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不畏坎坷，最終涅槃重生
文稿丨仲秋
「木蘭書香」主編
歐陽修，字永叔，號醉翁，又號六一居士，北宋文壇領袖，卓越的文學家，史學家。
1
畫荻苦學，走上仕途
公元1007年，歐陽修出生於綿州（今四川綿陽）。當時他父親任綿州軍事推官，已經56歲了。老來得子，喜出望外，來祝賀的親朋好友絡繹不絕，一時間歐陽家族門庭若市，喜宴連擺數日。可明天和意外哪個會先行到來，誰也難料，還沒等兒子長大成人，3年後，歐陽先生撒手人寰。歐陽修是家裡的獨子，與母親鄭氏相依為命，在“無一瓦之覆、一壠之植”的境遇下，孤兒寡母只得到湖北隨州去投奔歐陽修的叔叔，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叔叔家不是很富裕，好在母親鄭氏是受過教育的大家閨秀，用荻稈在河灘的沙地上教歐陽修讀書寫字。
歐陽修是個懂事的孩子，為了維持生計，母親忙的時候，歐陽修就獨自一人去河灘的沙地背寫詩詞文章，回家後，背給母親聽。春天的河灘，陽光溫暖，鷗鷺飛翔，白雲悠悠，河水嘩嘩流淌，好一派大美風光。可是歐陽修無心流連身邊的美景，他一邊寫一邊背，累了就換一個長的荻稈接著背寫，他已完全成了一個學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從未間斷過。
有一天，歐陽修早早地回了家，母親以為今天作業完成了。當母親讓他背寫的時候，他把手背在身後，結結巴巴勉強背了下來。母親發現有點異常，便拉過他，掰開他緊攥著的小手時，發現兒子的手心磨出了血泡。歐陽修怕母親傷心，安慰母親說：“媽媽，明天我用左手寫！”母親心頭一酸，淚水像斷了線似的流了下來。
十歲時，歐陽修從鄰居李家得唐《昌黎先生文集》六卷，甚愛其文，手不釋卷，這為日後北宋詩文革新運動播下了種子。他發誓，長大後也要成為韓愈那樣的人。
少年習作詩賦文章，文筆老練，有如成人，其叔由此看到了家族振興的希望，曾對歐陽修的母親說：“嫂子不必擔憂家貧子幼，你的孩子有奇才！不僅可以創業光宗耀祖，他日必然聞名天下。”
1030年，二十三歲的歐陽修在知府大人胥偃的保舉之下，在國子監考試、國學解試、禮部考試中連獲第一，也算是“連中三元”。雖然歐陽修穿的衣衫破舊，但走在大街上，卻贏得了太多的“回頭率”，歐陽修當時可能是這麼想的：別看我穿的破，肚子裡有貨！多少有點居高自傲的感覺。他當然認為，在即將到來的殿試中，自己肯定也能奪得狀元，於是特意做了一身新衣服，將以全新的面容出現在人們的面前。歐陽修有個同學，叫王拱辰，也是他後來的“連襟”，才19歲，也獲得了殿試資格。一天晚上，王拱辰調皮地穿上歐陽修的新衣服，得意地說：“我穿狀元袍子啦！”
1030年，由宋仁宗趙禎主持的殿試在崇政殿舉行。殿試放榜後，歐陽修被仁宗皇帝唱十四名，位列二甲進士及第。沒想到，王拱辰真的是中了狀元。據說，歐陽修未能一舉奪魁，主要是鋒芒過於顯露，眾考官欲挫其銳氣。這“公務員”選拔考試，也太隨意了！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在歐陽修的身上應驗了。宋代有“榜下擇婿”的風俗，朝中高官都爭相在新科進士中挑選乘龍快婿。歐陽修剛一中進士，就被恩師胥偃選中為自己的女婿。
不久前還是寒門子弟的歐陽修，寒窗苦讀，一朝中第；恩師青睞；洞房花燭。別說，還多少有些久旱逢甘霖的感覺！一切來的也太突然了，冷不丁還真的有點不適應呢！歐陽修沉浸在新婚甜蜜之中，他的快意人生就要到來了。
鳳髻金泥帶，龍紋玉掌梳。走下窗來笑相扶，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弄筆偎人久，描畫試手初。等閒妨了繡功夫，笑問鴛鴦兩字怎生疏？
——《南歌子·鳳髻金泥帶》
2
詩酒歲月，快意人生
歐陽修被授任將仕郎，試秘書省校書郎，充任西京（洛陽）留守推官。當時他的上司為吳越忠懿王錢俶之子、西京留守錢惟演。錢惟演非常賞識歐陽修等一批年輕人的才華，簡直是把他們“貢”了起來。不但很少讓歐陽修等年輕文人承擔瑣碎的行政事務，還公然支援他們吃喝玩樂。
有一次，歐陽修和年輕的同僚到嵩山遊玩，傍晚下起了雪。錢惟演派人帶來拿手的廚子和如花的歌妓，讓他們在物質上和精神上“雙愉悅”，並傳話說：“府裡沒什麼事，你們不用急著回來，好好地在嵩山賞雪吧！”這讓歐陽修第一次感覺：當官真舒服！從古至今，人人都知道當官舒服，可歐陽修不是溜鬚拍馬得來的，也不是花錢買來的，是憑真才實學拼來的，眼饞有啥用？
這些青年才俊們，憑藉自己豐富的學識，以效法先秦兩漢的古人為手段，力圖打破當時陳腐的文風，推行“古文”。在錢惟演的支援下，古文的創作在宋代繁盛一時，留下了無數千古名篇。錢惟演“富養”的這幾個年輕才俊們，真可謂是功在千秋。
