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歷史究竟有什麼用處?聽聽呂思勉怎麼說

研究歷史究竟有什麼用處?聽聽呂思勉怎麼說

歷史是怎樣一種學問?究竟有什麼用處?

從前的人,常說歷史是“前車之鑑”,以為“不知來,視諸往”。

前人所做的事情而得,我可奉以為法;所做的事情而失,我可引以為戒。

這話粗聽似乎有理,細想卻就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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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早在4000多年前的夏代,就有了學校教育的形態。隨著時代的發展,教學方式演變為私塾和官學

世界是進化的,後來的事情,決不能和已前的事情一樣。

病情已變而仍服陳方,豈惟無效,更恐不免加重。

我們初和西洋人接觸,一切交涉就都是坐此而失敗的。

又有人說:歷史是“據事直書”,使人知所“歆懼”的。

因為所做的事情而好,就可以“流芳百世”;所做的事情而壞,就不免“遺臭萬年”。

然而昏愚的人,未必知道顧惜名譽。強悍的人,就索性連名譽也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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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周史牆盤銘文拓件(區域性)。史牆盤為西周中期青銅器,是西周金文書法成熟形態的代表作

況且事情的真相,是很難知道的。

稍微重要的事情,眾所共知的,就不過是其表面;其內幕,是永不能與人以共見的。

又且事情愈大,則觀察愈難。斷沒有一個人,能周知其全域性。

若說作史的人,能知其事之真相,而據以直書,那就非愚則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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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軻刺秦王》,惟妙惟肖地表現了驚慌失措的朝臣、帶著人頭和地圖禮盒的荊軻以及國王,還有荊軻投在柱子上的匕首

又有一種議論:以為歷史是講褒貶、寓勸懲,以維持社會的正義的。其失亦與此同。

凡講學問,必須知道學和術的區別。

學是求明白事情的真相的,術則是措置事情的法子。

把舊話說起來,就是“

明體

”和“

達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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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武帝在位期間,採納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建議,確認儒家思想的封建正統地位。其在位五十四年,是西漢的鼎盛時期。漢武帝的雄才大略、文治武功使漢朝成為當時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

歷史是求明白社會的真相的。

什麼是社會的真相呢?

原來不論什麼事情,都各有其所以然。

我,為什麼成為這樣的一個我?這決非偶然的事。

我生在怎樣的家庭中?受過什麼教育?共些什麼朋友?做些什麼事情?這都與我有關係。

合這各方面的總和,才陶鑄成這樣的一個我。

個人如此,國家社會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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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高帝太牢祀聖》,清代女畫家陳書繪。漢高祖劉邦深受叔孫通的影響,在大漢帝國建立十二年之時,專門跑到魯國故地“以太牢祭祀孔子”,可謂是開了歷代帝王祭祀孔子的先河

各地方有各地方的風俗;各種人有各種人的氣質;中國人的性質,既不同於歐洲;歐洲人的性質,又不同於日本;凡此,都決非偶然的事。

所以要明白一件事情,必須追溯到既往;現在是決不能解釋現在的。

而所謂既往,就是歷史。

所以從前的人說:“史也者,記事者也。”這話自然不錯。然而細想起來,卻又有毛病。

因為事情多著呢!一天的新聞紙,已經看不勝看了。然而所記的,不過是社會上所有的事的千萬分之一。

現在的歷史,又不過是新聞紙的千萬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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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十一年補輯並重鐫的汲古閣十七史系列叢書中的《史記》書頁

然則歷史能記著什麼事情呢?須知道:社會上的事情,固然記不勝記,卻也不必盡記。

我所以成其為我,自然和從前的事情,是有關係的;從前和我有關係的事情,都是使我成其為我的。

我何嘗都記得?然而我亦並未自忘其為我。

然則社會已往的事情,亦用不著盡記;只須記得“使社會成為現在的社會的事情”,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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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舉制度固然弊端重重,但依然是封建時期選拔人才最好的方式,可以使白屋之子平步而至公卿

然則從前的歷史,所記的事,能否盡合這個標準呢?

怕不能罷?因為往往有一件事,欲求知其所以然而不可得了。

一事如此,而況社會的全體?然則從前歷史的毛病,又是出在哪裡呢?

我可一言以蔽之,說:其病,是由於不知社會的重要。

惟不知社會的重要,所以專注重於特殊的人物,和特殊的事情。如專描寫英雄,記述政治和戰役之類。殊不知特殊的事情,總是發生在普通社會上的。

有怎樣的社會,才發生怎樣的事情;而這事情既發生之後,又要影響到社會,而使之政變。

特殊的人物和社會的關係,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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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中國軍事思想“兵形勢”(兵家四勢:兵形勢、兵權謀、兵陰陽、兵技巧)的代表人物,項羽是一位以武力出眾而聞名的武將,然終究戰敗,自刎於烏江

所以不論什麼人,什麼事,都得求其原因於社會,察其對於社會的結果。否則一切都成空中樓閣了。

從前的人,不知道注意於社會,這也無怪其然。因為社會的變遷,是無跡象可見的。

正和太陽影子的移動,無一息之停,人卻永遠不會覺得一樣。

於是尋常的人,就發生一種誤解。以為古今許多大人物,所做的事業不同,而其所根據的社會則一。

像演劇一般,劇情屢變,演員屢換,而舞臺則總是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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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女古賢圖屏風(區域性),出土于山西大同北魏司馬金龍墓,共五塊,主要表現北魏時期帝王、將相、列女、孝子及高人逸士的故事

於是以為現在艱難的時局,只要有古代的某某出來,一定能措置裕如,甚而以為只要用某某的方法,就可以措置裕如。遂至執陳方以藥新病。

殊不知道舞臺是死的,社會是活物。

所以現在的研究歷史,方法和前人不同。

現在的研究,是要重常人,重常事的。

因為社會,正是在這裡頭變遷的。常人所做的常事是風化,特殊的人所做特殊的事是山崩。

不知道風化,當然不會知道山崩。若明白了風化,則山崩只是當然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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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片戰爭。選自《倫敦新聞報》1857年6月版

一切可以說明社會變遷的事都取他;一切事,都要把他來說明社會的變遷。社會的變遷,就是進化。

所以:

“歷史者,所以說明社會進化的過程者也。”

歷史的定義既明,歷史的價值,亦即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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