萬人,前去征伐搗亂的羌國。在那個時代,一萬三千人的隊伍絕對是大軍,規模相當於成湯當年在鳴條與夏桀的終極之戰。這是甲骨文中所記載的商朝最大的一次戰役(牧野之戰規模當然比這個大,但沒有相關甲骨記載)。

羌族很驍勇,那場戰役曠日持久,最終雖然以婦好的勝利而告終,羌的方伯被擒獲,但商軍的損失也很大,可以說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武丁和婦好因此對羌恨之入骨。

婦好勝利歸來後,武丁為她舉行了盛大的慶典。那時的慶典和現在的不一樣,不是什麼載歌載舞,而是祭天和祭祖,祭物就是俘虜。主持祭祀的便是婦好,她把俘獲的上千羌人盡數殺死在祭壇。不清楚婦好什麼時候、憑什麼成為商的祭司,反正她是祭司。如此一來,她以後出征可能就少了一道手續,她既是運動員又是裁判,武丁實在沒什麼籌碼可玩,難怪婦好在十五年裡出征近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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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好墓出土的銘文拓片

婦好是武丁朝的大祭司,舉凡國家大事,諸如戰事、天災,小到祭祀商王列祖、祭祀山泉,都有她騰雲駕霧的身影。祭司的身份本就高貴,加上她王后、諸侯、軍事統帥的身份,可想而知,婦好當時的地位有多高。她和那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肱股大臣還不一樣——那樣的大臣一般都會招致君王猜忌——婦好不一樣,武丁對她只有無限的寵愛,她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她是主人翁。

婦好如意事常八九,不順心的事只有一樁,那就是她的兩個兒子祖庚和祖甲都不是法定王位繼承人,婦妌的兒子祖己(孝己)早就被指定繼承武丁大位,而且在相位上工作出色,深孚眾望。

婦好和武丁一共有四個孩子,除了祖庚、祖甲,還有兩個女兒:子妥和子媚。這兩個女人也非等閒之輩,事蹟雖語焉不詳,但她們都曾任職於王朝,並且跟婦好一樣,都有她們自己的封地。殷墟中出土的子妥鼎、子媚鼎就是商後人為祭奠她們而鑄。有一種說法認為子妥和子媚不一定是婦好的女兒,婦好的女兒另有其人,我覺得以武丁的性格,他肯定願意把最好的東西都給婦好以及他們的愛情結晶們。從子妥和子媚的待遇來看,她們極有可能是婦好的女兒,因為只有婦好的孩子才能子(女)以母貴,要什麼有什麼。

婦妌在世時的“社會”地位應該和婦好不相上下,或者說沒有婦好之前,她曾是武丁最信任的女人。婦妌除了率軍出征的次數遠遠少於婦好,其他方面婦好能做的她也能做,她還有一個婦好不擅長的技能——種莊稼。武丁對她一直信任和寵愛有加,所以她才被立為王后,兒子祖己被立為王子。婦妌在兒子發生變故前幾年就死了,祖己當時鑄造了一隻商代最大的後母戊鼎紀念和祭祀母親。

當時青銅貴如黃金,主要用於製造王室禮器(包括酒器),沒有多少剩餘拿去做兵器,更別說生產工具了。有限的青銅兵器也主要供王室成員和高階將領使用。

事實上,一直到西周早期,兵器仍以石頭、骨頭和木頭為主打產品。武王伐紂的終極大戰,血流成河,用《尚書》的話說就是“血流漂杵”。杵就是殳,當時步兵的主要武器,從夏到西周款式不變,質材不變,肯定是木製的,否則怎麼漂得起來?

武丁准許祖己用一千六百多斤的青銅為婦妌鑄鼎,這足見婦妌當時在武丁心目中的地位,也證明了祖己深得父親的信任,他的王子地位穩如後母戊鼎,誰都無力撼動。

剛被立為王后那會兒,婦好沉浸在甜蜜的愛情之中,幸福的女人對誰都是一副笑臉,和王子和睦相處,也尊重她的前任婦妌,一切都很和諧。等到婦好有了自己的兒子,她開始有想法了,當愛情結了晶,風花雪月就有了油鹽醬醋的味道。

婦好一直都是個有夢想的人,或許是商朝最有夢想的女人。她想讓自己成為王后,她成功了;現在她想讓自己的兒子成為王位繼承人。她有這種想法也正常,哪個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有出息?她是個敢想敢做的女人,她清楚得很,要達到自己的目標,必須得廢掉祖己。

祖己很能幹,品行端正,侍母至孝,所以他才被後人尊稱為“孝己”。武丁對這個兒子很滿意,婦好要動他談何容易。一般來說,太子被廢最常見的大罪是謀反,可這個罪名安到孝己頭上,婦好自己都不相信。