在洛陽的奢華生活，不僅奠定了歐陽修一生的文學基礎，更成為了歐陽修生命中最美好的回憶。後來因為各奔前程，與這些朋友暫且分開，歐陽修悵然地寫下：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垂楊紫陌洛城東。總是當時攜手處，遊遍芳叢。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浪淘沙·把酒祝東風》
1034年，召試學士院，授任宣德郎，28歲的歐陽修回京做了館閣校勘，參與編修《崇文總目》。他在京中繼續把“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當成座右銘。不過，此時的歐陽修，畢竟不再是那個享受青春的少年，他開始擔負起社會責任。
3
仗義直言，仕途崎嶇
景祐三年，與歐陽修交往頗深的范仲淹呼籲改革，他把社會問題歸咎為腐敗，而歐陽修看得更深刻，認為冗官冗員才是根本問題。最終，范仲淹的改革冒犯並觸及了官員們的既得利益者，受到了打擊陷害，被貶饒州。歐陽修也受牽連，被貶為夷陵（今湖北宜昌）縣令。
歐陽修高中進士時所娶的胥氏夫人，新婚不久便去世了。被貶為夷陵，正欲出發，歐陽修的第二任妻子——那個曾和他一起相擁著看元宵花燈的人，又去世了。歐陽修含淚埋葬了她，也含淚訣別了一段美好的愛情。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溼春衫袖。
——《生查子·元夕》
夷陵是一個“縣樓朝見虎，官舍夜聞呺”的荒邑小縣，在《戲答元珍》一詩中，歐陽修描繪了他初到夷陵的感受：
春風疑不到天涯，山城二月未見花。殘雪壓枝猶有橘，凍雷驚筍欲抽芽。夜聞歸雁生鄉思，病入新年感物華。曾是洛陽花下客，野芳雖晚不須嗟。
——《戲答元珍》
1040年，歐陽修被召回京，復任館閣校勘，編修崇文總目，後知諫院。1043年，任右正言、知制誥。范仲淹、韓琦、富弼等人推行“慶曆新政”，歐陽修參與革新，成為革新派干將，提出改革吏治、軍事、貢舉法等主張。但在守舊派的阻撓下，新政又遭失敗。歐陽修上書分辯，被貶為滁州（今安徽滁州）太守。後又改知揚州、潁州（今安徽阜陽）、應天府（今河南商丘）。在滁州，歐陽修寫下了不朽名篇《醉翁亭記》，古文藝術臻於成熟。
據傳歐陽修有個“外甥女”張氏，是歐陽修的妹夫的前妻所生。張氏嫁給了歐陽修的堂侄，因和家中的僕人私通，事情敗露後，此案在開封府審理。在公堂之上張氏供出和歐陽修曾有私情。歐陽修百般辯解，最後雖以“查無實據”了事，但在名聲上卻大受影響。據說，這是他的政敵藉此攻擊他。
1049年回朝，先後任翰林學士、史館修撰等職。1054年八月，已經在京做了高官的歐陽修，又遭受誣陷被貶。命令剛剛下達，仁宗皇帝就後悔了，等歐陽修上朝辭行的時候，皇帝親口挽留說：“別去同州了，留下來修《唐書》吧。”就這樣，歐陽修做了翰林學士，開始修撰史書。與宋祁同修《新唐書》，又自修《五代史記》，即《新五代史》。
4
提攜後輩，文壇領袖
1057年，已經50歲的歐陽修做了禮部貢舉的主考官，他和梅堯臣共同主持了這一年的科考。
在這次考試中，歐陽修看到一份答卷，語言流暢，說理透徹。歐陽修認為這是出自曾鞏之手，畢竟是“自己人”，不好取第一，就把這份卷子取成第二。結果試卷拆封後，才發現這份卷子的作者是蘇軾。與蘇軾一同被錄取的，還有他的弟弟蘇轍，以及北宋文壇上的一批重要人物。歐陽修慧眼識人才，選拔了一批文壇後備力量，為宋代文學的繁盛做了突出的貢獻。
蘇軾考中進士後，給歐陽修寫了一封感謝信。歐陽修讀著他的信，“不覺汗出”，感覺自己也該避讓這後生三分。蘇軾也沒有辜負歐陽修的期望，最終成為繼歐陽修之後的又一珠文壇巨星。
60歲那年，歐陽修妻子的堂弟蔣宗孺犯了事，遭到彈劾，蔣希望歐陽修能幫自己開脫一下，歐陽修卻上書要求儘快處理。蔣對此耿耿於懷，誣陷歐陽修和他的大兒媳吳春燕有染，還告到神宗皇帝那兒，神宗不信方才作罷。
歐陽修的一生，不但屢屢被潑汙水，豔聞纏身，而且屢屢被誣陷，仕途坎坷，並非他做錯了什麼。“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政敵頻頻打壓才是真正的原因。“腳正不怕鞋歪”，歐陽修不在乎，他相信自己沒有錯。堂堂正正做好自己，雅緻深遠著好文章，才是他畢生的追求和遠大的人生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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