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東坡,字筠麓,別署採荇閣,籍貫江蘇,現居浙江,原浙江省現代詩詞研究院編輯。
新 建 賦
夫山川地理之狀,肇自肧渾1之未凝,系陰陽之化產,乃乾坤之至德。若夫辨清濁之所升降,察高卑之所動靜,故山嶽之樸略2雄奇,奚待斧斫,川澤之瀇滉囦泫3,豈假人力。然庶物有吐葩揚榮之德4,士人有敷文摛藻之雅,俱為天性所授,乃宜其為順遂。爾乃鄙邑野人固未有經綸之腹,乃謹以殷切之心,褻湖山於一瞥,發衷腸乎萬端,應有司之誠篤,渾未審蕪詞之狎甚,慨然而為新建之賦,其辭曰:
古邑新建,遠溯洪荒。星分翼軫5,襟帶江洋。俊乂6駢集,淳風普化之郡;雕甍舛互7,魚米富庶之鄉。崇嶺嶔崟8,岫傳引鳳9之簫聲;洪濤瀾汗,浪遏明祖10之帆檣。㵗㶔漰湱11,蕩鄱湖之漫漭12;潰濩㳚漷13,激贛水之淴泱14。魚龍歸湊,氣蓊渤15以萬頃;星月浮沉,鑑熠爚乎三光16。若乃箕伯17風收,珍禽斂翼而下霄漢;陽候18波靜,浮舟搦棹19儼泛滄浪。碧草柔莎,望原圩之芊萰20;王珧珕珋21,綴沙汭22之琳琅。竹杖芒鞋,陟安峰而夭矯23;袞衣朝服,慕桃嶺24而遁亡。疊甲堆戈,古來英雄之用武之地;築壇設教,迄今玄士之作法道場。考典校經,叔度25歷任尚書令;摘冠折桂,鄧及26早作狀元郎。藝苑擷英,毓秀山川孕八大27;青書述志,生米渡頭憶嶽王28。瑋矣哉斯域,壯矣哉斯域,過煙雲之歷歷,逝流水之湯湯。爾乃追遂古,歷春秋,衍秦漢,逮隋唐。世存積蔭之門第,代有支廈之棟樑。
爾其湖山、則天開畫卷,樓臺宮觀、則璧合珠聯。萬壽仙宮,璨如火齊29、鑲於象湖之嶼;千秋勝概,儼然傑構、渾成福地洞天。紋楶藻梲30,反宇飛甍棲瑞獸;丹楹金殿,瑤階玉墄31過神仙。信女善男,祈三界五行逍遙願;文豪書聖32,結鐵畫銀鉤翰墨緣。壁瑛33絢爛,是處群神奪目;金塑莊嚴,一時萬色隱鮮。迴廊曲檻,次簷牆櫛比;深院重門,帶花木纚連34。昧旦曦微35,緲緲晨鐘遏雲;虞淵日昃36,摐摐37暮鼓凝煙。激濁揚清38,小子亦期得道;迎寒送暑,真人庶幾忘年。
真君寶殿時既無匹,滕王高閣世亦罕儔。觚稜岌嶫39,胤宇40以經營;高扃雲蔓,絕地以呈幽。嵥豎41東南,控甌越以據坤德;昂藏江表,鎮吳楚以憲觜陬42。登樓倚檻,看碧落蒼茫鴻鵠迅騖;臨川縱目,任煙波浩渺舸艦爭流。影翳八荒,簷接遙山千重翠;牖移四序43,懷納明霞萬里秋。若夫加爵封壤,帝子之隆眄;當筵作賦,子安之孕璆44。經途瀴溟45,竟遘於魍魎;肝腸錦繡,豈畏乎蜉蝣。不曾想身後文章千金價,一掃書生萬古愁。壯矣哉斯域,瑋矣哉斯域,風煙絕勝之境,人文薈萃之州。
若夫樓臺以雄麗勝,陵寢以泰侈46名。琮璧匒匌47,果系王侯之冕;金鎰磊砢48,須瞠黎庶之睛。萬乘之尊49,畢竟冢中枯骨;丈夫之志,當濟天下蒼生。爾乃罕王夢驗50,帝子魂驚。星移物換,山河赤幟燦如燬51;瓜剖豆分,乾坤扭轉勢如傾。三山52既倒,九域承平。春雷帶雨,禹甸千秋復奏韶樂53;蒼龍起蟄,神州萬里啼遍倉庚54。應念篳路藍縷,須嗟時月崢嶸。爾乃贛濱煥綺,沿岸瓊樓競峙;鄱水掀潮,揚帆鉅艦啟程。新墅華庭,嘉樹交蔭;空航水運,馳道縱橫。城鄉殷賑55,廩豐人壽;市井繁華,府庫充盈。爾乃國祚蒸蒸日上,民生欣欣向榮。既抱復興之志,復懷劃一56之情。大勢所趨,猶當同舟共濟;人心所向,尚須砥礪前行。契機在握,乘風勢必鵬舉;大道不孤,弄潮且看長鯨。