史書沒有婦好如何陷害祖己的記載,我想最有效的方式便是讓武丁吃醋,而情敵竟然是兒子,那麼武丁的暴怒可想而知。這種手段死無對證,婦好只要單方面“哭訴”,祖己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武丁對婦好的恩愛、寵愛和信任無以復加,於是乎祖己在武丁二十五年,“卒於野”。

祖己死得冤,婦好手段使得毒。當然這只是筆者的猜測而已,不管怎樣,祖己因婦好被父親流放至死,具體操作方式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婦好如願看到她的兒子祖庚作為祖己的替補成為王子,並最終成為商朝第二十四任君王。

婦好所有的願望都實現了,眼看她就可以成為“王母娘娘”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等不到那天了。她未能親眼看見自己兒子登上王位的榮耀時刻,但她的“夢想”其實超額完成了,她的兩個兒子後來都成了商王。只是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兩個兒子治國能力遠遜於被她害死的祖己,她在天之靈是否心安?

武丁平定了周圍不服管教的方伯之國,唯獨九頭鳥荊楚不服。武丁勃然大怒,親自興兵討伐,當時婦好有孕在身,沒有隨同出征。過些日子訊息傳來——武丁戰況不順,婦好決定助陣,誰勸都沒用。祭司占卜王后出征兇吉,卦象顯示“戰局可挽,血光主難”。別忘了婦好也是祭司,那個祭司的話僅供參考,再說既然“戰局可挽”,那麼流點血算什麼?

婦好義無反顧地率領親兵,奔赴荊地救夫。武丁看到婦好前來,非常感動,商軍計程車氣也高漲起來,於是一鼓作氣贏得最後勝利。然而婦好卻到了生命的盡頭,她本就身懷六甲,加上浴血奮戰,最終力竭而死,死在武丁的懷抱裡。

有一塊甲骨上如是說:“出貞 王 於母辛 百宰 血。”從這語焉不詳的資訊裡,不難推測婦好之死與征戰有關。武丁伐荊雖然取勝,但得不償失:戰線太長,商軍損耗很大,更重要的是他失去了他的至愛。

婦好去世時才三十三歲,可以想象武丁多麼心痛。權傾天下的他幾乎有能力完成任何事,只是他救不活心愛的女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厚葬她。除了上文提及的那些葬品外,武丁怕婦好錢不夠花,在她墓裡放了六千八百多枚海貝。由此可見,當時尚沒有銅貝,否則武丁不可能不拿更“值錢”的銅貝給婦好陪葬。

那麼多貝幣當時是一筆鉅款。舉個例子,祭祀用的頂級元龜值二十個貝,也就是說那些錢夠買三百四十個以上的元龜。要知道婦妌一共才進貢了兩百個龜甲而已,甘盤才獻了二十四個,他們所獻的烏龜僅僅是適於祭祀的十類烏龜,不可能全是“至寶”元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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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好墓地

婦好墓竟然就在武丁宮殿之側,武丁還令人在墓上修建了作為祭祀之用的宗廟,稱為“婦好享堂”,卜辭稱“母辛宗”,讓後世永遠紀念她。這又是一個空前絕後的舉動,從來沒有哪個帝王把妃子葬在宮殿附近,更不要說在墓上建立宗廟了。

但武丁就這麼任性地做了,他不管什麼禮儀、規矩,他只想在思念的時候,可以隨時隨地地看望他心愛的女人,哪怕僅僅是一座沉默的墳塋。他為她溫上一壺酒,悄悄地在心底吟唱:“蝴蝶依舊狂戀著花,錯過你轉世的臉頰,你還愛我嗎?我等你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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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好雕像

武丁肯定沒有想到,正是因為“享堂”的保護,婦好墓才被完整保留下來。盜墓者挖到享堂的地基,便以為到底了,沒再繼續往下挖,婦好的靈柩才得以歷經三千餘年而安然無恙。婦妌就沒那麼好的運氣,墳墓被挖開,盜墓賊把墓葬洗劫一空。後人現在“享堂”原址仿製了一座享堂,堂前佇立著婦好的漢白玉雕像,身著乳突紋的青銅甲冑,手握龍紋大鉞,英姿颯爽。

武丁等不到婦好的“一句話”,於是常常透過卜官以卜卦的方式探問婦好去世後的“生活”狀況。不清楚卜官如何回覆武丁,可以肯定的是,武丁非常掛念死後的婦好,為此他幹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荒唐得難以置信,真是“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

商王室祭祀祖先時,祀典非常隆重。首先要由活人充當祖先的“屍”,接受百官祭拜,這就是“屍祭”。充當屍的活人不是人牲,相反,一般由下任王位繼承人扮演,是個光榮至極的差事。

成語“尸位素餐”恐是從“屍祭”演變而來,因為“屍”躺在祭臺上接受祭拜,不幹活光吃飯就可以了。後人把這個成語引申為“在其位不謀其政”或者“佔著茅坑不拉屎”其實並不確切,作為“屍祭”中的“屍”躺在那裡便是“在其位謀其政”。當時扮演“屍”的便是祖庚,婦好地下有知一定很開心。

