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昌有一個秀才，姓孫，此人生的眉清目秀，星眉劍目，很有才華，而且善於吟詠，還彈得一手好琴，是個多才多藝的美少年。孫秀才家在城外的村子裡，平時就在家讀書，很少去城裡。
一次，孫秀才去城裡訪問親戚，訪問後就回家了。回家的時候，碰到大雨，他沒有帶傘，渾身都溼透了。繼續趕路，看到旁邊有一座草房子，孫秀才為了避雨，就走上前敲門。門開了，一個老爺子看到孫秀才後，請他入內。
老爺子看到孫秀才衣服溼了，就點起了火，讓孫秀才脫下外衣，近火烤乾。一看秀才趕路，估計他也餓了，老爺子讓婢女做了飯熱了酒，熱情款待孫秀才。
老爺子為人很熱情，話也很多，他說自己姓唐，乃是中州人，早年流落在這裡。七十歲的時候，老婆死了，膝下只有一個小女兒，才16歲，叫綵鳳。
老爺子介紹完自己情況後，又問孫秀才家裡情況，孫秀才一一告訴他，並沒有半點隱瞞。
此時，老爺子忽然說：看公子你儀表不俗，不是那種久居人下的人，以後肯定能飛黃騰達。我小女兒長得也還不錯，我看你們就結為夫婦吧。這樣的話，老朽我以後也就放心了。但是，孫秀才已經訂婚，只好推辭。
不料，這老爺子並不介意，說：我已經七十多歲了，活不了多久了，心裡一直有個念頭，就是離家訪道，這樣以後也不會連累孩子。如果我女兒能夠嫁給公子你，我心願就結了一個。孫秀才不好拒絕，說：感謝老先生美意，我哪裡敢拒絕呢？只是家中還有母親，我得跟她說。老爺子答應了。
老爺子還想再說，一看天已經黑了，就留孫秀才住一晚上。孫秀才想走也來不及了，只能答應。
老爺子帶著孫秀才到了一間屋裡，床、椅子、桌子都是竹子做的，擺放的位置也很講究。桌子旁邊還有書架，上面放了不少書，牆上還掛著一架古琴。很快，婢女捧著被褥來了，老爺子囑咐孫秀才睡好後，就離開了。
想著剛才訂婚之事，孫秀才輾轉反側，睡不著覺。
忽然，他聽到後房後面有琴聲，琴聲清亮，似乎還有點憂傷，仔細一聽，卻是《關雎》。孫秀才聽了覺得不錯，就穿衣而起，拿起牆上的古琴，彈起了《鳳求凰》。雖然兩人沒見面，但都在琴聲裡了。彈著彈著，他心有所動，提筆又寫了一首《菩薩蠻》，記下晚上的事。
寫完之後，孫秀才安心睡了。
天亮後，孫秀才告別老爺子，很快到家了。到了家中，跟母親說了昨天避雨訂婚之事。不料他母親並不答應，一方面說沒那麼多錢，一方面又說那女孩從小沒母親，肯定不懂閨房的規矩。
孫秀才戀著那個女孩，但是母親又不允，他無計可施，沒多久就病了。一個月後，他病得更厲害了，奄奄一息，就差一口氣了。
孫秀才還有一個從母，就是他父親弟弟的老婆。從母沒有孩子，所以孫秀才一個人算是兩個母親，即雙祧，俗稱兩房合一子。從母看孫秀才病重，就問他怎麼回事。問清楚後，她很生氣：姆姆怎麼這麼固執，殺了我孩兒，我倆人以後還能依靠誰？
於是，從母跟孫父說了後，帶著聘禮到兩家，把原來訂婚的楊小姐，以及那天訂婚的綵鳳，都娶回家中了。
楊小姐是大家閨秀，賢惠溫柔；綵鳳算是小家碧玉，也體貼懂事。兩個女孩都漂亮，孫秀才一下陷入了溫柔鄉中，幾乎快忘了要考取功名。
母親看這樣下去不行，就催促他去京城考試。綵鳳擔心路上孫秀才照顧不好自己，就表示和他一起去。孫秀才說，母親不會答應的，綵鳳狡黠一笑，說她自有辦法。
第二天早上，綵鳳跟婆婆說：夫君去京城考試，我在家也沒啥事，就想回去看看老父親。孫母答應了。
私底下，綵鳳跟孫秀才說，讓他先走，在前路某處的旅店等自己。孫秀才走後，當晚三更，綵鳳果然來了。
孫秀才很好奇：三更半夜，你怎麼能一個人到這裡？路上安全嗎？綵鳳猶豫了一會，慢慢地說：夫君，實不相瞞，我其實是個狐仙，我跟你今世有緣，所以才願意嫁給你。孫秀才聽了並不怕，還有點感動。
從此，兩人白天同坐在車裡，晚上則睡在一起。別人都看不彩鳳，只有孫秀才能看到。
兩人來到一座城，遇到當地亂賊王倫，王倫已經包圍了城池，揚言要屠城。
孫秀才很害怕，此時，綵鳳搖了搖手，讓他不要說話，然後從懷中掏出許多用紙剪成的軍士和戰馬，這些軍馬只有手指頭那麼大。綵鳳把這些紙人紙馬撒在空中，唸唸有詞，不一會兒，只見空中有天兵天將擊鼓而來。亂賊害怕了，又覺得城裡有準備，於是嚇跑了。
王倫變起，賊黨欲屠城。孫張惶無措，彩搖手令無聲；探懷出紙剪人馬無算，大才盈指，向空撒去，旋見神兵鼓譟至。賊疑官軍有備，乃駭竄去。
孫秀才到達京城後，綵鳳跟他告辭，孫秀才勸她留下，綵鳳不肯，給了他一些題目，讓他背熟，並告訴他：考完試就回來，這一次你一定會考中。但是，你命中註定只能考到舉人，明年也不能考中功名。
說完後，綵鳳走了，孫秀才考完試後，果然中了舉人。回到家後，孫秀才和綵鳳從此專心侍奉二母，不再想著去考功名。
後來，綵鳳跟楊小姐都生了一個孩子，孫秀才很高興。
沒多久綵鳳說要回家看望父親，臨走前把兒子交給楊小姐，託塔照看，並說：我兒託付給姐姐照看，他如果餓了就給他飯吃，千萬不要餵奶。楊小姐不明所以，但還是答應了。
綵鳳走了之後，楊小姐對她兒子不偏心，視如己出，甚至比愛自己兒子還用心。
一日，綵鳳兒子餓了，楊小姐忘了不能餵奶的話，直接餵了奶。綵鳳回來後，聞了聞後，嘆了一口氣說：姐姐，我跟你說過，不要給他餵奶，你怎麼不聽呀？這孩子是我給相公的骨血，你不聽我話，這孩子活不成了。說完後，她直接走了。
楊愛兒逾於己出，兒飲以乳哺之。彩歸嗅兒，嗔曰：“與姊云何？今違我戒，子不育矣。”遂怫然去。未三日，兒果驚死。彩亦從此絕跡。
楊小姐不信，繼續用心喂這孩子。三天之後，這孩子受驚嚇而死，綵鳳也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