註釋:
1肧渾:宇宙混沌之初。
2樸略:質樸鄙野。
3瀇滉,囦泫:二詞皆指水面平曠遼闊深廣。
4德:此處指志向。
5翼軫:二十八宿中的翼宿和軫宿。古為楚之分野。
6俊乂:才德出眾之人。
7雕甍:華麗的屋脊。舛互:交錯。
8嶔崟:高大險峻。
9引鳳:新建境內有蕭峰,相傳是秦穆公女婿蕭史和秦女弄玉吹笙引鳳之處。
10明祖即明太祖朱元璋曾與對手陳友諒數番鏖戰於鄱陽湖。
11㵗㶔:水聲澎湃。漰湱:水激射之聲。
12漫漭:水勢廣遠無際。
13潰濩㳚漷:水勢洶湧激盪。
14淴泱:水流迅疾。
15蓊渤:水氣旺盛。
16熠爚:光彩,明亮。三光:日、月、星。
17屏翳:雲神。
18陽候:波濤之神。
19搦棹:盪船槳。
20芊萰:青盛貌。
21王珧:大蚌。珕珋:珕指蚌類,珋指鑽石。
22沙汭:沙岸。
23安峰即新建境內安峰尖,是歷代名人遊覽賦詩之地。夭矯:形容姿態有氣勢。
24袞衣朝服指明代萬利年間宰相張位曾罷官隱居桃花嶺。
25叔度即清乾隆年間進士裘日修,字叔度,曾歷任兵部、吏部、戶部、倉場等部尚書,兼任四庫全書編輯。
26鄧及:新建人,五代十國南唐童子科狀元。
27八大即朱耷,字雪個,號八大山人,明末清初畫家,中國畫一代宗師。
28嶽王即岳父飛,南宋紹興元年岳飛曾在生米渡截擊李成叛軍。
29火齊:寶珠。
30紋楶:有摶的支撐建築物大梁的斗拱。藻梲:有花紋的樑上短柱。
31玉墄:玉石臺階。
32文豪書聖:通向萬壽宮入口處有牌坊,留有王羲之、蘇軾和黃庭堅題刻。
33壁瑛:萬壽宮真君殿內有大型壁畫浮雕。
34纚連:相連。
35昧旦曦微:昧旦即破曉,曦微即陽光微弱。
36虞淵:日落處。日昃即日西斜。
37摐摐:象聲詞,鼓聲。
38激濁揚清:道家有呼吸吐納養生氣功,即撥出渾濁之氣吸納清新之氣。
39觚稜:簷角瓦脊隆起處。岌嶫:高峻。
40胤宇:接天。
41嵥豎:聳立。
42觜陬:主管架屋的星宿。
43四序即四季。
44子安即唐代詩人王勃字,孕璆指腹有才華。
45瀴溟:水杳遠貌。
46陵寢指海昏侯墓。泰侈即過於奢侈。
47琮璧皆古玉器。匒匌即重疊貌。
48金鎰磊砢:金鎰特指金錠。磊砢:眾多委積貌。
49萬乘之尊:帝王王后級別的貴人。
50罕王夢驗:新建境內有夢山,上有罕王廟,相傳於此做夢特靈驗,本賦中夢驗之千百年年來廣大黎民百姓翻身做主之夢驗,見下文之星移物換、乾坤扭轉云云。
51赤幟指國旗五星紅旗。燬即如火般熾豔。
52三山即壓在人民頭上的三座大山,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
53韶樂:舜樂。
54倉庚即黃鶯,詩云:春至倉庚鳴。
55殷賑:豐饒富足。
56劃一即統一。