武丁不開心。他想婦好那麼年紀輕輕的就去了另一個世界,自己身體很好,一時半會兒也沒法起身去陪伴她,於是,這位腦子很靈的商王就為婦好舉辦了別開生面的冥婚。一般冥婚都是為生前沒結婚的親人而辦,丈夫為妻子辦冥婚聞所未聞,讓人腦洞大開。

那麼武丁把自己的妻子“嫁”給誰呢?他在一次大規模的家族祭祀之中,讓親屬及眾兒孫做見證,把婦好“嫁”給了六世祖祖乙!祖乙算是商代的賢王之一,在位十九年,史冊對他評價頗高,他在任期間“殷復興”。

為婦好和祖乙“成婚”後,武丁不放心,畢竟自己看不見另一個世界的情形,於是便急吼吼地問卜官,六世祖有沒有娶婦好,卜官非常肯定地回答:是的,祖乙娶了(甲骨中記載:“武丁:婦好有娶乎?貞人:唯祖乙娶”)。於是武丁放心了,有祖乙照料,婦好的生活不會差。

過了些日子,武丁又不放心了,這次他問都不問卜官,直接率領家族成員祭祀婦好,並且再次為婦好舉辦“婚禮”,讓十一世祖太甲迎娶婦好!可憐的武丁是不是夢到祖乙跟婦好離婚了?儀式結束之後,他像上次一樣招來卜官,打探太甲有沒有娶婦好,卜官馬上給予答覆:是的,太甲娶了(“武丁:婦好有娶乎?貞人:唯太甲娶”)。武丁便放心率眾而歸。

又過了些日子,武丁又不放心了,於是如法炮製前兩次的流程,祭祀加“婚禮”,他可能以為太甲把婦好甩了,更可能的是婦好把太甲甩了,她太任性了,幹得出“休夫”這種事。那次他把婦好“嫁”給商朝的建立者成湯!“婚禮”依舊圓滿結束,因為卜官明確肯定“唯(成)湯娶”。那是武丁最後一次為婦好舉辦冥婚,他終於放下了心來:有三位偉大的先王共同罩著婦好,那麼在陰世誰還敢欺負她?四個人還可以湊一桌喝喝小酒,打打麻將,其樂融融。

在婦好的三次冥婚中,出演祖乙、太甲和成湯的恰恰是她的兒子祖庚,把她“嫁”出去的人是丈夫武丁,如此空前絕後的婚禮居然一而再,再而三!武丁的荒唐恰恰表露了他對婦好的一往情深,只要婦好在那邊一切都好就行,他完全不考慮有一天他去那邊了,自己的角色有多麼尷尬。他也讓他的三位先人尷尬,到底是他們共同娶了婦好還是婦好娶了他們仨?武丁無意中讓那三位先王成了婦好的“王后”,也許他自己日後將成為第四位“王后”。

不清楚武丁為什麼沒看上太戊,太戊比祖乙和太甲可強太多了,太戊在位長達七十五年,其成就和武丁相比猶有過之。也許武丁不敢把婦好嫁給太戊,那位先王比他還強,萬一婦好死心塌地愛上太戊,武丁將來在那個世界還不成天泡在醋罈子裡洗澡度日?

武丁在婦好之後,按照王室規矩,另立了一位王后婦癸。甲骨中幾乎沒有關於她的任何記載,只知她沒過幾年就死了。武丁的心在那位死去的女人身上,婦癸的落寞可想而知。因為王后的身份,婦癸得以進入商的宗廟接受香火,名字才被留下來,否則她將和其餘的六十個“多婦”一樣默默無聞。

婦癸是個不幸的女人,無論她如何活色生香,都敵不過那個在墳塋中的女人,她經常看見丈夫提著酒器,坐在那個女人的墓前久久不忍離開,哼著令人心碎的歌:總是放不下,輪迴的記憶在風化,我將它牢牢記下!

[1]《左傳·成公十三年》。

(注:本文摘自夏維東《上古迷思》,經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授權釋出,圖片來自於網路。)

華文好書選讀

檢書丨武丁、婦好千年之戀:娶你入宮做王后,你卻偏要去打野

《上古迷思》

夏維東

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從三皇五帝到夏商,是中華五千年文明的童年期,由於文字的缺席,使那段漫長遙遠的歷史顯得撲朔迷離。

作者從“歷史的時空”這一自序開篇,以大量歷史典籍和考古資料為依據,將“神奇的三皇”“迷離的五帝”“半遮面的夏朝”及“寫在甲骨、青銅上”的故事進行鉤沉拾遺與辨析思考,以幽默風趣的語言進行講述,將其間的人物、事件生動地呈現出來,使故紙堆間的扁平人物變得飽滿立體、有血有肉,也使豐富卻相對枯燥的史料變得鮮活明朗,讀來興味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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